第二五章鬼计多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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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这十余只金钱镖自他手中发出来，当真是又急，又快，又狠，又准，他骤出不意，便下毒手，若是换了别人哪里还能闪避。

但沈！沈毕竟是沈。

只听天急风响动，熊猫儿失声大呼道:“你疯了么。”呼声中沈的身子已急飞而起，暗器虽快逾闪电，他身形的展动却比暗器更快了几分。

那天花雨的金钱镖，竟未伤得他一丝衣袂。

熊猫儿身子一闪，已到了钱公泰背后，出手如电，抓住了钱公泰的双臂，硬生生拧转了过来。

钱公泰立时又不能动了，但口中却嘶声大骂道:“姓沈的，我本当你是个侠义英雄，哪知你却是个面兽心的畜牲；你…你简直比畜牲还不如。”熊猫儿怒喝道:“你才是畜牲。沈救了你的命，你却恩将仇报，暗下毒手，你这…还能算是人么？”钱公泰大吼道:“沈是畜牲，你也是畜牲，你们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也不怕你们杀人灭口。”熊猫儿大怒道:“这人疯了，胡说八道。”沈沉声道:“钱公泰，我且问你，我们为何杀人灭口。”钱公泰嘶声道:“咱们丐帮当你是朋友，哪知你却在酒中下毒，不但害了这千百位朋友，而且，竟还将他们洗劫一空。”熊猫儿脸都气红了，大声道:“放，放狗，谁说我们下的毒下，谁说我们洗劫…”钱公泰大喝道:“你和沈大摇大摆走过来动的手，我难道没有瞧见么。”熊猫儿气得已说不出话，反手一掌掴了过去。

但他的手却被沈拉住。

沈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和颜悦，道:“你难道不想想，当真是我们下的手，我们怎会又回来这里。”钱公泰冷笑道:“你此番回来，正是看看这里的人是否已死尽死绝，否则若有人将你的恶毒手段传将出来，你怎能在江湖立足。”沈、熊猫儿对望一眼，心里却不冒出股寒意。

这是王怜花的毒辣手段。

他自己做了坏事，却要人扮成沈与熊猫儿的模样，竟要教别人将这笔债算在沈与熊猫儿身上。

而沈与熊猫儿此刻纵有百口，也难以辩白，只因人们若是亲眼瞧见了一件事，就必定深信不疑，无论什么话也休想改变得了。

沈与熊猫儿唯有将钱公泰杀了，但他们若真将钱公泰杀了，岂非更是无利有害，何况，他们也本下不了这毒手。

两人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是好。

钱公泰嘶声道:“我话已说完，你们杀了我吧。”熊猫儿恨声道:“你这呆子，我真想将你杀了算了。”钱公泰狂笑道:“你为何还不动手？”熊猫儿道:“我…我…”猛一跺脚，大骂道:“王怜花，你这恶贼，害得我好苦。”沈叹道:“王怜花…王怜花，你果然厉害。”熊猫儿道:“沈，你…难道连你也想不出个法子么？”沈苦笑道:“此事纵是神仙前来，只怕也，…”突然马蹿声响，三人三骑，急驰而来。

这三匹马来得好快，眨眼间便了到棚外，马上跃下三条黑衣大汉，手里却提着三只特大的紫铜茶壶。

熊猫儿厉喝道:“来的是什么人？”三条大汉瞧了瞧沈，又瞧了瞧熊猫儿，面上神情竟然不变，当先一人，微微一笑道:“我家公子知道此间有人中毒，特地令我等前来解救。”熊猫儿失声道:“你家公子，莫非是王怜花。”那大汉神不动，道:“正是。”熊猫儿大喝道:“好恶贼，居然敢来。”虎吼一声，便待扑过去。

但他身子却又被沈拉住。

熊猫儿怒道:“你…你为何还要拉我。”沈叹道:“你此刻怎能动手。”熊猫儿瞧了四下中毒的人们一眼——此刻他若动手，有谁能救他们，他只有咬紧牙关，忍住。

沈目光凝视着那大汉，一字字道:“你家公子怎会知道这里有人中毒？”熊猫儿拍掌道:“对了，王怜花怎会知道？莫非是他下的毒？”那大汉微微笑道:“我家公子就怕有些人面兽心的恶徒，会暗下毒手，是故早已命我兄弟到这里来瞧过一遍了。”熊猫儿怒吼道:“放，你…你…你…”那大汉道:“救人之事，刻不容缓，两位故意拖延，莫非当真忍心眼睁睁瞧着这千百豪杰一个个的死么？”钱公泰惨呼道:“沈，熊猫儿，求求你们，饶了这些人吧，他们都是有有子的人，你…你们难道不是父母生的么？”熊猫儿已快急疯了，这些人救醒后，必定要将他和沈恨之入骨，那时他也无法向这些人解释。

他明知这又是王怜花要借这些人的嘴，将他和沈的恶名传布天下。

但他又怎能不让这三条大汉动手救人？王怜花如此做法，当真比将这些人全都杀了还要厉害的多。

只听沈道:“好，你们快动手吧。”熊猫儿嘶声道:“但我们…”沈黯然道:“我们…我们只有走。”熊猫儿道:“走？”沈惨然一笑，道:“我们此刻若不走，等大家醒来，麻烦就更多了，到那时，只怕…只怕永远也无法走了。”三条大汉面俱是得意的笑容，将紫铜壶中的水，一一喂给那些中毒的人，而就在这时，沈与熊猫儿已黯然走出了竹棚。

钱公泰恶毒的咒骂，还在他们身后响着。

熊猫惨然道:“你我此刻走了，这恶名岂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你…你何苦拦我？我宁可一死，也…”沈叹道:“你我一死不足惜，但你能让那些人都陪着我们死么？我宁可担上永生都不能洗的恶名，宁可被天下人怀恨，痛骂，也只有先救活他们再说。”熊猫儿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嘶声道:“王怜花，好个王怜花，他知道丐帮已不能被他收为己用，便又想出了这条毒计，他夺了他们的一切，却还要救活他们的命，为的是好教他们向你我复仇，无论任何人，只要还有一点可被他利用之处，他便不肯放过。”沈缓缓道:“若论心肠之毒，手段之辣，此人当真可称是天下无双，看来就算那快乐王，也未必能强胜于他。”说到这里，他缓缓顿住语声，嘴角却突然出微笑。

熊猫儿跺脚道:“老天呀老天，难为你此刻还笑得出，咱们样样事都输给他一着，这跟斗可算栽到家了，你…你究竟是怎么笑得出来的？”沈微笑道:“你我件件事虽都输了他一着，但他却也有件事他输了咱们一着，这一着，却是他致命的一着。”熊猫儿愕然道:“哪一着？”沈道:“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咱们抓住他的尾巴。”熊猫儿忍不住截口道:“什么尾巴？”沈道:“那辆马车就是他的尾巴，咱们抓住这尾巴，就能寻着他，咱们寻着他，就能要他的命，他就算赢了咱们一千次，也抵不上输一次。”熊猫儿大声道:“沈呀沈，你果然是打不服，击不倒的，既是如此，咱们快去找那范汾抓住那条尾巴…”沈微笑道:“那条尾巴咱们已用不着了。”熊猫儿又不愕然道:“为什么？”沈道:“只因王怜花还有条尾巴在这里。”熊猫儿道:“在…在哪里？”沈道:“随我来。”他展动身形，在竹棚火光照不着的黑暗中，围着竹棚兜了半个圈子，绕到那三匹马的附近。熊猫儿悄声道:“你可是要等这里面三条大汉出来，再尾随着他们？”沈道:“这三人想必还要耽误许久，若是等他们，便不如去寻范汾来得快了，何况，这三人既已见着咱们，也必定要提防咱们尾随，未必会回去。”熊猫儿道:“我正是如此想，那么…尾巴在哪里。”沈截口道:“就在这里，你瞧着！”突然手掌一扬，两缕锐风破空飞出。

他手掌中竟早已扣着两粒小石子，此刻手击出，第一粒石子，击断了系着第一匹马的缰绳，第二粒石子，击中马股——他眼睛里竟也像点着两盏灯似的，在如此黑暗中，准头仍不失丝毫。

那匹马负痛惊嘶一声，落荒奔去。

竹棚中大汉怒骂道:“死畜牲，只怕吃多了。”三条大汉谁也没想到这会是沈施展的手脚，口中虽然喝骂，但手里正在忙着喂药救人，谁也没有追去。

沈沉声道:“这匹马就是王怜花的尾巴，咱们追。”熊猫儿还在诧异，但沈身形已如轻烟般掠出，他也只有跟着掠去，等他追上沈，终于也恍然大悟，喜道:“不错，马识途，这匹马必定要奔回他自己的马厩，咱们只要追着这匹马的窝，也就能寻着王怜花的窝了。”沈微笑道:“追着马总比追人容易多了吧。”熊猫儿忍不住大笑道:“沈，你到底是有两下子。”奔马虽急，沈与熊儿身形却急逾奔马。

熊猫儿仍然敞开了膛，寒风面吹来，就像刀子似的，刮在他膛上，但他膛却是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