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百计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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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过要扶他们进山去休息,洪七公轻轻摇头。杨过才知二人受伤极重,移动不得,当晚就睡在二人之间,只怕他们半夜□又起来拚命。其实二人运内功疗伤已不可得,那里还能互斗?次晨杨过见二人气息奄奄,比昨更是委靡,心中惊慌,挖掘山药烤了,服侍他们吃下。直到第三上,二人才略见回复了些生气。杨过将他们扶进山,分卧两侧,自己在中间隔开。

如此休养数,洪七公胃口一开,复元就快。欧锋却镇价不言不语,神郁郁,杨过逗他说话,他只是不答。

二人相对而卧,洪七公忽然叫道:“臭蛤蟆,你服了我么?”欧锋道:“服甚么?我还有许多武功尚未使出,若是尽数施展,定要打得你一败涂地。”洪七公大笑,道:“正巧我也有好多武功未用。你听见过丐帮的打狗法没有?”欧锋一凛,心想:“打狗法的名字倒好像听见过的,似乎厉害得紧,难道这老家伙居然会使?但他和我这般拚命恶斗,怎么又不用?或许早已使过了。要不,他就儿不会。”便道:“打狗法有甚么了不起?”洪七公早已颇为后悔,前与他拚斗,只消使出打狗法,定能服了他,只是觉得他神智不清,自己本已占了不少便宜,再以丐帮至宝打狗法对付,未免胜之不武,不是英雄好汉的行迳,岂知他人虽疯癫,武功却绝不因而稍减,到头来竟闹了个两败俱伤,眼下要待再使这路法,已没了力气,听他这么说,心中甚不服气,灵机一动,向杨过招招手,叫他俯耳过来,说道:“我是丐帮的前任帮主,你知道么?”杨过点点头,他在全真教重中曾听师兄们谈论当世人物,都说丐帮前任帮主九指神丐洪七公武功盖世,肝胆照人,乃是大大的英雄好汉。

洪七公道:“现下我有一套武功传给你。这武功向来只传本帮帮主,不传旁人,只是你义父出言小觑于我,我却要你演给他瞧瞧。”杨过道:“老前辈这武功既然不传外人,晚辈以不学为是。我义父神智未复,老前辈不用跟他一般见识。”洪七公摇头道:“你虽学了架式,不知运劲诀窍,临敌之际全然无用。我又不是要你去打你义父,只消摆几个姿式,他一看就明白了。因此也不能说是传你功夫。”杨过心想:“这套武功既是丐帮镇帮之宝,我义父未必抵挡得了,我又何必帮你赢我义父?”当下只是推托,说不敢学他丐帮秘传。

洪七公窥破了他的心意,高声道:“臭蛤蟆,你义儿知道你敌不过我的打狗法,不肯摆式子给你瞧。”欧锋大怒,叫道:“孩儿,我还有好些神奇武功未曾使用,怕他怎地?快摆出来我瞧。”两人一股劲儿的相,杨过无奈,只得走到洪七公身旁。洪七公叫他取过树枝,将打狗法中一招“打双犬”细细说给了他听。杨过一学即会,当即照式演出。

锋见招神奇,果然厉害,一时难以化解,想了良久,将一式杖法说给杨过听了。杨过依言演出。洪七公微微一笑,赞了声:“好!”又说了一招法。

两人如此大费舌的比武,比到傍晚,也不过拆了十来招,杨过却已累得身大汗。次晨又比,直过了三天,三十六路法方始说完。法虽只三十六路,其中微变化却是奥妙无穷,越到后来,欧锋思索的时刻越长,但他所回击的招数,可也尽是攻守兼备、威力凌厉的佳作,洪七公看了也不叹服。

到这傍晚,洪七公将第三十六路法“天下无狗”的第六变说了,这是打狗法最后一招最后一变的绝招,这一招仗将出来,四面八方是,劲力所至,便有几十条恶犬也一齐打死了,所谓“天下无狗”便是此义,法之妙,已臻武学中的绝诣。欧锋自是难有对策。当晚他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

次晨杨过尚未起身,欧锋忽然大叫:“有了,有了。孩儿,你便以这杖法破他。”叫声又是兴奋,又是紧迫。杨过听他呼声有异,向他瞧去,不大吃一惊,原来欧锋虽然年老,但因内功湛,须发也只略现灰白,这晚用心过度,一夜之间竟然须眉尽白,似乎忽然老了十多岁。

杨过心中难过,待开言求洪七公休要再比,欧锋却一叠连声的相催,只得听他指拨。这一招十分繁复,欧锋反覆解说,杨过方行领悟,于是依式演了出来。

洪七公一见,脸大变,本来瘫痪在地,难以动弹,此时不知如何忽生神力,一跃而起,大叫:“老毒物,欧锋!老叫化今服了你啦。”说著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他。

杨过大惊,只道他要伤害义父,急忙拉他背心,可是他抱得甚紧,竟然拉之不动。只听洪七公哈哈大笑,叫道:“老毒物欧锋,亏你想得出这一著绝招,当真了得!好欧锋,好欧锋。”欧锋数恶斗,一宵苦思,已是神衰力竭,听他连叫三声“欧锋”突然间回光反照,心中斗然如一片明镜,数十年来往事历历,尽数如在目前,也是哈哈大笑,叫道:“我是欧锋!我是欧锋!我是欧锋!你是老叫化洪七公!”两个白发老头抱在一起,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声音越来越低,突然间笑声顿歇,两人一动也不动了。

杨过大惊,连叫:“爸爸,老前辈!”竟无一人答应。他伸手去拉洪七公的手臂,一拉而倒,竟已死去。杨过惊骇不已,俯身看欧锋时,也已没了气息。二人笑声虽歇,脸上却犹带笑容,山谷间兀自隐隐传来二人大笑的回声。

北丐西毒数十年来反覆恶斗,互不相下,岂知竟同时在华山绝顶归天。两人毕生怨愤纠结,临死之际却相抱大笑。数十年的深仇大恨,一笑而罢!

杨过霎时间又惊又悲,没了主意,心想洪七公曾假死三三夜,莫非二老又是假死?但瞧这情形却实在不像,心想:“或许他们死了一会,又会复活。两位老人家武功这样高,不会就死的。或许他们又在比赛,瞧谁假死得久些。”他在两人□身旁直守了七七夜,每过一,指望便少了一分,但见两□脸上变,才知当真死去,当下大哭一场,在侧并排挖了两个坑,将两位武林奇人葬了。洪七公的酒葫芦,以及两人用以比武的也都一起埋入。只见二老当恶斗时在雪中踏出的足印都已结成了坚冰,足印犹在,躯体却已没入黄土。杨过踏在足印之中,回思当情景,不又伤心起来。又想如二老这般惊世骇俗的武功,到头来却要我这不齿于人的小子掩埋,甚么荣名,甚么威风,也不过是大梦一场罢了。

他在二老墓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头,心想:“义父虽然了得,终究是逊于洪老前辈一筹。那打狗法使出之时,义父苦思半晌方能拆解,若是当真对敌,那容他有细细凝思琢磨的馀裕?”叹息了一阵,觅路往山下而去。

这番下山,仍是信步而行,也不辨东西南北,心想大地茫茫,就只我孤身一人,任得我四海飘零,待得寿数尽了,随处躺下也就死了。在这华山顶上不一月,他却似已渡过了好几年一般。上山时自伤遭人轻腔怒愤。下山时却觉世事只如浮云,别人看重也好,轻视也好,于我又有甚么干系。小小年纪,竟然愤世嫉俗、玩世不恭起来。

不一来到陕南一处荒野之地,放眼望去,尽是枯树败草,朔风肃杀,吹得长草起伏不定,突然间西边蹄声隐隐,烟雾扬起,过不多寺,数十匹野马狂奔而东,在里许之外掠过。眼见众野马纵驰荒原,自由自在,杨过不自的也心旷神怡,纵目平野,奔马远去,只觉天地正宽,无拘无碍,正得意间,忽听身后有马发声悲嘶。

转过身来,只见一匹黄瘦马拖著一车山柴,沿大路缓缓走来,想是那马眼见同类有驰骋山野之乐,自己却劳神苦役,致发悲鸣。那马只瘦得口肋骨高高凸起,四条长腿肌尽消,宛似枯柴,皮零零落落,生了癞子,身泥污杂著无数血渍斑斑的鞭伤。一个莽汉坐在车上,嫌那马走得慢,不住手的挥鞭打。

杨过受人欺侮多了,见这瘦马如此苦楚,这一鞭鞭犹如打在自己身上一般,口一酸,泪水几乎夺目而出,双手叉,站在路中,怒喝:“兀那汉子,你鞭打这马干么?”那莽汉见一个衣衫褴褛、化子模样的少年拦路,举起马鞭喝道:“快让路,不要小命了么?”说著鞭子挥落,又重重打在马背上。杨过大怒,叫道:“你再打马,我杀了你。”那莽汉哈哈大笑,挥鞭往杨过头上来。

杨过来手夺过,倒转马鞭,吧的一声,挥鞭在空中打了个圈子,卷住了莽汉头颈,一把拉下马来,夹头夹脸的打了他一顿。

那瘦马模样虽丑,却似甚有灵,见莽汉被打,纵声嘶,伸头过来在杨过腿上挨挨擦擦,显得甚是亲热。杨过拉断了它拉车的挽索,拍拍马背,指著远处马群奔过后所留下的烟尘,说道:“你自己去罢,再也没人欺侮你了。”那马前足人立,长嘶一声,向前直奔。那知这马身子虚弱,突然疾驰,无力支持,只奔出十馀丈,前腿一软,跪倒在地。杨过见著不忍,跑过去托住马腹,喝一声:“起”将马托了起来。那莽汉见他如此神力,只吓得连大车山柴也不敢要了,爬起身来,撒腿就跑,直奔到半里之外,这才大叫:“有强人哪!抢马哪!抢柴哪!”杨过觉得好笑,扯了些青草□那瘦马。眼见此马遭逢坎坷,不大起同病相怜之心,抚著马背说:“马啊,马啊,以后你随著我便了。”牵著□绳慢慢走到市镇,买些料豆麦子□马吃了个。第二见瘦马神健旺,这才骑了缓缓而行。

这匹癞马初时脚步蹒跚,不是失蹄,就是打蹶,那知却是越走越好,七八后食料充足、力充沛,竟是步履如飞。杨过说不出的喜,更是加意□养。

这一他在一家小酒店中打尖,那癞马忽然走到桌旁,望着邻座的一碗酒不住鸣嘶,竟似意喝酒。杨过好奇心起,叫酒保取过一大碗酒来,放在桌上,在马头上抚摸几下。那马一口就将一碗酒喝乾了,扬尾踏足,甚是喜悦。杨过觉得有趣,又叫取酒,那马一连喝了十馀碗,兴犹未尽。杨过再叫取酒时,酒保见他衣衫破烂,怕他无钱会钞,却推说没酒了。

饭后上马,癞马乘著酒意,洒开大步,驰得犹如癫了一般,道旁树木纷纷倒退,委实是迅捷无比。只是寻常骏马奔驰时又稳又快,这癞马快是快了,身躯却是忽高忽低,颠簸起伏,若非杨过一身极高的轻功,却也骑它不得。这马更有一般怪处,只要见到道上有牲口在前,非发足超越不可,不论牛马骡驴,总是要赶过了头方肯罢休,这一副逞强好胜的脾气,似因生平受尽欺辱而来。杨过心想这匹千里良驹屈于村夫之手,风尘困顿,郁郁半生,此时忽得一展骏足,自是要飞扬奔腾了。

这一副劣脾气倒与他甚是相投,一人一马,居然便成了好友一般。他本来情怀郁闷,途中调马为乐,究是少年心,没几便开心起来。自此一路向南,来到汉水之畔。沿路想起调笑陆无双、戏李莫愁师徒之事,在马上不自的好笑。想起小龙女不知身在何处,何再得和她相会,却又愁思难遣。

这一行到正午,一路上不断遇见化子,瞧那些人的模样,不少都是身负武功,心不琢磨:“难道媳妇儿和丐帮的纠葛尚未了结?又莫非丐帮大集人众,要和李莫愁一决雌雄?这热闹倒是不可不看。”他对丐帮本来无甚好,但因钦佩洪七公,不自的对丐帮有了亲近之意,心想这些叫化子只要不是跟陆无双为难,就告知他们洪七公逝世的讯息。又行一阵,见路上化子越来越多。众化子见了杨过,都是微诧异,他衣衫打扮和化子无异,但丐帮帮众若非当真事在紧急,决不骑马。杨过也不理会,按辔徐行。

行到申牌时分,忽听空中雕鸣啾啾,两头白雕飞掠而过,向前扑了下去。只听得一个化子说道:“黄帮主到啦,今晚九成要聚会。”又一个化子道:“不知郭大侠来是不来?”第一个化子道:“他夫妇俩秤不离锤,锤不离秤…”瞥眼见杨过勒定了马听他们说话,向他瞪了一眼,便住口不说了。

杨过听到郭靖与黄蓉的名字,微微一惊,随即心下冷笑:“从前我在你家吃□饭,给你们轻,那时我年幼无能,吃了不少苦头。此刻我以天下为家,还倚靠你们甚么?”心念一转:“我不如装作潦倒不堪,前去投靠,且瞧他们如何待我。”于是寻了一个僻静所在,将头发扯得稀,在左眼上重重打了一拳,面颊上抓了几把,左眼登时青肿,脸上多了几条血痕。他本就衣衫不整,这时更把衣再撕得七零八落,在泥尘中打了几个滚,配上这匹身癞疮的丑马,果然是一副穷途末路、奄奄毙的模样。装扮已毕,一跷一拐的回到大路,马也不骑了,随著众化子而行。他不牵马□,那丑马自行跟在他身后。丐帮中有人打切口问他是否去参与大宴,杨过瞪目不答,只是混在化子群中,忽前忽后的走着。

一行人迤逦而行,天将暮,来到一座破旧的大庙前。只见两头白雕栖息在庙前一株松树上。武氏兄弟一个手托盘子,另一个在盘中抓起块,抛上去□雕。前他哥儿俩与郭芙合斗李莫愁,杨过也曾在旁打量,只是当时一直凝神瞧着郭芙,对二人不十分在意,此时斜目而观,但见武敦儒神剽悍,举手投足之间神十足,武修六则轻捷灵动,东奔西走,没一刻安静。武敦儒身穿紫酱茧绸袍子,武修六身穿宝蓝山东大绸袍子,间都束著绣花锦缎英雄□,果然是英雄年少,人才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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