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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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纪老爷的要求,对沐祺瑛来说本是小意思,闭着眼睛也能在半个时辰里轻易地完成一幅让人意的画…如果他心情好的话。

佳人为样,画起图来本该心情愉悦,可惜美人未笑。

难得她换回小姐模样,比小家碧玉的丫环打扮更加清丽动人。

“你别走。”在他要跨出书堂时,纪芜晴忍不住喊住他。

在她扮丫环时,他利用完她就不理人。

知道她是小姐,他不但没有任何反应,还对她更加冷淡。这本不是她预想中的情况,自然教她难以接受,见了他的态度就有气。

“小姐还有事吩咐?”闻言回头,沐祺瑛仍是不卑不亢的口气。

不是刻意对她冷淡,只是她不装丫环了,他总得装装夫子,省得落人口实。既然他是卖身进府,太过嚣张总是不行。想起自己对纪老爷说的那一套落魄身世,他就觉得自己该表现出一点寄人篱下该有的戒慎恐惧。

若不是她假扮丫环,他一开始也不会玩得如此过火。

“夫子没有话想问、想对我说吗?”纪芜晴努力沉住气,希望他对她和小绿换身份的事有点反应,不要一副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对于被她欺骗的事完全不置可否,而采取冷漠的态度。

任何人发现被骗了,都应该有所反应才对啊!

就像以前走掉的那些夫子,好歹也有对她表现出心底的觉;而他就算顾忌她是纪府小姐不宜得罪,也犯不着连提都不敢提一下。

见小姐动气了,小绿悄悄退出书堂,打算让他们好好说话。

瞧,她是多善体人意的丫环哪!

看着小绿从自己身边离开,简直像是急着逃离难区的小难民,沐拱瑛微微挑起朗眉,倒是很想叫她走慢点,小心别大意摔着了。其实,他一直觉得小绿的小姐扮得好,有模有样教人难辨,很想夸她一番。

苞在聪慧的主子身边,丫环肚子里是得有些墨水才行。

否则,想唬过读书人谈何容易?

“小姐觉得我该问、该说些话?”视线从小绿仓惶逃离的背影收回,沐祺瑛才缓缓转向纪芜晴,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反问。

“夫子想当过去的事全没发生过吗?”提了口气,她又自己忍下。

莫名地,她不想用身份去他,加深彼此的距离。

沐祺瑛稍顿,神情依然淡漠,拍了两下手中折扇便拱手作揖道:“不知小姐身份,若曾有冒犯之处,但求小姐体念不知者不罪,宽大为怀。”像是谨记身份似的,所以他选择较安全的方式回话。

没有怪她隐瞒,他不过是为自己求恕。仿佛千错万错只有他错,他认定做小姐的有此一问.想听的便是他承认有错。

所以,她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她开心就好。

“趋炎附势,寡廉鲜之徒矣。”被惹火了,纪芜晴没好气的一啐。

可恶,吃她家的饭,也不代表他的骨气不值钱…不值钱的是他胆小无用的态度。还以为他是有骨气的人,算她看错了他!她最讨厌诌媚逢、习于拍权贵马,明明没有错却先道歉,不敢仗理直言的人了。

纪芜晴气归气,却不明白沉重的失落从何而来。

听见纪芜晴口的辱骂,沐祺瑛清眸中厉光一闪,突然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反倒让没心理准备的她顿心慌。

“你…想做什么?”纪芜晴惊觉自己话说重了,怕他是恼羞成怒,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来。见他往前迈进,她便本能地往后退步,想拉开彼此的距离。

问题是,学堂再宽敞也有限。

不用多时,沐祺瑛已把她至学堂墙边,以深沉的眸光视她,虽然没碰到她的身体,却半天不吐出一个字来,光是和她相对凝视久久不放。

细细的眉、小巧的鼻、红的小嘴,他将她的芙蓉美貌看了个仔细。

须臾,沐祺瑛抬起了手。

“你别胡来!我会叫人来的!”不明白他的用意,纪芜晴忍不住警告。

老天,冷汗都快从她的背脊下来了。

听她威胁,沐祺瑛把手放下让她安心,轻缓一笑。

如果他想对她做什么,那天夜里就做了,还会等到今天吗?真是傻姑娘。有那一夜的事,见过她闺房的摆设和模样,他只要放点风声就能毁了她的名节,看她除了他还能嫁给谁?

“你笑什么?”瞧不起人似的。

“我笑…”沐祺瑛无所畏惧地用扇子轻轻勾了一下她下颚。

“喊了人来是谁吃亏,小姐应该好好想想。”要是她那么急着嫁人,他是不反对她大声嚷嚷。

就他而言,倒是希望培养了情再论婚嫁,省得她有怨言。

两情若能相悦,再论终身大事也不迟。

“你…别咬定我有把柄在你手中,就无法无天了。”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纪芜晴不由得刷白一张俏脸,整个人猛地一僵。

早知道,那晚让他摔死就算了。

加之罪,何患无辞?”哈,真要无法无天,哪会轻易放过她?沐祺瑛轻轻一叹,模样委屈地道:“君子坦,小的自认无愧于心,小姐若认定为心存不良,小的亦无话可说。”

“你又诬陷我诬陷你了。”她不得很。

每次都恶人先告状,真教人怀疑他是不是赖皮转世。

“有吗?”沐祺瑛耸肩。

她的确聪明,被反诬陷了都知道。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没轻易被他怒,纪芜晴却讽刺道:“至少,你是我见过最没为人师表样子的夫子。”不仅最没为人师表样,也是最不正常的教书先生。

正常的夫子,早就斥责她“堂堂名门千金,怎可如此作人”了。

“为人师者无为人师样,又有何妨?”沐祺瑛放声一笑,突然用折扇勾起她弧度优美的下巴。在纪芜晴未能反应的错愕中,扇子已顺着她脸部的轮廓往上走,游移在她染上红的柔脸颊上。

状似调戏,却始终没和她有肌肤之亲。

“夫子自重,请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的奴籍!”从错愕中回神,纪芜晴立即猛力拍开沐祺瑛调戏人的扇子,没好气的提醒他。

虽是夫子,他亦可说是卖身进府狗奴才没错。

一个奴才敢调戏小姐,分明是向天借胆。

“多谢小姐的提醒,小的没忘,亦不敢忘。”沐祺瑛收回被嫌弃的折扇,瞥见她有些后悔、话却已极水难收的懊恼眼神,仍只是在她的注视中,换回原先恭敬却充距离的口气与态度,话说完便转身离去。

他留下了怅然所失的纪芜晴在原地发呆。

奴籍?是啊,奴籍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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