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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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听到了?你们都听到了?你们都听到了?”她重复的问。
“都听到了!”尔旋接口,他的眼光紧紧的落在雅晴脸上,语重而心长。
“你说的,你会在家里长住了!我们都是证人。”不知怎的,雅晴觉得尔旋似乎话中有话,他眼中的光彩那样特别,她的脸竟然蓦的发热了。
接下来的一天顺利极了,雅晴没有出任何的差错,一直开心得像个小娃娃。尔凯、尔旋、兰姑、纪妈也都一块石头落了地,大家绷紧的情绪都放松了。空气说有多融洽就有多融洽。晚上,宜娟也来了,大家说说笑笑的,一天就飞驰过去了。真好,当桑桑也不错,雅晴简直有些晕陶陶了,觉得众星捧月,自己在“雅晴”的生命里,还没有当过这样的“主角”呢!深夜,雅晴才回到自己的卧房,因为
拉着她的手,就是不肯回房,好不容易,才在兰姑连哄带骗下,把她送上
去了。雅晴待在“桑桑”的卧房里,倚窗而立,可以看到花园里的花木扶疏,和那棵梧桐树。掠过围墙,还可以看到外面的湖水,真没料到这儿的视野如此广阔,而风景又如此优美!昨晚自己“演戏”演得太累了,倒上
就睡了,竟没发现这房间的优点。她在窗前站了好久好久,聆听着花园里的虫声,湖畔的蛙鸣,看着天边的一弯月亮,和那草丛里萤火的明灭。多么静谧呀!多么安详呀!多么温馨呀!窗子大开着,从湖面吹来一阵阵凉
的夜风,比冷气还好。她深
着那清凉的风,让自己沐浴在那凉风里,她的头发飞舞而衣袂翩然。好半晌,她离开了窗口,
神好得很,她了无睡意。走到书架边,她想找本小说来催眠,书架上的书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桑桑留下的。有一些翻译小说:《飘》、《简
》、《块
余生录》、《琥珀》、《包法利夫人》…要命,都是她看过的。有些现代台湾的文艺作品,她看了看书名,大部份也是她看过的。然后,她看到一叠乐谱,桑桑会弹吉他,桑桑会唱歌,桑桑
音乐…她随意的拿起一本乐谱,翻开一看,密密麻麻的五线谱,上面爬
了小蝌蚪,这种小蝌蚪爬楼梯的玩意儿雅晴从小就
不清,音乐老师有一次曾经指着她的脑袋骂她笨蛋。她放下了这本乐谱,翻了翻别的音乐书籍,有本书名字叫:《认识和弦》认识和弦?天知道什么叫“和弦?”她不经心的拿了起来,随手翻
着,只看到一大堆的图表,写
了和弦、g和弦、f和弦、a和弦、d和弦…看得她一头雾水。正要放回原处,有张纸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她拾起那张纸,打开来,是一张手抄的乐谱,却是用简谱写的。这引发了她的兴趣,她望着那歌曲的名字:《梦的衣裳》梦的衣裳?这就是桑桑
唱的那支歌了?当初她就觉得歌名古怪得厉害,却也妩媚得厉害。梦的衣裳!怎样一件衣裳呢?她摊平了那张纸,开始看了下去:我有一件梦的衣裳,青
是它的锦缎,
笑是它的装潢,柔情是它的点缀,我再用那无尽无尽的思量,把它仔仔细细的刺绣和
镶。
每当我穿上了那件衣裳,天地万物都为我改了模样,秋天,我在树林中散步,秋雨梧桐也变成了歌唱。
冬天,我在花园中舞蹈,枯萎的花朵也一一怒放!
有一天我遇到了他,他背着吉他到处,只因为他眼中闪耀的光彩,我献上了我那件梦的衣裳!
我把衣裳披在他的肩上,在那一瞬间,在那一瞬间,月星辰都变得黯然无光!
我有一件梦的衣裳,如今已披在他的肩上,我为他的光芒而乐,我对他只有一句叮咛:请你请你请你──把这件衣裳好好珍藏!”她念了一遍,不由自主的,她再念了一遍。她自认对文学诗词歌赋都一窍不通。但是,不知怎的,她被这歌词
住了。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桑桑,穿一身飘然的紫
衣裳,拿一把吉他,坐在梧桐树下,清清脆脆,悠悠扬扬,委委婉婉的唱着:“…我有一件梦的衣裳,如今已披在他的肩上,我为他的光芒而
乐,我对他只有一句叮咛:请你请你请你──把这件衣裳好好珍藏!”怎样一件梦的衣裳!如今,那披着这衣裳的男孩呢?那使
月星辰都变得黯然无光的男孩呢?他可曾将这件衣裳好好珍藏?他可知道那献上衣裳的女孩已经与世长辞?雅晴握紧了那张歌谱,一时间,她想得痴了,
了,出神了。桑桑和那件梦的衣裳!弹吉他的男孩和那件梦的衣裳!噢,她多好奇呀,多想知道那个故事呀!她也陷进某种共鸣似的情绪中,蓦然觉得自己在情绪上和那个已逝的桑桑确有灵犀相通的地方。梦的衣裳!她发现这四个字的神秘了;她也有一件梦的衣裳呵,一件用青
和柔情编织而成的衣裳,只是,不知道她这件衣裳,该披在谁的肩上?她眼前模糊的涌出一张脸孔:那年轻的、热情的、坚决而又细腻的脸…天!是桑尔旋的脸呢!她甩甩头,下意识的又走回窗前,注视着窗外的梧桐树,苍白的树干在月光下耸立着,心形的叶片摇曳在夜风里。桑桑坐在梧桐树下抚琴而歌,小鸟儿都停下来倾听…她摇了摇头,花园里静悄悄的,梧桐树下空
的。她侧耳倾听,有风声,有树声,有虫鸣,有蛙鼓…没有吉他声,也没有歌声。她走回
边,倒在
上,手里紧握着那张歌谱。
那夜的梦里全是音乐,全是吉他声,全是和弦,全是“梦的衣裳!”梦的衣裳11/306接下来的好几天,子过得又甜
又快活,一切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从早到晚的笑逐颜开。所有的心思全放在“桑桑”身上,桑桑要吃这个,桑桑要吃那个,桑桑的房里要有花,桑桑的小花猫要洗干净,桑桑的衣服要烫平,桑桑的被单要天天换…老天,难道这桑桑又是美食主义者,又有洁癖?当她悄问兰姑时,兰姑才笑着说:“什么洁癖?桑桑席地就能坐,大树也能爬!这都是
,她心目里的小桑桑,等于是个公主。十二层垫被下放了颗小豆子,也能把她的小桑桑闹得睡不着觉!”不管怎样,雅晴热中的扮演了桑桑,也成功的扮演了桑桑。一个星期来,她除了和尔旋出去到附近的湖边散散步,到小山林里走走。她发现山上还有个小庙,居然香火鼎盛,怪不得她常听见钟声。几乎就没出过大门。当然,她和父亲联系过了,趁
睡午觉时,她和父亲通过电话,父亲笑得好亲切好开心:“我以你为荣,雅晴,祝你好运!”好运?我确实有好运!她想,有三个女人宠她,有两个男人尊重她,在桑家,似乎比在陆家好了几百倍!不生气,不小心眼,不懊恼…每一个新的
子,是一项新的挑战。每晚,她躺在
上,会对着天花板悄悄低语:“我愿意这样子,我愿意这种
子一直延续下去!”有天下午,李医生带着他的医葯箱来了。他是桑家将近二十年的老朋友了,幸好雅晴早就在照片上认识了他?钜缴吹窖徘缒且簧材牵徘缰雷约赫嬲媪倏佳榱耍值馨焉i5乃姥侗艿檬殖沟祝钜缴疾恢馈q徘缯驹诳
屑洌ν爬钜缴?br>“您看!”她扬眉
,瞪大眼珠。
“是谁回来了?”李医生一怔,推了推眼镜片。希望你的近视加深了,雅晴想着。希望你也老花了,要不然,就有些散付这时代,又是电视又是书籍又是科学仪器,人类的眼睛最难保护?钜缴氖恿σú皇呛芎茫蛭幌伦泳托耍谘徘缂缟锨崤牧艘幌拢笊担骸昂眯〗悖阕芩慊乩戳耍?br>
笑得又幸福又欣
又骄傲:“你瞧,咱们的小桑桑变了没有?”李医生一本正经的看了看“桑桑”
“白了点儿,胖了点儿,外国食物营养高…”
“算了算了!”雅晴一迭连声的嚷:“什么外国食物啊?都是、兰姑、和纪妈三个人联合起来喂我,李大夫,你趁早告诉
,有种病叫营养过剩症,她们再这样强迫我吃东西,非把我喂出
病来不可!”
“真的…”李大夫笑着才开口。
“别听她!”已经打断了李大夫。
“刚回来那两天,你不知道,身上就没几两,你想,咱们家的孩子怎么吃得来生牛
、生菜、生猪排、生鱼生虾…的,外国人到底没开化,什么都吃生的!有次尔凯兄弟两个强迫我去吃西餐,哇呀,牛
还带着血,八成刚从牛身上切下来的,我看得直恶心,一个月都不想吃
!啧啧,”
又摇头又笑又叹气:“想到桑丫头在国外吃了三年生
,我就心都扭起来了。”全家人都笑了,李医生也笑了“桑桑”也笑了,一面笑,一面对李医生咧着嘴伸舌头作鬼脸。
那天,李医生给详细检查了身体。尔凯尔旋两兄弟争着送他出去,李医生在大门外,对两兄弟奇怪的说:“怪不怪?她在进步!”尔旋深
了口气。
“并不怪,我知道神治疗有时会造成奇迹!”
“是的。”李医生深思的说:“桑桑比什么葯方都好,到底是孝顺孩子,她的硕士学位怎样了?”
“放弃了。”尔凯答得利。
“和学位比起来,当然是
重要。”他盯着李医生,正
问:“她有起
了,是不是?她会好起来吗?”
“尔凯,”李医生深深的看他,语气郑重而温柔。
“的整个身体,已经是一部老机器了,这么些年来,这老机器已尽了它每一分力量,现在,每个螺丝钉都锈了都松了,马达也转不动了。对生命来说,新陈代谢,是找不到奇迹的。”
“那么,”尔旋悲哀的问:“她还有多久?”
“上次我诊断她,认为不会超过三个月,现在,我认为,可能还有五个月。”
“下次,你说不定会认为还有一年。”尔旋怀希冀的说。
“我希望如此!”李医生动的微笑着。
“尽量让她快乐吧!当了四十年医生,我惟一省悟出来的道理,人生什么都不重要,快乐最重要。”医生走了。雅晴在尔旋兄弟两个脸上看到了真切的,她知道,自己这场戏有了代价!望向
,噢!她在心底热烈而期盼的狂喊着:但愿
长命百岁,但愿
水远不死!
戏是演得顺利极了。只是,这天晚上,却出了一件意外,一件谁也没有料到的“意外。”
“意外”是由曹宜娟带来的,雅晴相信,宜娟决无任何恶意,怪只怪她对桑桑的事了解得太少又太多,显然尔凯很避讳和她谈桑桑,宜娟对桑桑的过去完全不知道。在寂寞和怀念中,一定又对宜娟谈了太多的桑桑,因而宜娟竟知道了桑桑的
好与特长。晚上,大家都坐在客厅里东拉西扯,听“桑桑”叙述她在洛杉矶“亲眼目睹”的一场“警匪追逐战。”她正说得有声有
时,宜娟来了。近来,宜娟有些刻意模仿“桑桑”的打扮,她穿了件宽松上衣,和一条紧身的ab
。只是,因为她属于丰
型,不像雅晴那么苗条,这打扮并不非常适合她,但足见她“用心良苦。”她进了门,笑嘻嘻的,手里抱着一件又高又大的东西,是一个崭新的吉他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