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敝屣荣华浮云生死此身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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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皇之中,段正明将帝位传给侄儿段誉,诫以
民、纳谏二事,叮嘱于国事不可妄作更张,不可擅动刀兵。就在这时候,数千里外北方大宋京城汴梁皇
之中,崇庆殿后阁,太皇太后高底病势转剧,正在叮嘱孙子赵煦(按:后来历史上称为哲宗):“孩儿,祖宗创业艰难,天幸祖泽深厚,得有今
太平。”但你爹爹秉政时举国鼎沸,险些酿成巨变,至今百姓想来犹有余怖,你道是什么缘故?”赵煦道:“孩儿常听
说,父皇听信王安石的话,更改旧法,以致害得民不聊生。”太皇太后干枯的脸微微一动,叹道:“王安石有学问,有才干,原本不是坏人,用心自然也是为国为民,可是…唉…可是你爹爹,一来
子急躁,只盼快快成功,殊不知天下事情往往
速则不达,手忙脚
,反而
糟了。”她说到这里,
息半晌,接下去道:“二来…二来他听不得一句逆耳之言,旁人只有歌功颂德,说他是圣明天子,他才喜
,倘若说他举措不当,劝谏几句,他便要大发脾气,罢官的罢官,放逐的放逐,这样一来,还有谁敢向他直言进谏呢?”赵煦道:“
,只可惜父皇的遗志没能完成,他的良法美意,都让小人给败坏了。”太皇太后吃了一惊,颤声问道:“什…什么良法美意?什…什么小人?”赵煦道:“父皇手创的青苗法、保马法、保甲法等等,岂不都是富国强兵的良法?只恨司马光、吕公著、苏轼这些腐儒坏了大事。”太皇太后脸上变
,撑持着要坐起身来,可是衰弱已极,要将身子抬起一二寸,也是难能,只不住的咳嗽。赵煦道:“
,你别气恼,多歇着点儿,身子要紧。”他虽是劝
,语调中却殊无亲厚关切之情。
太皇太后咳嗽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说道:“孩儿,你算是做了九年皇帝,可是这九年…这九年之中,真正的皇帝却是你,你什么事都要听
吩咐着办,你…你心中一定十分气恼,十分恨你
,是不是?”赵煦道:“
替我做皇帝,那是疼我啊,生怕我累坏了。用人是
用的,圣旨是
下的,孩儿清闲得紧,那有什么不好?怎么敢怪
了?”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轻轻的道:“你十足像你爹爹,自以为聪明能干,总想做一番大事业出来,你心中一直在恨我,我…我难道不知道吗?”赵煦微微一笑,说道:“
自然知道的了。
中御林军指挥是***亲信,内侍太监头儿是***心腹,朝中文武大臣都是
委派的。孩儿除了乖乖的听
吩咐之外,还敢随便干一件事、随口说一句话吗?”太皇太后双眼直视帐顶,道:“你天天在指望今
,只盼我一旦病重死去,你…你便可以大显身手了。”赵煦道:“孩儿一切都是
所赐,当年若不是
一力主持,父皇崩驾之时,朝中大臣不立雍王,也立曹王了。***深恩,孩儿又如何敢忘记?只不过…只不过…”太皇太后道:“只不过怎样?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出来,又何必
吐吐?”赵煦道:“孩儿曾听人说,
所以要立孩儿,只不过贪图孩儿年幼,
自己可以亲临朝政。”他大胆说了这几句话,心中怦怦而跳,向殿门望了几眼,见把守在门口的太监仍都是自己那些心腹,守卫严密,这才稍觉放心。
太皇太后缓缓点了点头,道:“你的话不错,我确是要自己来治理国家。这九年来,我管得怎样?”赵煦从怀中取出一卷纸来,说道:“,朝野文士歌功颂德的话,这九年中已不知说了金少,只怕
也听得腻烦了。今
北面有人来,说道辽国宰相有一封奏章进呈辽帝,提到***施政。这是敌国大臣之论,
可要听听?”太皇太后叹道:“德被天下也好,谤
天下也好,老…老身是活不过今晚了。我…我不知是不是还能看到明天早晨的
头?辽国宰相…他…他怎么说我?”赵煦展开纸卷,说道:“那宰相在奏章中说太皇太后:‘自垂帘以来,召用名臣,罢废新法苛政,临政九年,朝廷清明,华夏绥安。杜绝内降侥幸,裁抑外家私恩,文恩院奉上之物,无问巨细,终身不取其一…”他读到这里,顿了一顿,见太皇太后本已没半点光采的眸子之中,又
出了几丝兴奋的光芒,接下去读道:“…‘人以为女中尧舜!’”太皇太后喃喃的道:“人以为女中尧舜,人以为女中尧舜!就算真是尧舜吧,终于也是难免一死。”突然之间,她那正在越来越模糊迟钝的脑中闪过一丝灵光,问道:“辽国的宰相为什么提到我?孩儿,你…你可得小心在意,他们知道我快死了,想欺侮你。”赵煦年青的脸上登时
出了骄傲的神
,说道:“想欺侮我,哼,话是不错,可也没这么容易。契丹人有细作在东京,知道
病重,可是难道咱们就没细作在上京?他们宰相的奏章,咱们还不是都抄了来?契丹君臣商量,说道等
…
千秋万岁之后,倘若文武大臣一无更改,不行新法,保境安民,那就罢了。要是孩儿有什么…哼哼,有什么轻举妄动…轻举妄动,他们便也来轻举妄动一番。”太皇太后失声道:“果真如此,他们便要出兵南下?”赵煦道:“不错!”他转过身来走到窗边,只见北斗七星闪耀天空,他眼光顺着斗杓,凝视北极星,喃喃说道:“我大宋兵
粮足,人丁众多,何惧契丹?他便不南下,我倒要北上去和他较量一番呢!”太皇太后耳音不灵,问道:“你说什么?什么较量一番?”赵煦走到病榻之前,说道:“
,咱们大宋人丁比辽国多上十倍,粮草多上三十倍,是不是?以十敌一,难道还打他们不过?”太皇太后颤声道:“你说要和辽国开战?当年真宗皇帝如此英武,御驾亲征,才结成澶州之盟,你…你如何敢擅动兵?”赵煦气忿忿的道:“
总是瞧不起孩儿,只当孩儿仍是
臭未干、什么事情也不懂的婴儿。孩儿就算及不上太祖、太宗,却未必及不上真宗皇帝。”太皇太后低声说道:“便是太宗皇帝,当年也是兵败北国,重伤而归,伤疮难愈,终于因此崩驾。”赵煦道:“天下之事,岂能一概而论。当年咱们打不过契丹人,未必永远打不过。”太皇太后有
腔言语要说,但觉业一点一滴的离身而去,眼前一团团白雾晃来晃去,脑中茫茫然的一片,说话也是艰难之极,然而在她心底深处,有一个坚强而清晰的声音在不断响着:“兵战战危,生灵涂炭,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过了亿因此崩驾。”赵煦道:“天下之事,岂能一概而论。当年咱们打不过契丹人,未必永远打不过。”太皇太后有
腔言语要说,但觉业一点一滴的离身而去,眼前一团团白雾晃来晃去,脑中茫茫然的一片,说话也是艰难之极,然而在她心底深处,有一个坚强而清晰的声音在不断响着:“兵战战危,生灵涂炭,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过了一会,她深深
口气,缓缓的道:“孩儿,这九年我大权一把抓,没好好跟你分说剖析,那是
错了。我总以为自己还有许多年好活,等你年纪大些,再来开导你,你更容易领会明白。哪知道…哪知道…”她干咳了几声,又道:“咱们人多粮足,那是不错的,但大文人文弱,不及契丹人勇悍。保况一打上仗,军民肝脑涂地,不知要死多少人,要烧毁多少房屋,天下不知有多少人家要家破人亡,
离子散。为君者
中时时刻刻要存着一个‘仁’字,别说胜败之数难料,就算真有必胜把握,这仗嘛,也还是不打的好。”赵煦道:“咱们燕云十六州给辽了占了去,每年还要向他进贡金
,既像藩属,又似臣邦,孩儿身为大宋天子,这口气如何呖得下去?难道咱们永远受辽人欺
不成?”他声音越说越响:“当年王安石变法,创行保甲、保马之法,还不是为了要国家富强,洗雪历年祖宗之
。为子孙者,能为祖宗雪恨,方为大教。父皇一生励
图治,还不是为此?孩子定当继承爹爹志。此志不遂,有如此椅。”突然从
间拔出佩剑,将身旁一张椅子劈为两截。
皇帝除了大阅兵,素来不佩刀带剑,太皇太后见这个小孩子突然拔剑斩椅,不由得吃了一惊,模模糊糊的想道:“他为什么要带剑?是要来杀我么?是不许我垂帘听政么?这孩子胆大妄为,我废了他。”她虽秉
慈
,但掌权既久,一遇到大权受胁,立时便想到排除敌人,纵然是至亲骨
,亦毫不宽贷,刹那之间,她忘了自己已然油尽灯枯,转眼间便要永离人世。
赵煦心想的却是如何破阵杀敌,收复燕云十六州,幻想自己坐上高头大马,统率百万雄兵,攻破上京,辽主耶律洪基
袒出降。他高举佩剑,昂然说道:“国家大事,都误在一般胆小怕事的腐儒手中。他们自称君子,其实都是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小人,我…我非将他们重重惩办不可。”太皇太后蓦地清醒过来,心道:“这孩子是当今皇帝,他有他自己的主意,我再也不能叫他听我话了。我是个快要死的老太婆,他是年富力壮的皇帝,他是皇帝,他是皇帝。”她尽力提高声音,说道:“孩子,佻有这番志气,
很是高兴。”赵煦一喜,还剑入鞘,说道:“
,我说的很对,是不是?”太皇太后道:“你可知什么是万全之策,必胜之算?”赵煦皱起眉头,说道:“选将练兵,秣马贮粮,与辽人在疆场上一决雌雄,有可胜之道,却无必胜之理。”太皇太后道:“你也知道角斗疆场,并无必胜之理。但咱们大宋却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赵煦道:“与民休息,颁行仁政,即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不是?
,这是司马光他们的书生迂腐之见,济得什么大事?”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缓缓的道:“司马相公识见卓越,你怎么说是书生迂腐之见?你是一国之主,须当时时披读司马相公所著的〈资治通鉴〉。千余年来,每一朝之所以兴、所以衰、所以败、所以亡,那部书中都记得明明白白。咱们大宋土地富庶,人丁众多,远胜辽国十倍,只要没有征战,再过十年、二十年,咱们更加富足。辽人悍勇好斗,只须咱们严守边境,他部落之内必定会自伤残杀,一次又一次地打下来,自能元气大伤。前年楚王之
,辽国
兵锐卒,死伤不少…”赵煦一拍大腿,说道:“是啊,其时孩儿就想该当挥军北上,给他一个内外夹攻,辽人方有内忧,定然难以应付。唉,只可惜错过了千载一时的良机。”太皇太后厉声道:“你念念不忘与辽国开仗,你…你…你…”突然坐起身来,右手食指伸出,指着赵煦。
在太皇太后积威之下,赵煦只吓得连退三步,脚步踉跄,险些晕倒,手按剑柄,心中突突跳,叫道:“快,你们快来。”众太听监得皇上呼召,当即抢进殿来。赵煦颤声道:“她…她…你们瞧瞧她,却是怎么了?”他适才
口雄心壮志,要和契丹人决一死战,但一个病骨支离的老太婆一发威,他登时便骇得魂不附体,手足无措。一名太监走上几步,向太皇太后凝视片刻,大着胆子,伸出手去一搭脉息,说道:“启奏皇上,太皇太后龙驭宾天了。”赵煦大喜,哈哈大笑,叫道:“好极,好极!我是皇帝了,我是皇帝了!”他其实已做了九年皇帝,只不过九年来这皇帝有名无实,大权全在太皇太后之手,直到此刻,他才是真正的皇帝。
赵煦亲理政务,每一件事将是将礼部尚书苏轼贬去做定州知府。苏轼文名天下,负当时重望。他是王安石的死对头,向来反对新法。元礻右年间太皇太后垂帘听政,重用司马光和苏轼、苏辙兄弟。现下太皇太后一死,皇帝便贬逐苏轼,自朝廷以至民间,人人心头都罩上一层暗影:“皇帝又要行新政了,又要害苦百姓了!”当然,也有人暗中窃喜,皇帝再行新政,他们便有了升官发财的机会。
这时朝中执政,都是太皇太后任用的旧臣。翰林学士范祖禹上奏,说道:“先太皇太后以大公至正为心,罢王安石、吕惠卿新法而行祖宗旧政,故社稷危而复安,人心离而复事。乃至辽主亦与宰相方曰:‘南朝遵行仁宗政事,可敕燕京留守,使边吏约束,无生事。’陛下观敌国之情如此,则中国人心可知。今陛下亲理万机,小人必有所动摇,而怀利者亦皆观望。臣愿陛下念祖宗之艰难,先太皇太后之勤劳,痛心疾首,以听用小人为刻骨之戒,守天礻右之政,当坚如金石,重如山岳,使中外一心,归于至正,则天下幸甚!”赵煦越看越怒,把奏章往案上一抛,说道:“‘痛心疾首,以听用小人为刻骨之戒’,这两句话说得不错。但不知谁是君子,谁是小人?”说着双目炯炯,凝视范祖禹。
范祖禹磕头道:“陛下明察。太皇太后听政之初,中外臣民上书者以万数,都说政令不便,害苦百姓。太皇太后顺依天下民心,遂改其法,作法之人既有罪则逐,陛下与太皇太后亦顺民心而逐之。这些被逐的臣子,便是小人了。”赵煦冷笑一声,大声道:“那是太皇太后斥逐的,跟我又有什么干系?”拂袖退朝。
赵煦厌见众臣,但亲政之初,又不便将一群大臣尽数斥逐,当即亲下赦书,升内侍乐士宣、刘惟简、梁从政等人的官,奖惩他们亲附自己之功,连拖病不朝。
太监送进一封奏章,字迹肥腴拔,署名苏轼。赵煦道:“苏大胡子倒写得一手好字,却不知胡说些什么。”见疏上写道:“臣
侍帷幄,方当戍边,顾不得一见而行;况疏远小臣,
求自通,难矣。”赵煦道:“我就不
瞧你这大胡子,永世都不要再见你。”接着瞧下去:“然臣不敢以不得对之故不效愚忠。古之圣人将有为也,必先处晦而观明,处静而观动,则万物之物毕陈于前。陛下圣智绝人,
秋鼎盛…”赵煦微微一笑,心道:“这大胡子
没头,倒会拍马
,说我‘圣智绝人’,不过他又说我‘
秋鼎盛’,那是说我年轻,年轻就不懂事。”接下去又看:“臣愿虚心循理,一切未有所为,默观庶事之利害与群卧之
正,以三年为期,俟得其实,然后应而作,使既作之后,天下无恨,陛下亦无悔。由是观之,陛下之所为,惟忧太早,不患稍迟,亦已明矣。臣恐急进好利之臣,辄劝陛下轻有改变,故进此说,敢望陛下留神,等到稷宗宗庙之福,天下幸甚。”赵煦阅罢奏章,寻思:“人人都说苏大胡子是个聪明绝顶的才子,果然名不虚传。他情知我决意绍述先帝,复行新法,便不来阻梗,只是劝我延缓三年。哼,什么‘使既作之后,天下无恨,陛下亦无悔’。他话是说得婉转,意思还不是一样?说我倘若急功近利,躁进大干,不但天下有恨,我自己亦当有悔。”一怒之下,登时将奏章撕得粉碎。
数后视朝,范祖禹又上奏章:“煦宁之初,王安石、吕惠卿造立三新法,悉变祖宗之政,多引小人以误国。勋旧之臣屏弃不用,忠正之士相继远引。又用兵开边,结怨外夷,天下愁苦,百姓
徒。”赵煦看到这里,怒气渐盛,心道:“你骂的是王安石、吕惠卿,其实还不是在骂我父皇?”又看下去:“蔡确连起大狱,王韶创取煦河,章恼开五溪,沈起扰
管,沈括等兴造西事,兵民死伤者不下二十万。先帝临朝悼悔,谓朝廷不得不任其咎…”赵煦越看越怒,跳过了几行,见下面是:“…民皆愁痛,比屋思
,赖陛下与太皇太后起而救之,天下之民,如解倒悬…”赵煦看到此处,再也难以忍耐,一拍龙案,站起身来。
赵煦那时年方一十八岁,以皇帝之尊再加一股少年的锐气,在朝廷上突然大发脾气,群臣无不失,只听他厉声说道:“范祖禹,你这奏章如此说,那不是恶言诽谤先帝么?”范祖禹连连磕头,说道:“陛下明鉴,微臣万万不敢。”赵煦初
大权,见群臣骇怖,心下甚是得意,怒气便消,脸上却仍是装着一副凶相,大声道:“先帝以天纵之才,行大有为之志,正要削平蛮夷,混一天下,不幸盛年崩驾,腾绍述先帝遗志,有何不妥?你们却唠唠叨叨的舌噪不休,反来说先帝变法的不是!”群臣班中闪出一名大臣,貌相清癯,凛然有威,正是宰相苏辙。赵煦心下不喜,心道:“这人是苏大胡子的弟弟,两兄弟狼狈为
,狗嘴里定然不出象牙。”只听苏辙说道:“陛下明察,先帝有众多设施,远超前人。例如先帝在位十二年,终身不受尊号。臣下上章歌颂功德,先帝总是谦而不受。至于政事有所失当,却是哪一朝没有错失?父作这于前,子救之前后,此前人之孝也。”赵煦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什么叫做‘父作之于前,子救之于后’?”苏辙道:“比方说汉武帝吧。汉武帝外事四夷,内兴
室,财用匮竭,于是修盐铁、榷酤、均输之政。抢夺百姓的利源财物,民不堪命,几至大
。武帝崩驾后,昭帝接位,委任霍光,罢去烦苛,汉室乃定。”赵煦又哼了一声,心道:“你以汉武帝来比我父皇!”苏辙眼见皇帝脸
不善,事情甚是凶险,寻思:“我若再说下去,皇上一怒之下,说不定我有
命之忧,但我若顺从民意,天下又复扰攘,千千万万生灵啼饥号寒,
离失所,我为当国大臣,心有何忍?今
正是我以一条微命报答太皇太后深恩之时。”又道:“后汉时明帝查察为明,为谶决事,相信妄诞不经的
理怪说,查察臣僚言行,无微不至,当时上下恐惧,人怀不安。章帝接位,深鉴其失,代之以宽厚恺悌之政,人心喜悦,天下大治,这都是子匡父失,圣人的大孝。”苏辙猜知赵煦于十岁即位,九年来事事听命于太皇太后,心中必定暗自恼恨,决意要毁太皇太后的政治而回复神宗时的变法,以示对父亲的孝心,因而特意举出“圣人之大孝’的话来向皇上规劝。
赵煦大声道:“汉明帝尊崇儒术,也没有什么不好。你以汉武帝来比拟先帝,那是什么用心?这不是公然讪谤么?汉武帝穷兵黔武,末年下哀痛之诏,深自诘责,他行为荒谬,为天下后世所笑,怎能与先帝相比?”越说越响,声俱厉。
苏辙连连磕头,下殿来到庭中,跪下待罪,不敢再多说一句。
许多大臣心中都道:“先帝变法,害得天下百姓朝不保夕,汉武帝可比他好得多了。”但哪一个敢说这些话?又有谁敢为苏辙辨解?
一个白发飘然的大臣越众而发,却是范纯仁,从容说道:“陛下休怒。苏辙言语或有失当,却是一片忠君国的美意。陛下亲政之初,对待大臣当有礼貌,不可如诃斥奴仆。何况汉武帝末年痛悔前失,知过能改,也不是坏皇帝。”赵煦道:“人人都说‘秦皇、汉武’,汉武帝和暴
害民的秦始皇并称,那还不是无道之极么?”范钝仁道:“苏辙所论,是时势与事情,也不是论人。”赵煦听范纯仁反复辨解,怒气方消,喝道:“苏辙回来!”苏辙自庭中回到殿步,不敢再站原班,跪在群臣之末,道:“微臣得罪陛下,乞赐屏逐。”次
诏书下来,降苏辙为端明殿学士,为汝州知府,派宰相去做一个小小的州官。
南朝君臣动静,早有细作报到上京。辽主耶律洪基得悉南朝太皇太后崩驾,少年皇帝赵煦逐持重大臣,显是要再行新政,不大喜,说道:“摆驾即赴南京,与萧大王议事。”耶律洪基又道:“南朝在上京派有不少细作,若知我前去南京,便会戒备。咱们轻骑简从,迅速前往,却也不须知会南院大王。”当下率领三千甲兵,径向南行,鉴于上次楚王作
之失,留守上京的官兵由萧后亲自统领。另有十万护驾兵马,随后分批南来。
不一,御驾来到南京城外。这
萧峰正带了二十余卫兵在北郊
猎,听说辽主突然到来,飞马向北
驾,远远望见白旄黄盖,当即下马,抢步上前,拜伏在地。
耶律洪基哈哈大笑,纵下马来,说道:“兄弟,你我名为君臣,实乃骨,何必行此大礼?”当即扶起,笑问:“野兽可多么?”萧峰道:“连
严寒,野兽都避到南边去了,打到半
,也只打到些青狼、獐子,没什么大的。”耶律洪基也极喜
猎,道:“咱们到南郊去找找。”萧峰道:“南郊与南朝接壤,臣怕失了两国和气,严
下属出猎。”耶律洪基眉头微微一皱,问道:“那么也不打草谷了么?”萧峰道:“臣已
绝了。”耶律洪基道:“今
咱兄弟聚会,破一破例,又有何妨?”萧峰道:“是!”号角声响,耶律洪基与萧峰双骑并驰,绕过南京城墙,直向南去。三千甲兵随后跟来。驰出二十余里后,众甲兵齐声吆喝,分从东西散开,像扇子般远远围了开去,听得马嘶犬吠,响成一团,四下里慢慢合围,草丛中赶起一起狐兔之属。
耶律洪基不愿杀这些小兽,等了半天,始终不见有熊虎等巨兽出现,正自扫兴,忽听得叫声响起,东南角上十余名汉子飞奔过来,瞧装束是南朝的樵夫猎户之类。辽兵赶不到野兽,知道皇上不喜,恰好围中围上了这十几名南人,当即吆喝驱赶,
到皇帝马前。
耶律洪基笑道:“来得好!”拉开镶金嵌玉的铁胎弓,搭步雕翎狼牙箭,连珠箭发,嗤嗤嗤嗤几声过去,箭无虚发,霎时间倒了六名南人。其余的南人吓得魂飞天外,转身便逃,却又给众辽兵用长矛攒刺,逐了回来。
萧峰看得甚是不忍,叫道:“陛下!”耶律洪基笑道:“余下的留给你,我来看兄弟神箭!”萧峰摇摇头,道:“这些人并无罪过,饶了他们吗!”耶律洪基笑道:“南人太多,总得杀光了,天下方得太平。他们投错胎去做南人,便是罪过。”说着连珠箭发,又是一箭一个,一壶箭不了一半,十余名汉人无一幸免,有的立归毙命,有的
中肚腹,一时未能气绝,倒在地下呻
。众辽兵大声喝采,齐呼:“万岁!”萧峰当时若要出手阻止,自能打落辽帝的羽箭,但在众军眼前公然削了皇帝的面子,可说大逆不道,但脸上一股不以为然的神
,已不由自主的
了出来。
耶律洪基笑道:“怎样?”正要收弓,忽见一骑马突过猎围,疾驰而过。耶律洪基见马上之人作汉人装束,更不多问,弯弓搭箭,飕的一箭,便向那人了过去。那人一伸手,竖起两
手指,便将羽箭挟住。此时耶律洪基第二箭又到,那人左手伸起,又将第二简明挟住,
下坐旗丝毫不停,径向辽主冲来。耶律洪基箭发连珠,后箭接前箭,几乎是首尾相连。但他发得快,对方也接得快,顷刻之间,一个发了七枝箭,一个接了七枝箭。
辽后亲卫大声吆喝,各长矛,挡在辽主之前,生怕来人惊驾。
其时两人相距已不甚远,萧峰看清楚来人面目,大吃一惊,叫道:“阿紫,是你?不得对皇上无礼。”马上乘者格格一笑,将接住的七枝狼牙箭掷给卫兵,跳下马来,向耶律洪基跪下行礼,说道:“皇上,我接你的箭,可别见怪。”耶律洪基笑道:“好身手,好本事!”阿紫站起身来,叫道:“姊夫,你是来接我么?”双足一登,飞身跃到萧峰马前。
萧峰见她一双眼睛已变得炯炯有神,又惊又喜,叫道:“阿紫,怎地你的眼睛好了?”阿紫笑道:“是你二弟给我治的,你说好不好?”萧峰又向她瞧了一眼,突然之间,心头一凛,只觉她眼之中似乎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苦伤心,照说她双目复明,又和自己重会,该当十分
喜才是,何以眼
中所
出来的心情竟如此凄楚?可是她的笑声之中,却又充
了愉悦之意。萧峰心道:“想必小阿紫在途中受了甚么委屈。”阿紫突然一声尖叫,向前跃出。萧峰同时也
到有人在自己身后突施暗算,立即转身,只见一柄三股猎叉当
飞来。阿紫探出左手抓住,顺手一掷,那猎叉
入横卧在地一人的
膛。那人是名汉人猎户,被耶律洪基
倒,一时未死,拼着全身之力,将手中猎叉向萧峰背心掷来。他见萧峰身穿辽国高官服
,只盼杀得了他,稍雪无辜被害之恨。
阿紫指着那气息已绝的猎户骂道:“你这不自量力的猪狗,居然想来暗算我姊夫!”耶律洪基见阿紫一叉掷死那个猎户,心下甚喜,说道:“好姑娘,你身手矫捷,果然了得。刚才这一叉自然伤不了咱们的南院大王,但万一他因此而受了一点轻伤,不免误了朕的大事。好姑娘,该当如此赏你一下才是?”阿紫道:“皇上,你封我姊夫做大官,我也要做个官儿玩玩。不用像姊夫那样大,可也不能太小,都人家瞧我不起。”耶律洪基笑道:“咱们大辽国只有女人管事,却没女人做官的。这样吧,你本来已是郡主了,我升你一级,封你做公主,叫做什么公主呢?是了,叫做‘平南公主’!”阿紫嘟起了小嘴,道:“做公主可不干!”洪基奇道:“为什么不做?”阿紫道:“你跟我姊夫是结义兄弟,我若受封为公主,跟你女儿一样,岂不是矮了一辈?”耶律洪基见阿紫对萧峰神情亲势,而萧峰虽居高位,却不近女,照着辽人的常习,这样的大官,别说三
四妾,连三十
四十妾也娶了,想来对阿紫也颇具情意,多半为了她年纪尚小,不便成亲,当下笑道:“你这公主是长公主,和我妹子同辈,不是和我女儿同辈。我不但封你为‘平南公主’,连你的一件心愿,也一并替你完偿了如何?”阿紫俏剑一红,道:“我有什么心愿?陛下怎么又知道了?你做皇帝的人,却也这么信口开河。”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对耶律洪基说话,也不拘什么君臣之礼。
辽国礼法本甚疏,萧峰又是耶律洪基极宠信的贵人,阿紫这么说,耶律洪基只是嘻嘻一笑,道:“这平南公主你若是不做,我便不封了,一、二、三,你做不做?”阿紫盈盈下拜,低声道:“阿紫谢恩。”萧峰也躬身行礼,道:“谢陛下恩典。”他待阿紫犹如自己亲妹,她既受辽主恩封,萧峰自也道谢。
耶律洪基却道自己所料不错,心道:“我让他风风光光的完婚,然后命他征宋,他自是更效死力。”萧峰心中却在盘算:“皇上此番南来,有什么用意?他为什么将阿紫的公主封号称为‘平南’?平南,平南,难道他想向南朝用兵吗?”耶律洪基握住萧峰的右手,说道:“兄弟,咱二人多不见,过去说一会话儿。”二人并骑南驰,骏足坦途,片刻间已驰出十余里外。平野上田畴荒芜,麦田中都长
了荆棘杂草。萧峰寻思:“宋人怕我们出来打草谷,以致将数十万亩良田都抛荒了。”耶律洪基纵马上了一座小丘,立马丘顶,顾盼自豪。萧峰跟了上去,随着他目光向南望去,但见峰峦起储存,大地无有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