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狹路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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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四姑抿嘴笑道:“看來你兩人對那老頭子樽中的酒,還是想喝的。”喬五眼睛一瞪,道:“誰説我想喝。”花四姑咯咯笑道:“只是喝不着,所以就説不好了。”喬五道:“正是,喝不到的酒,永遠是酸的。”熊貓兒含笑嘆道:“沈的福氣,當真總是比人強,他不但豔福比人強,就連口福,也要比別人強上幾分。”花四姑微微笑道:“但你卻也莫要當他這幾杯酒是容易喝的。”熊貓兒眨了眨眼睛道:“此話怎講?”花四姑道:“他喝這幾杯酒,當真不知費了多少氣力。”熊貓兒奇道:“有人將酒倒在他面前的杯子裏,他只要一抬手,一仰脖子,酒就到了肚子裏,這又要費什麼氣力?”花四姑道:“就因為別人替他倒酒,他才費氣力。”熊貓兒苦笑道:“越説越不懂了。”喬五道:“非但不懂,我也糊塗得很。”花四姑笑道:“你倒再仔細瞧瞧。”熊貓兒,喬五早已一齊凝目望去,只見沈此刻已喝光了第五杯酒,剛舉起第六隻酒杯。

花四姑道:“現在沈相公舉起了酒杯,是麼?”熊貓兒鼻子,道:“是呀!”花四姑道:“現在呢?”熊貓兒道:“現在…那老兒舉起了酒樽。”花四姑道:“嗯…接着往下瞧,瞧仔細些。”

“現在,那老兒將酒樽歪了下去…”熊貓兒道:“現在,那老兒瓶口已碰着沈酒杯。”喬五道:“好,現在他開始倒酒。”花四姑道:“你還瞧不出奇怪麼?”喬五皺眉道:“這…這又有什麼奇…”熊貓兒突然拍掌道:“對了,這老兒不但動作緩慢,而且倒酒也特別慢,我倒説了這多少時,他卻連半杯酒還未倒完。”花四姑道:“這就是了,但他倒酒為何特別慢?這原因你已瞧出?”熊貓兒目光截住,道:“他倒酒的那隻手,雖然穩得很,但衣袖卻不住飄動,像是整條手臂都在發抖似的。”喬五道:“不錯,他穿的是皮袍子,又厚又重,這衣袖終不是被風吹動的,但他手臂為何發抖?莫非…”熊貓兒接口道:“莫非他正拼命用力氣?”花四姑道:“你倒再瞧沈相公。”熊貓幾道:“沈還在笑…但他這笑容卻死板得很,嗯!他的衣袖,也有些動了…哎呀!你瞧他那酒杯。”喬五亦自失聲道:“你那酒杯難道缺了個口麼?”熊貓道“那個杯方才明明還是好的,但此時竟被那老兒的酒樽壓了個缺口…嘿,你再瞧那酒樽。”喬五笑道:“這酒樽的瓶口已彎了…”花四姑笑道:“不錯,你兩人此刻總該已瞧出,他兩人表面在客客氣氣喝酒,其實早已在暗暗較量上了。”熊貓兒嘆道:“不想這老兒竟有如此深厚的內力,竟能和沈較量個不相上下,這倒是出人意外得很。”喬五沉聲道:“依我看,還是沈相公佔了上風。”熊貓兒道:“自然是沈佔上風的,但能讓沈出這許多氣力的人,江湖中又有幾個?”喬五嘆道:“這倒是實話。”熊貓兒道:“所以我越想越覺這老兒奇怪,武功如此高,人卻是殘廢,神情如此奇物,你我卻想不出他的來歷。”喬五道:“看來,他與沈相公之間,必定有什麼過不去之處,否則又怎麼才一見面,便不惜以內力相拼?”熊貓兒道:“對了…嗯,不對,他若和沈真的有什麼仇恨,卻為何不肯言明,反要裝出一副笑臉?”喬五皺眉沉道:“嗯,這話也不錯…”目光觸處,只見那酒樽與酒杯終於分了開來。

居然還是將那杯酒一飲而盡,居然還是笑道:“好酒。”那老人“砰”地放下酒樽,整個瓶口突然中斷,落了下來,但老人卻還是若無其事,笑道:“此酒自然是好的…老朽調製的酒,好的總是留在後面。”沈笑道:“如此説來,這第七杯酒想必更妙了。”老人笑涎:“妙與不妙,一嘗便知。”緩緩了口氣,取起第七隻酒樽,緩緩伸了出去。

亦自含笑端起第七隻酒杯,緩緩了過來。

熊貓皺眉道:“這老兒倒也奇怪,明知內力不及沈,為何還要…”語聲未了,突見沈手掌一翻,用小指將酒杯扣在掌心,卻以食、拇、中三指捏着瓶口,將老人手中的酒樽,輕輕奪了過來。

那老人面不改,仍然笑道:“相公莫非要自己倒酒?”沈笑而不答,卻推開窗子,向下面瞧了瞧,然而伸出酒樽,竟將一酒樽全都倒在窗外。

老人終於變,道:“相公這是為什麼?”沈笑道:“老丈這第七杯酒,在下萬萬不敢拜領。”老人怒道:“你既然喝了前面六杯,更該喝下這第七杯,你此刻既要對老夫如此無禮,方才為何又要將那六杯酒喝下去。”沈微微笑道:“只因那六杯酒喝得,這第七杯酒卻是喝不得的。”老人怒道:“此話…”沈突然出手如風,往老人衣袖中一摸。

那老人淬不及防,失聲道:“你…”一個字方説出,沈手已縮了回去,手中卻已多了個小巧玲瓏,彷彿以整塊翡翠雕成的盒子。

這時酒樓之上,除了花四姑,喬五,熊貓兒三人之外,也早已有不少雙眼睛,在一旁眼睜睜地瞧着這幕好戲。

突然施出這一手,眾人當真齊地吃了一驚。

那老人更是神情大變,只是勉強控制,冷冷喝道:“老夫好意請你喝酒,你怎敢如此無禮?

還來。”沈笑道:“自是要奉還的,但…”他緩緩打開了那翡翠盒子,用小指挑出了粉紅粉未,彈在酒杯裏,凝目瞧了兩眼,嘆道:“果然是天下無雙的毒藥。”老人雖手緊緊抓着桌沿,厲聲道:“你説什麼?”沈笑道:“老丈方才若是未曾將這追魂奪命的毒藥悄悄彈在那第七樽酒裏,在下自然早已將第七杯酒喝了下去。”老怒道:“放,我…”沈含笑截口道:“老丈方才屢次與在下較量內力,只不過是想藉此引開在下的注意而已,在下若真的一無所知,方才再與老丈較量一番內力,等到老丈不敵縮手,在下難免沾沾自喜,於是又將第七杯酒喝去…”他仰天一笑,接道:“那麼,在下今生只怕也喝不着第八杯酒了!”那老人面上已無絲毫血,猶自冷笑道:“我與你非但無冤無仇,簡直素昧平生…你甚至連我名字都不知道,我為何要害你?”沈微微笑道:“老丈其實是認得在下的,而在下麼…其實也早已認出了老丈。”老人動容道:“你認得我?”沈緩緩道:“來自關外,酒中之使…”老人厲叱一聲,滿頭髮,突然聳起。

那邊的對話,熊貓兒等人俱都聽得清清楚楚,喬五聳然道:“不想這老兒竟是快樂四使!”花四姑道:“不想他行藏雖如此隱秘,卻還是被沈相公瞧破了。”熊貓兒嘆道:“普天之下,又有哪件事,能瞞得過沈,唉…沈呀沈,你難道真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麼?”那“快樂酒使”的一雙眼睛,此刻生像已化為兩柄利劍,真恨不得能將之齊入沈的心臟裏。

但他狠狠瞪了沈半晌後,目光竟漸漸柔和,聳立着的頭髮,也一落了下去,怒火似已平息。

含笑道:“在下猜的可不錯麼?”老人嘴角竟也泛起一絲笑容,道:“厲害厲害…不錯不錯。”沈道:“既是如此,不知大名可否見告?”老人道:“老朽韓伶。”沈拊掌笑道:“好極好極,昔劉憐是為酒仙,今是韓伶是為酒使,小子有幸得識今酒使,幸何如之?”韓憐亦自拊掌笑道:“只慚愧老朽全無劉伶荷鋤飲酒的豪興。”兩人又自相與大笑,笑得又似乎十分開心。

羣豪面面相覷,都有些愣住了。

喬五嘆道:“沈相公當真是寬宏大量,這老兒幾次三番地害他,他非但一字不提,居然還能在那裏坐得住。”熊貓兒苦笑道:“沈的一舉一動,俱都出人意外,又豈是我等猜得透的。”喬五道:“這老兒雖在大笑,但目光閃爍,心裏又不知在轉着什麼惡毒的念頭,沈相公還是該小心才是。”熊貓兒笑道:“你放心,沈從不會上人家的當。”花四姑突然失聲道:“不好…”喬五道:“什麼事?”花四姑道:“你瞧…你瞧那老人的兩條腿。”熊貓兒奇道:“他哪裏有腿…”話猶未了,只聽沈一聲長笑,他面前的整張桌子,俱都飛了起來,桌子下竟有湛藍的光芒一閃。

熊貓兒已瞧出這光芒竟是自韓憐褲腿中發出來的。

‮腿雙‬齊膝斷去的韓伶,褲腿中竟是兩柄利劍。

兩柄淬毒的利劍。

他談笑之間,雙“腿”突然自桌下無聲無息地踢出,沈只要沾着一點,眨眼之間,便要毒發身死。

哪知沈竟似在桌子下也長着隻眼睛,韓伶的“腿”一動,他身子已平空向後移開了三尺。

韓伶一擊不中,雙手抬處,整個桌子,卻向沈飛過去,他自己卻自桌子邊竄過,“腿中劍”連環踢出。

他平行路,俱都以劍為腿,二十多年的苦練下來,這兩柄淬毒利劍,實已如長在他腿上的一般。

此刻他的劍踢出,寒光閃動,劍氣襲人,其靈動處居然還勝天下各門名派的腿法,其犀利處更非任何腿法所能望其項背。

滿樓羣豪,俱都聳然失口驚呼。

熊貓兒,喬五,更早已大喝着撲了上去。

就在此時,只見沈身子在劍光中飄動遊走,韓伶連環七劍,俱都落空,突然反手擊破窗子,箭一般竄了出去。

等到熊貓兒,喬五追到窗口,這身懷武林第一歹毒外門兵刃的惡毒老人,身形早已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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