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不輕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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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兒人多了都不消停。

這次跟康師傅出來的從扈人員多達五千餘名，但黃幔就圍了方圓二里地。別説這麼多人的吃喝拉撒，就連那些個戰馬車駕的草料都是個大問題！

胤祥看着案前厚厚一沓子文書，緊皺眉頭，着額角。這是京中大臣和地方官員每上報的請安摺子，雖然京城有三阿哥兼國，但三哥天生沒擔當，大事小情還是一路快馬加鞭送到皇帳。可是所報內容偏生大多都是些廢話，為這康熙已經發過幾次脾氣，本來這些都是胤?打理，可是他這一病，這些個人，這些個事兒，這些個摺子全都落到了胤祥身上。

想到這兒，胤祥嘆了口氣，心説八哥啊八哥，您可得快些好起來啊，要不不等走到包可圖，兄弟我就先得累死了！

正想着，胤禎打簾子走了進來。康熙着他協理從扈事務，胤禎年輕心急，建功心切，從皇帳出來便直接奔來，這位少年皇子還不懂得避事躲禍，總覺得只要自己努力表現，就一定能得到皇阿瑪的賞識與器重。

“十三哥！”胤禎一邊往裏走，一邊高聲喊道。

胤祥抬起頭，有些疑惑:“老十四，你怎麼來了？”胤禎心中有些不悦，覺得胤祥小看了他，便回道:“怎麼，只需你成天理萬機的，我就不能協理諸事？”胤祥聽出胤禎話中有話，略一思量便知道定然是有了皇阿瑪的御旨，於是笑道:“兄弟來的真好！我這腦子不濟事，這麼多繁雜諸事，實在吃力，來來，你且過來看看。”、胤禎當仁不讓，大步走到案几前，隨手拿起本摺子看了起來。看着看着，胤禎一扔哈哈大笑。

胤祥奇怪，問道:“你笑什麼？”胤禎道:“這個都察院左都御趙申喬真是小題大做！他彈劾一個末舉子戴名世所作文集狂妄不謹。你聽這句:‘妄竊文名，恃才放蕩，前為諸生時，私刻文集，肆口遊談，倒置是非，語多狂悖。今身膺恩遇，叨列巍科，猶不追悔前非，焚削書板，似此狂誕之徒，豈容濫廁華？’哈哈，真乃口誅筆伐做到家了！”胤祥看了看趙申喬後面附錄的幾首針砭時弊的文章，都是記載明末清初的史實，一篇《左忠毅公傳》，大膽辛辣，讚頌史可法守衞揚州、寧死不屈的英雄氣概，並對清兵在揚州城破後屠城七的罪行加以揭，全然不知闢諱，竟直書其事。

胤祥有些拿不準了，他深鎖眉頭，這份摺子在手中猶如千斤。

相反，胤禎倒思慮既是大方，他搖頭道:“我最近正學秋戰國，齊國百年稱霸，多虧稷下學宮網絡天下士子，但凡飽學之士，不任職而論國事，“無官守，而無言責，這種開放的風氣，正是皇阿瑪當今奮力提倡的。既然西洋之學可以通國內，我大清已然百年基業，還怕一個匹老學究在那裏説三道四嗎？”胤祥不動神。説實話，他內心也是和胤禎一樣，充滿了年輕皇子的熱血與豁達，在他眼中，征服天下需要的是鐵血殺伐，而治平天下則需要智慧與寬容。

正想着，胤禎説道:“這摺子本就不用給皇阿瑪看，直接死檔便是！”胤祥拳頭握了握，最終笑道:“説得極是！還是老十四果決啊！”胤禎笑了笑，頗為得意。

蘇溶溶本來要給胤祥送生禮物的，可是聽見他帳內還有別人，便退了出來。她並不關心什麼國家大事，因為無論現在怎麼折騰，都改變不了歷史發展的軌跡。此時此刻，她擔心的就是胤?的高燒。

吃過晚飯，蘇溶溶來到胤?帳外，看見老趙已經守在門口。

“你怎麼不在裏面伺候？”老趙木訥道:“今兒八爺睡的早！”

“這麼早？！”蘇溶溶不可置信，頓了一秒立刻喊道:“天吶，不會是昏了吧！”老趙趕緊擺手:“不是的，格格別害怕！剛才太醫過來請了脈，説大有好轉之相。”蘇溶溶這才了口氣:“那就太好了！八爺的燒退了嗎？”老趙搖頭:“似乎是退了些，但還是滾燙。”蘇溶溶點點頭，對老趙説道:“已經撐了一個白天，你去歇會兒吧，這兒有我照應便是。”老趙也不推，對着蘇溶溶行禮後，向着一旁的下人房走了過去。

簾子進屋，屋裏乾燥極了。

蘇溶溶在火上燒起一鍋開水，不蓋鍋蓋，任憑水滾時冒起的白煙在帳中彌散，以此增加空氣濕度。好之後，她又整理了帳中略顯散亂的物品，這才坐到了胤?身邊。

伸手敷上胤?額頭，只覺得還是滾燙。

蘇溶溶手冷，捱到八爺額頭時，得胤?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蘇溶溶趕緊收回手，在嘴邊輕呵了半天。胤?看起來臉已經不那麼紅，應該是退了些燒，可是現在又沒有温度計，剛才手涼試得也不準。蘇溶溶想了想，狠狠咬住嘴，俯身就向胤?臉面撲去。

一股幽微馨香立刻生機地鑽入胤?鼻中，他臉上蕩起微微紅暈，嘴角也忍不住輕輕揚了起來。

蘇溶溶額頭抵着胤?額頭，兩人帖了一會兒。

別小看這一會兒，胤?一顆心已經狂跳得像要跳出膛一般，蘇溶溶那些散落的頭髮故意似得撫在臉上，像一雙撥琴絃的玉手，簡直撓的人百癢難耐，更難捱的是，她近在耳邊吹在面頰的呼和轉頭就能吻住嘴…。與此同時，蘇溶溶雖然覺大方，但也是口如小鹿亂撞，這種覺完全不同於以往和胤祥打打鬧鬧時的接觸，而是帶着酥麻與綿軟，還有幾分連忘返的悸動…。

就在胤?想要伸手抱住她時，蘇溶溶支起了身，説道:“比我燙一些，但已經不那裏厲害了！看來那草藥的確管用！”胤?伸直的手又握成拳頭，老老實實停留在了身側。

蘇溶溶打來清水，絞濕帕子搭在胤?額頭，同時抓過他的拳頭，輕輕掰開，開始一點一點輕輕擦拭起來。那微涼的觸直竄入胤?心中，一瞬間，時間恍若停止。如此温柔相待，如此整夜相陪，正是胤?夢裏苦尋不得的綿長。可是從今夜起，夢中對自己不離不棄，不會小看輕視，不會百般算計的那個温柔倩影有了生動的形象，他終於可以不用整夜尋找了！想到這兒，胤?緊閉的眼簾眨了眨，中湧起一絲甜又傷的酸澀。

一場寂寞憑誰訴。終一生，不輕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