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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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穆圍着凡羽轉了一圈,揚了慢悠悠地笑道:“原來你認識聶荊。”凡羽緘默。

情還不淺?”晉穆繼續問。

凡羽皺眉,瞪他一眼,惱:“是與不是,與你何干?”

“與我是無關,卻和他有關,”晉穆揚手指向夜覽,笑道,“聶荊既是楚桓公之子,那麼就是你的兄弟了。好好的一個兒子被培養成刺客…他殺夏宣公大概也是桓公指使的吧?”凡羽怔了怔,眸光一閃,冷笑:“他自小不在宮中,兄弟們都不悉他。他是不是刺客,有沒有殺宣公,與我們王室有何關聯?”

“也對。你認定自己不知道沒關係,重要的是有人要明白。”晉穆轉過身拍拍夜覽的肩膀,笑道:“如今你總算知道了背後真正指使的人是誰了吧?”夜覽挑眉看向他,清冽的眸中藏着三分笑意,三分疑惑,三分佩服,一分動:“你如何猜到聶荊真正身份的?”

“不就是今早莫名出現在你房中的賀禮之功,”晉穆毫不在意地笑笑,撇,“那賀禮上寫明是南宮所贈,但天下間能有如此輕功潛入你房中而不被知覺的,唯有聶荊一人。他既是幫南宮送禮,那定是和南宮在一處才能瞭解她的心意。而且他送來的禮物…是唯有楚國宮廷裏公子們才有的、刀劍不侵的金絲玉衣。他大概真的是在宮中待得少了,居然把如此珍貴的禮物送給你,自然,也讓我大概猜到了他真正的身份。”晉穆緩緩道來,他神態自若,卻聽得殿中眾人皆怔住。

我不橫眸再次看了看無顏,卻見他素來談笑無忌的面容驟然變冷,白皙的膚襯着今夜身着的緋衣,顯得愈發地蒼白透青。

他低眸掃了我一眼,角一揚,苦笑無聲。

他也有一件金絲玉衣。

只是此事唯有我與他才知道-雖如此,但無顏的金絲玉衣從何而來,我和他至今仍在猜測中。只知道六年前,十七歲的無顏官拜大將軍第一次領兵出征時,臨行那我拉着他到長慶殿書房話別時,才發現那整整齊齊擺在書案上的金絲玉衣。

金絲玉衣是由細小光粲的金絲纏繞編織而成,金衣本就珍貴,更何況在金衣外還鑲嵌着滿滿的涼薄白玉片,晃動明璫,觸摸輕滑,端的是聞所未聞的巧。我詐一眼見那玉衣時雖驚訝卻不曾懷疑,只當是天□美的公子無顏從哪尋來的又一件寶物。

豈知他拿起玉衣時神間也是一怔,鳳眸微微上斜,目光閃動,既是驚歎又是困惑。仔細瞧了半響後,他才皺了眉,呢喃:“哪裏來的?”

“你不知道?”我愣了愣,下意識地低眸再去看了眼剛發現玉衣所在的書案。

果不然,書案上另有一片竹簡,狹小的青竹片上寫着幾個蠅頭小字:此衣能擋刀劍之利,帶之防身。字跡雖刻意修飾得似模板般工整,但一撇一橫間,力道柔和,收端娟秀,分明是出自女子手筆。

無顏側頭過來看了看竹簡上的字,倏地展眉一笑,瞥了眼光看向我,道:“夷光,別裝了。這是不是你剛剛説的要送給我的禮物?”我紅着臉搖搖頭,眼睛再瞄了瞄那稀罕難見的玉衣,不自覺地將手中拿着的、那塊本要送他的護身玉珏握緊了藏在長袖中。

“二哥説笑,我怎會有這等寶物?”他望着我打量片刻,忽地扔了手中玉衣,扳過我彆扭轉過去的身子,笑了笑,柔聲:“那夷光要送二哥的是什麼?”

“就是…這個。”我硬了頭皮抬手平攤掌心,小心翼翼地把玉珏送到他面前,低聲道。

無顏笑,也不説話,只伸手取過玉珏,放在手中賞玩一會後,斂襟納入懷中。

“我要走了。”沉默了半天,他突地開口,言詞不是其他,卻是道別。

我點點頭,也不多話,忙拿起他剛扔下的玉衣遞入他懷中,道:“帶上這件衣服吧,多少能保平安。”無顏擰眉,二話不説便將玉衣重新扔下,神情間有些不悦:“我第一次上戰場就帶着這玩意,被天下人知道了還不以為公子無顏是膽小怕死的鼠輩?若是如此,也枉費了父王有意讓我磨礪的苦心。這衣服我不帶了,你在宮裏幫我查查究竟是何人送來的。”見他不快,我只得收回了話鋒,笑道:“好。夷光明白,那二哥此去要小心。我在宮裏等你得勝的捷報!”

“放心!不會讓你失望的。”他挑眉,伸手我的臉頰,鳳眸一彎,眼裏光彩盡是説不出的得意和自信。話音一落,他再未猶豫,轉身離開。

而我,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眼簾後,不由得再次低頭瞧着桌上的玉衣,腦海裏一時浮想聯翩:既然竹簡上的字是出自女子之手,而且這金絲玉衣又是如此珍貴的東西,那送的人自然和無顏關係非淺。雖説二哥從小便受盡女子青睞,只是能擁有這般物品的,那定不會是普通的宮女什麼的。王后素來不喜二哥,王叔的其餘眾妃嬪也大都避着和二哥接觸,宮裏面和他處得好的、地位比較高的女子,除了我之外,還真想不出別人…

我凝眸看了看竹簡上的字,總覺似曾相識,卻又偏偏記不起來。那我一人坐在長慶殿想了一上午,實在是想得睏乏卻又毫無頭緒後,最終還是咬咬牙收起了玉衣丟在一旁。

我那時年幼,無顏讓我去查,自然是查了個半調子,更兼年少活潑,玩得開心時,那玉衣的事也慢慢就忘在腦後了。

等到無顏凱旋迴來問起時,我這才想起自己承人之諾卻未能完成的事,不覺羞赧萬分,無言以對。好在無顏也不責怪,只問了幾句後,從此就再沒提起玉衣的事。直到三年前我隨他去戰場,他才又找出那件金絲玉衣,叫我穿上。…。往事在腦中飄忽而過時,記憶中的畫面依然清晰得似時昨遺留下的影子。

我是今才知金絲玉衣背後所代表的身份,只是以無顏的聰明和豫侯麾下遍佈天下的密探來説,他斷不會是此刻才知曉這金絲玉衣的秘密才是。而且看他現在的神情,雖痛苦,卻沒有任何的震驚與懷疑。

其實即便他早知道金絲玉衣是唯有楚國公子所有也沒關係,王宮裏再珍貴的東西都有落於民間的可能,他意外得到玉衣或許只是一種機緣,並沒有其他什麼特別的含義。可惜經過今晚的折騰,世事也在向眾人難測的發向發展…

聶荊與無顏相像,聶荊和無顏都有金絲玉衣,這兩件事單獨看起來雖有驚人的巧合卻也並沒什麼古怪。但聶荊的楚國公子身份,如今經過一場鬧劇後已被凡羽肯定下來。一個公子,從小來保護他國的另一個公子,偏偏兩人還長得如兄弟般驚人地相似…

這樣的情況,若要讓人不起疑心,恐怕很難。

我甩甩頭,不敢想,也不願繼續往下想。無顏是最疼我的二哥,是齊國莊公最寵愛的豫侯,身份鐵定,不容置疑。都是那晉穆,非得自作聰明地搞出這麼多的事,讓人心惶不安。

想到這,我忍不住抬眸瞪着他,臉一寒。

可能是我低頭思索的時間太長,他正凝了眸子定定地看着我,認真中,帶有三分好奇,七分關心。

這樣陌生的眼神看得我一怔,心不自覺地一軟,剛才冒出的怒火和抑懣頓時消減許多。

他笑了笑,視線一掠,瞥向站在我身旁的無顏。徹如墨玉的眸間亮光一閃,晉穆慢慢勾了,眼底顏愈見似夜暗沉。這樣的眼神,透着像是蒼原野獸遇到覓食許久獵物時的僥倖和欣喜,光華內斂,凌厲暗藏,處處帶着危險的意味。

他是不是又猜到了什麼?我蹙了眉,本能地向前邁了一步,站在了無顏身前,擋住他的目光。

晉穆的眸子裏迅速飄過一絲晦澀,剩下的,卻皆轉變成了深深的笑意。身後也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稻息,隱約中,夾了幾分好笑的無奈。

我顧不上回頭和無顏説話,只斜眸看向自去一旁按額沉思的夜覽,清清嗓子,高聲道:“意,可否聽我一句話?”

“什麼?”夜覽扭過頭來看我,微倦的面容間昭顯了一辛苦的疲憊。的確,他這個婚,結得是相當地費勁、相當地不順暢。我心裏同情,但事情既然到了這一步,或許還是將所有的話都説開的好。

殿間已安靜許久,眾人皆低頭盤算着自己的心事,在我與夜覽這麼一來一回的對話打破了沉寂後,自然而然地,眾人不又抬了眼光,注視過來。

我上前走了幾步靠近夜覽,角扯了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問道:“你當真還在懷疑聶荊是你的殺父仇人?”夜覽一愣,鎖了眉,不滿:“你又來給他説情?”我抿抿,輕笑:“若不是我,而是南宮呢?”夜覽噤了聲不説話,只是望向我時清冽的目中有細碎的鋒芒慢慢劃過,鋒芒帶去盛怒之下的仇恨,為原本清淺的眸子添上幾許冷靜。

我淺笑,問他:“事發之後,想必南宮曾不止一次對你説過聶荊不是刺殺夏宣公的兇手吧?”夜覽低眸思索着,依然不言。

這樣的不答既是默認。我笑了笑,繼續道:“耳聽三分假,眼看未必真。既然剛才那個假的聶荊上殿時你未能一眼認出,那你父王被殺那夜在震怒和悲傷下你當真看清了兇手的樣子嗎?現在,你真的能確信聶荊就是你要找的兇手,絲毫也不懷疑?”夜覽挑眸看了看我,眸光中終於多了幾分懷疑。不是對別人的懷疑,而是對自己最初堅定的意念。

“那一夜,殺父王的人的確戴了斗笠,罩着面紗。”許久之後,他總算緩緩開了口。

我回眸瞟了瞟晉穆,只見他抱臂看着我和夜覽,角笑意依然無謂得讓人生厭。我忍不住哼了聲,白他一眼,口中對夜覽道:“至於某人剛才所説聶荊背後指使的人是楚王…據我所知,夏王生前與楚王情相當不錯,是齊、晉、梁、夏四國中唯一一個與楚國好不戰的國家,楚王莫不是神經錯亂了,既無私仇,又無公怨,竟要派自己的兒子冒生命之險去殺一個如此友好的鄰國的君主,多豎外敵?”話音才歇,不等夜覽説話,殿裏一人已抑不住聲大笑道:“夷光公主所言有理,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説話的人,自是一臉喜難耐的凡羽。

我冷冷瞥向他,言道:“公子請稍待片刻,待夷光話説完再喜也不遲。”凡羽嚥氣,雖難忍,卻還是乖乖閉了嘴。

我用眼角餘光掃過那神采張揚得連臉上戴着的面具也溢着咄咄光芒的某人,撇了,不以為然地笑笑,接着道:“退一步説,如果當真是楚王派人殺夏宣公,那定該有目的才對。一國君主,在這種情況下往往存的心思便是等他國主上暴斃而引發國亂時去趁機攻入,奪取城池。意,你雖離開夏國,但也該知道楚國本沒有趁亂攻打夏國,是不是?反而我還聽説楚王在夏宣公猝死之後,命鎮守在楚夏邊境的所有軍隊皆退後三十里長達七七四十九,以示哀悼,對不對?”夜覽恍了神,想了半天后,才呢喃着問我:“如你這麼説,此事與楚王無關。”

“不知道,”我笑,揚眉看他,“我只説楚王沒有殺你父王的動機,聶荊也沒有。”晉穆輕笑幾聲,嘴:“那你的意思是?”我回了頭,微笑:“夷光只是想,縱使世人皆不知夏宣公被何人殺死,但有一人卻一定能知。”夜覽急問:“是誰?”我咬想了想,抬手指向殿裏一人,笑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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