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雖萬千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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羣豪心中都怦怦而跳,明知己方人多勢眾,眾人一擁而上,立時便可將喬峯亂刀分屍,但此人威名實在太大,孤身而來,顯是有恃無恐,實猜不透他有什麼險陰謀。

一片寂靜之中,只聽得蹄聲答答,車輪在石板上隆隆滾動,一輛騾車緩緩的駛到了大門前,卻不停止,從大門中直駛進來。遊氏兄弟眉頭深皺,只覺此人肆無忌憚,無禮已極。

只聽得咯咯兩聲響,騾車輪子輾過了門檻,一條大漢手執鞭子,坐在車伕位上。騾車帷子低垂,不知車中藏的是什麼。羣豪不約而同的都瞧着那趕車大漢。

但見他方面長身,寬膀,眉目間不怒自威,正是丐幫的前任幫主喬峯。

喬峯將鞭子往座位上一擱,躍下車來,抱拳説道:“聞道薛神醫和遊氏兄弟在聚賢莊擺設英雄大宴,喬峯不齒於中原豪傑,豈敢厚顏前來赴宴?只是今有急事相求薛神醫,來得冒昧,還望恕罪。”説着深深一揖,神態甚是恭謹。

喬峯越禮貌周到,眾人越是料定他必安排下陰謀詭計。遊駒左手一擺,他門下四名弟子悄悄兩從旁溜了出去,察看莊子前後有何異狀。薛神醫拱手還禮,説道:“喬兄有什麼事要在下效勞?”喬峯退了兩步,揭起騾車的帷幕,伸手將阿朱扶了出來,説道:“只因在下行事魯莽,累得這小姑娘中了別人的掌力,身受重傷。當今之世,除了薛神醫外,無人再能醫得,是以不揣冒昧,趕來請薛神醫救命。”羣豪一見騾車,早就在疑神疑鬼,猜想其中藏着什麼古怪,有的猜是毒藥炸藥,有的猜是毒蛇猛獸,更有的猜想是薛神醫的父母兒,給喬峯捉了來作為人質,卻沒一個料得到車中出來的,竟然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而且是來求薛神醫治傷,無不大為詫異。

只見這少女身穿淡黃衫子,顴骨高聳,着實難看。原來阿朱想起姑蘇慕容氏在江湖上怨家太多,那薛神醫倘若得知自己的來歷,説不定不肯醫治,因此在許家集鎮上買了衣衫,在大車之中改了容貌,但醫生要搭脈看傷,要裝成男子或老年婆婆,卻是不成。

薛神醫聽了這幾句話,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他一生之中,旁人千里迢迢的趕來求他治病救命,那是尋常之極,幾乎天天都有,但眼前大家正在設法擒殺喬峯,這無惡不作、神人共憤的兇徒居然自己送上門來,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薛神醫上上下下打量阿朱,見她容貌頗醜,何況年紀幼小,喬峯決不會是受了這稚女的美。他忽爾心中一動:“莫非這小姑娘是他的妹子?嗯,那決計不會,他對父母和師父都上毒手,豈能為一個妹子而幹冒殺身的大險。難道是他的女兒?可沒聽説喬峯曾娶過子。”他於醫道,於各人的體質形貌,自是一望而知其特點,眼見喬峯和阿朱兩人,一個壯健獷,一個纖小瘦弱,沒半分相似之處,可以斷定決無骨送連。他微一沉,問道:“這位姑娘尊姓,和閣下有何瓜葛?”喬峯一怔,他和阿朱相識以來,只知道她叫“阿朱”到底是否姓朱,卻説不上來,便問阿朱道:“你可是姓朱?”阿朱微笑道:“我姓阮。”喬峯點了點頭,道:“薛神醫,她原來姓阮,我也是此刻才知。”薛神醫更是奇怪,問道:“如此説來,你跟這位姑娘並無深?”喬峯道:“她是我一位朋友的丫環。”薛神醫道:“閣下那位朋友是誰?想必與閣下情如骨,否則怎能如此推愛?”喬峯搖頭:“那位朋友我只是神,從來沒見過面。”他此言一出,廳上羣豪都是“啊”的一聲,羣相譁然。一大半人心中不信,均想世上哪有此事,他定是藉此為由,要行使什麼詭計。但也有不少人知道喬峯生平不打誑語,儘管他作下了兇橫惡毒的事來,但他自重身份,多半不會公然撒謊騙人。

薛神醫伸出手去,替阿朱搭了搭脈,只覺她脈息極是微弱,體內卻真氣鼓盪,兩者極不相稱,再搭她左手脈搏,已知其理,向喬峯道:“這位姑娘若不是敷了太行山譚公的治傷靈藥,又得閣下以內力替她續命,早已死在玄慈大師的大金剛掌力之下了。”羣雄一聽,又都羣想聳動。譚公、譚婆面面相覷,心道:“她怎麼會敷上我們的治傷靈藥?”玄難、玄寂二僧更是奇怪,均想:“方丈師兄幾時以大金剛掌力打過這個小姑娘?倘若她真是中了方丈師兄的大金剛拳力,哪裏還能活命?”玄難道:“薛居士,我方丈師兄數年未離本寺,而少林寺中向無女入內,這大金剛掌力決非出於我師兄之手。”薛神醫皺眉道:“世上更有何人能使這門大金剛掌?”玄難、玄寂相顧默然。他二人在少林寺數十年,和玄慈是一師所授,用功不可謂不勤,用心不可謂不苦,但這大金剛掌始終以天資所限,無法練成。他二人倒也不抱憾,早知少林派往往要隔上百餘年,才有一個特出的奇才能練成這門掌法。只是練功的訣竅等等,上代高僧詳記在武經之中,有時全寺數百僧眾竟無一人練成,卻也不致失傳。

玄寂想問:“她中的真是大金剛掌?”但話到口邊,便又忍住,這句話若問了出口,那是對薛神醫的醫道有存疑之意,這可是大大的不敬,轉頭向喬峯道:“昨晚你潛入少林寺,害死我玄苦師兄,曾擋過我方丈師兄的一掌大金剛掌。我方丈師兄那一掌,若是打在這小姑娘身上,她怎麼還能活命?”喬峯搖頭道:“玄苦大師是我恩師,我對他大恩未報,寧可自己命不在,也決不能以一指加於恩師。”玄寂怒道:“你還想抵賴?那麼你擄去那少林僧呢?這件事難道也不是你乾的?”喬峯心想:“我擄去的那‘少林僧’,此刻明明便在你眼前。”説道:“大師硬員玄寂和玄難對望一眼,張口結舌,都説不出話來。昨晚玄慈;玄難;玄寂三大高僧合擊知喬峯,被他身而去,明明見他還擒去了一名少林僧,可是其後查點全寺僧眾,竟一個也沒缺少,此事之古怪,實是百思不得其解。

薛神醫口道:“喬兄孤身一人,昨晚進少林,出少林,自身毫髮不傷,居然還擄去一位少林高僧,這可奇了。這中間定有古怪,你説話大是不盡不實。”喬峯道:“玄苦大師非我所害,我昨晚也決計沒從少林寺中擄去一位少林高僧。你們有許多事不明白,我也有許多事不明白。”玄難道:“不管怎樣,這小姑娘總不是我方丈師兄所傷。想我方丈師兄乃有道高僧,一派掌門之尊,如何能出手打傷這樣一個小姑娘?這小姑娘再有千般的不是,我方丈師兄也決計不會和她一般見識。”喬峯心念一動:“這兩個和尚堅決不認阿朱為玄慈方丈所傷,那再好沒有。否則的話,薛神醫礙於少林派的面子,無論如何是不肯醫治的。”當下順水推舟,便道:“是啊,玄慈方丈慈悲為懷,決不能以重手傷害這樣一個小姑娘。多半是有人冒充少林寺的高僧,招搖撞騙,胡亂出手傷人。”玄慈與玄難對望一眼,緩緩點頭,均想:“喬峯這廝雖然惡,這幾句話倒也有理。”阿朱心中在暗暗好笑:“喬大爺這話一點也不錯,果然是有人冒充少林寺的僧人,招搖撞騙,胡亂出手傷人。不過所冒允的不是玄慈方丈,而是止清和尚。”可是玄寂、玄難和薛神醫等,又哪裏猜得到喬峯言語中的機關?

薛神醫見玄寂、玄難二位高僧都這麼説,料知無誤,便道:“如此説來,世上居然還有旁人能使這門大金剛掌了。此人下手之時,受了什麼阻擋,掌力消了十之七八,是以阮姑娘才不臻當場斃命。此人掌力雄渾,只怕能和玄慈方丈並駕齊驅。”喬峯心下欽佩:“玄慈方丈這一掌確是我用銅鏡擋過了,消去了大半掌力。這位薛神醫當真醫道如神,單是搭一下阿朱的脈搏,便將當時動手過招的情形説得一點不錯,看來他定有治好阿朱的本事。”言念及此,臉上出喜,説道:“這位小姑娘倘若死在大剛掌掌力之下,於少林派的面子須不大好看,請薛神醫慈悲。”説着深深一揖。

玄寂不等薛神醫回答,問阿朱道:“出手傷你的是誰?你是在何處受的傷?此人現下在何處?”他顧念少林派聲名,又想世上居然有人會使大金剛掌,急問個水落石出。

阿朱天極為頑皮,她可不像喬峯那樣,每句話都講究分寸,她胡説八道,瞎三話四,乃是家常便飯,心念一轉:“這些和尚都怕我公子,我索抬他出來,嚇嚇他們。”便道:“那人是個青年公子,相貌很是瀟灑英俊,約莫二十八九歲年紀。我和這位喬大爺正在客店裏談論薛神醫的醫術出神入化,別説舉世無雙,甚且是空前絕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只怕天下神仙也有所不及…”世人沒一個不愛聽恭維的言語。薛神醫生平不知聽到過多少和我頌讚譽,但這些言語出之於一個韶齡少女之口,卻還是第一次,何況她不怕難為情的大加誇張,他聽了忍不住拈鬚微笑。喬峯卻眉頭微皺,心道:“哪有此事?小妞兒信口開河。”阿朱續道:“那時候我説:‘世上既有了這位薛神醫,大夥兒也不用學什麼武功啦?’喬大爺問道:‘為什麼?’我説:‘打死了的人,薛神醫都能救得活來,那麼練拳、學劍還有什麼用?你殺一個,他救一個,你殺兩個,他救一雙,大夥兒這可不是白累麼?’”她伶牙俐齒,聲音清脆,雖在重傷之餘,又學了青城派這些人的四川口音,但一番話説來猶如珠落玉盤,動聽之極。眾人都是一樂,有的更加笑出聲來。

阿朱卻一笑也不笑,繼續説道:“鄰座有個公子爺一直在聽我二人説話,忽然冷笑道:‘天下掌力,大都輕飄飄的沒有真力,那姓薛的醫生由此而得虛名。我這一掌,瞧他也治得好麼?’他説了這幾句話,就向我一掌凌空擊來。我見他和我隔着數丈遠,只道他是隨口説笑,也不以為意。喬大爺卻大吃一驚…”玄寂問道:“他就伸手擋架麼?”阿朱搖頭道:“不是!喬大爺倘若伸手擋架,那個青年公子就傷不到我了。喬大爺離我甚遠,來不及相救,急忙提起一張椅子從橫裏擲來。他的勁力也真使得恰到好處,只聽得喀喇喇一聲響,那隻椅子已被那青年公子的劈空掌力擊碎。那位公子説的滿口是軟綿綿的蘇州話,哪知手上的功夫卻一點也不軟綿綿了。我登時只覺全身輕飄飄的,好像是飛進了雲端裏一樣,半分力氣也無,只聽得那公子説道:‘你去叫薛神醫多翻翻醫書,先練上一練,後替玄慈大師治傷之時,就不會手足無措了。”玄難皺眉問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阿朱道:“他好像是説,將來要用這大金剛掌來打傷玄慈大師。”羣雄“哦”的一聲,好幾人同時説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又有幾人道:“果然是姑蘇慕容!”所以用到“果然是”這三字,意思説他們事先早已料到了。誰也不知阿朱為了少林派冤枉慕容公子,他遲早與少林寺會有一番糾葛,是以胡吹一番,先行嚇對方一嚇,揚揚慕容公子的威風。

遊駒忽道:“喬兄適才説道是有人冒充少林高僧,招搖撞騙,打傷了這姑娘。這位姑娘卻又説打傷她的是個青年公子。到底是誰的話對?”阿朱忙道:“冒充少林高僧之人,也是有的,我就瞧見兩個和尚自稱是少林僧人,卻去偷了人家一條黑狗,宰來吃了。”她自知謊話中出破綻,便東拉西扯,換了話題。

薛神醫也知她的話不盡不實,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否該當給她治傷,向玄寂、玄難瞧瞧,向遊驥、遊駒望望,又向喬峯和阿朱看看。

喬峯道:“薛先生今救了這位姑娘,喬峯後不敢忘了大德。”薛神醫嘿嘿冷笑,道:“後不敢忘了大德?難道今你還想能活着走出這聚賢莊麼?”喬峯道:“是活着出去也好,死着出去也好,那也管不了這許多。這位姑娘的傷勢,總得請你醫治才是。”薛神醫淡淡的道:“我為什麼要替她治傷?”喬峯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薛先生在武林中廣行功德,眼看這位姑娘無辜喪命,想必能打地勸先生的惻隱之心。”薛神醫道:“不論是誰帶這姑娘來,我都給她醫治。哼,單單是你帶來,我便不治。”喬峯臉上變,森然道:“眾位今羣集聚賢莊,為的是商議對付喬某,姓喬的豈有不知?”阿朱嘴道:“啊喲,喬大爺,既然如此,你就不該為了我而到這裏來冒險啦。”喬峯道:“我想眾位都是堂堂丈夫,是非分明,要殺之而甘心的只喬某一人,跟這個小姑娘絲毫無涉。薛先生竟將痛恨喬某之意,牽連到阮姑娘身上,豈非大大的不該?”薛神醫給他説得啞口無言,過了一會,才道:“給不給人治病救命,全憑我自己的喜怒好惡,豈是旁人強求得了的?喬峯,你罪大惡極,我們正在商議圍捕,要將你亂刀分屍,祭你的父母、師父。你自己送上門來,那是再好也沒有了。你便自行了斷吧!”他説到這裏,右手一擺,羣雄齊聲吶喊,紛紛拿出兵刃。大廳上密密麻麻的寒光耀眼,説不盡各種各樣的長刀短劍,雙斧單鞭。跟着又聽得高處吶喊聲大作,屋檐和屋角上出不少人來,也都手執兵刃,把守着各處要津。

喬峯雖見過不少大陣大仗,但往常都是率領丐幫與人對敵,己方總也是人多勢眾,從不如這一次孤身陷入重圍,還攜着一個身受重傷的少女,到底如何突圍,半點計較也無,心中實也不惴惴。

阿朱更是害怕,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説道:“喬大爺,你快自行逃走,不用管我!他們跟克無怨無仇,不會害我的。”喬峯心念一動:“不錯,這些人都是行俠仗義之輩,決不會無故加害於她。我還是及早離開這是非之地為妙。”但隨即又想;“大丈夫救人當救徹。薛神醫尚未答允治傷,不知她死活如何,我喬峯豈能貪生怕死,一走了之。”縱目四顧,一瞥間便見到不少武學高手,這些人倒有一大半相識,俱是身懷絕藝之輩。他一見之下,登是發了雄心豪氣,心道:“喬峯便是血濺聚賢莊,給人亂刀分屍,那又算得什麼?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哈哈一笑,説道:“你們都説我是契丹人,要除我這心腹大患。嘿嘿,是契丹人還是漢人,喬某此刻自己也不明白…”人叢中忽有一個細聲細氣的人説道:“是啊,你是雜種,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種。”這人便是先前曾出言譏刺丐幫的,只是他擠在人叢之中,説一兩句話便即住口,誰也不知到底是誰,羣雄幾次向聲音發出處注目查察,始終沒見到是誰口在動。若説那人身材特別矮小,這羣人中也無特異矮小之人。

喬峯聽了這幾句話,凝目瞧了半響,點了頭,不加理會,向薛神醫續道:“倘若我是漢人,你今如此辱我,喬某豈能善罷干休?倘若我果然是契丹人,決意和大宋豪傑為敵,第一個便要殺你,免得我傷一個大宋英雄,你便救一位大宋好漢。是也不是?”薛神醫道:“不錯,不管怎樣,你都是要殺我的了。”喬峯道:“我求你今救了這位姑娘,一命還一命,喬某永遠不動你一便是。”薛神醫嘿嘿冷笑,道:“老夫生平救人治病,只有受人求懇,從不受人脅迫。”喬峯道:“一命還一命,甚是公平,也説不了是什麼脅迫。”人叢中那細聲細氣的聲音忽然又道:“你羞也不羞?你自己轉眼便要給人亂刀斬成醬,還説什麼饒人命?你…”喬峯突然一聲怒喝:“滾出來!”聲震屋瓦,樑上灰塵簌簌而落。羣雄均是耳中雷嗚,心跳加劇。

人叢中一和要大漢應聲而出,搖搖晃晃的站立不定,便似醉酒一般。這人身穿青袍,臉灰敗,羣雄都不認得他是誰。

譚公忽然叫道:“啊,他是追魂杖譚青。是了,他是‘惡貫滿盈’段延慶的弟子。”丐幫羣豪聽得他是“惡貫滿盈”段延慶的弟子,更加怒不可遏,齊聲喝罵,心中卻也均慄慄危懼。原來那西夏赫連鐵樹將軍、以及一品堂眾高手中了自己“悲穌清風”之毒,盡數為丐幫所擒。不久段延慶趕到,丐幫羣豪無一是他敵手。段延慶以奇臭解藥解除一品堂眾高手所中毒質,羣起反戈而擊,丐幫反而吃了大虧。羣丐對段延慶又惱且懼,均覺丐幫中既沒了喬峯,此後再遇上這“天下第一大惡人”終究仍是難以抗拒。

只見追魂杖譚青臉上肌扭曲,顯得全身痛楚已極,雙手不住亂抓口,從他身上發出話聲道:“我…我和你無怨無仇,何…何故破我法術?”説話仍是細聲細氣,只是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一般,口卻絲毫不動。各人見了,盡皆駭然。大廳上只有寥寥數人,才知他這門功夫是腹語之術,和上乘內功相結合,能得對方心神惘,失魂而死。但若遇上了功力比便更深的對手,施術不靈,卻會反受其害。

薛神醫怒道:“你是‘惡貫滿盈’段延慶的弟子?我這英雄之宴,請的是天下英雄好漢,你這種無恥敗類,如何也混將進來?”忽聽得遠處高牆上有人説道:“什麼英雄之宴,我瞧是狗熊之會!”他説第一個字相隔尚遠,説到最後一個“會”字之時,人隨聲到,從高牆上飄然而落,身形奇高,行動卻是快極。屋頂上不少人發拳出劍阻擋,都是慢了一步,被他閃身搶過。大廳上不少人認得,此人乃是“窮兇極惡”雲中鶴。

雲中鶴飄落庭中,身形微晃,已奔入大廳,抓起譚青,疾向薛神醫衝來。廳上眾人都怕他傷害薛神醫,登時有七八人搶上相護。哪知道雲中鶴早已算定,使的是以進為退、聲東西擊之計,見眾人奔上,早已閃身後退,上了高牆。

這英雄會中好手着實不少,真實功夫勝得過雲中鶴的,沒有五六十人,也有三四十人,只是被他佔了先機,誰都猝不及防。加之他輕功高極,一上了牆頭,那就再也追他不上。羣雄中不少人探手入囊,要待掏摸暗器,原在屋頂駐守之人也紛紛呼喝,過來攔阻,但眼看均已不及。

喬峯喝道:“留下罷!”揮掌凌空拍出,掌力疾吐,便如有一道無形的兵刃,擊在雲中鶴背心。

雲中鶴悶哼一聲,重重摔將下來,口中鮮血狂噴,有如泉湧。那譚青卻仍是直立,只不過忽而踉蹌向東,忽蹣跚向西,口中咿咿啊啊的唱起小曲來,十分滑稽。大廳上卻誰也沒笑,只覺眼前情景可怖之極,生平從所未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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