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英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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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鐵腿濃眉一掀道:“沒那一説,我蓋明可敢自誇明眼人,行家,我瞧得出,你老弟剛才那一手可是如假包換的真工夫,沒十幾年苦練別想來這一手,舉起刀來手就會發抖,你老弟這一手在現下江湖可以説是頂尖兒的工夫了…”年輕漢子還待再説。大姑娘銀姑已走了過來,手裏端着一杯茶,笑道:“蓋爺,您請坐喝茶。”耗子般中年漢子在一旁説了話:“真是,怎麼忘了讓蓋爺坐了,蓋爺,您這兒坐,您這兒坐。”順手搬過一張凳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蓋鐵腿身後。

蓋鐵腿豪邁不忘禮,謝了一聲道:“咱們都坐,咱們都坐。”四個人坐定,年輕漢子搶在蓋鐵腿之前開了口:“我們初到‘開封’來,趕的是這三天廟會,今後這三天裏,還望蓋爺您照顧。”

“照顧不敢當。”蓋鐵腿道:“大家都是江湖上混的兄弟,有道是:”四海之內皆兄弟‘,誰衝誰伸個手不應該,你老弟要是説我在’開封‘待得久,認識的人多這我沒説的,只要有什麼事,你老弟儘管找蓋明就是,不過話又説回來,就憑你老弟剛才那一手,那一個不長眼的敢在老虎嘴上拔鬍子呀?

“他笑了,年輕漢子也笑了,年輕漢子道:“我這點兒蒙人、唬人的假玩意兒,可不敢跟蓋爺您跟那樂寶林齊名的摔跤比。”蓋鐵腿一搖頭笑道:“摔跤憑的是幾斤力,也憑兩字取巧,算不得工夫,更算不得真工夫,人家説我跟樂寶林齊名,那是抬舉我、捧我。”這人不自傲,不好勝,難得。

年輕漢子要説話,蓋鐵腿卻接着開了口:“我還沒有請教…”年輕漢子道:“不敢當,李,李燕豪。”蓋鐵腿一挑拇指,一掀濃眉道:“好兩字燕豪…”年輕漢子李燕豪道:“蓋爺誇獎了。

““老弟,”蓋鐵腿目光一凝,眼神直李燕豪,道:“別蓋爺,蓋爺的,刺耳,也讓人聽了心裏難受,你老弟是個豪邁不羈,灑不俗的人物,也是條上頂天,下立地的硬朗鐵漢子,我蓋明有心高攀你這個朋友,你要看得起我。抬舉我,就叫我一聲大哥…”李燕豪道:“蓋爺錯愛…

“蓋鐵腿一按桌子,虎地站了起來。

李燕豪含笑忙道:“蓋大哥請坐。”蓋鐵腿神一緩,坐了下去,道:“老弟,我蓋明不願意把自己看得太低,你可也別把自己看得太矮。”李燕豪笑笑説道:“那要看對誰了,站在別人面前,我比任何一個要高出一頭。”蓋鐵腿笑了,一擺手,道:“老弟會説話,咱們説正經的,讓我先清楚,那位老哥跟這位姑娘,是…”李燕豪道:“路上碰上的,因為情意投合話投機就成了一夥…”一指耗子般中年漢子道:“這位姓杜,單名一個華字。”回手又一指銀姑,道:“這位是杜大嫂…”耗子般中年漢子忙道:“蓋爺,她叫銀姑,從小在江湖上長大的。”沒想到這麼一位年輕輕的大姑娘,果然是耗子般中年漢子杜華的渾家,真讓人替他叫屈。

蓋鐵腿“哦”地一聲道:“杜老哥好福氣。”銀姑眉宇間掠過了一絲異樣神,微微低了低頭。

杜華則得意地嘿嘿笑道:“蓋爺您誇獎,蓋爺您誇獎。”蓋鐵腿沒跟杜華多説,轉望李燕豪道:“老弟這趟是從哪兒來。”李燕豪道:“我從南七省來,在黃河渡口碰上了他二位…”杜華又嘴説道:“在沒碰上李爺之前,銀姑走繩子我幫場,後來在黃河渡口碰上李爺,李爺説那套玩藝是俗套,大夥兒都瞧膩了,事實上玩那玩藝的人可真不少……““的確,”蓋鐵腿點了點頭,截口説道:“走繩子那套玩藝兒跟我們這一門兒摔跤一樣,會的人多,瞧的人也膩了,論生意,要比李老弟那一手驚險新奇的真工夫,真本事可差了好大一截,李老弟那一手瞧了,可真讓人揪心冒汗…”掃了銀姑一眼,道:“錯非是大嫂這位自小在江湖上長大的姑娘家,換個人還真不敢跟李老弟玩這一手兒。”銀姑含笑説道:“蓋爺誇獎了,全是李爺那手兒真工夫,真本事,我跟李爺説過,要是換個人殺了我我都不幹。”蓋鐵腿笑了,他笑着説道:“賢夫婦這棚子讓我這一耽擱,生意全沒了…”杜華忙道:“不,蓋爺,您不知道,這是李爺興的規矩,每天只那麼一回…”蓋鐵腿“哦”地一聲,望着李燕豪道:“是麼,老弟?”李燕豪笑笑,説道:“不是怕這蒙人,唬人的玩意兒多了讓人瞧破拆穿…”蓋鐵腿道:“老弟分明是怕鋒芒過,過於招眼,其實也是,真工夫,好本事不能多…”李燕豪道:“蓋大哥,真正好工夫,好本事,就不會這麼輕易顯了。”蓋鐵腿一搖頭道:“不然,必要的時候也該,至於什麼時候必要,那就要看情形了。”蓋鐵腿這話説得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

李燕豪看了他一眼,沒説話。

蓋鐵腿忽然站了起來道:“老弟,不敢打擾過久,我走了…”杜華忙道:“蓋爺您這是什麼話,再坐會兒…”蓋鐵腿道:“我還有後話,好在杜老哥這兒每天只那麼一回,我那場子也收得早,怎麼説我在開封待得久,今兒晚上我請李老弟跟賢夫婦上我那兒喝兩杯去…”李燕豪一聽這話要開口。

蓋鐵腿抬手一攔,道:“老弟,四海之內皆兄弟,到哪兒都得幾個朋友,怎麼説我算得上個地主,你要看得起我,抬舉我就別多説。”李燕豪笑了,一點頭,道:“別讓蓋大哥給我瞧俗了,行,我叨擾了,一準到就是。”蓋鐵腿樂了,一咧大嘴笑道:“這才是,這才是英雄本,其實我該謝謝老弟你賞臉,咱們就這麼説定了,天一黑我就來接,請先收拾好,別讓我久等。”李燕豪笑道:“有什麼收拾的,我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婦兒,穿上件衣裳,洗把臉就走了。”這一句話逗得蓋鐵腿,杜華跟銀姑三個都笑了,笑聲中,蓋鐵腿走了,李燕豪、杜華,銀姑三個送出了草棚。

望善蓋鐵腿那高大,魁偉,隱隱懾人的背影,杜華一咧嘴笑了:“嘻,真不賴,沒想到咱們會攀上蓋鐵腿請喝兩盅兒,面子不小,傳揚出去這還不知道要多大的臉呢。”銀姑冷冷翻了他一眼,道:“別臭美了,武大郎照鏡子,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像兒?人家蓋鐵腿請喝兩盅兒?咱們是禿子跟着月亮走,沾了人家李爺的光,要不誰認識你姓杜的是誰呀,人家蓋鐵腿可沒把你這芝麻大點兒放在眼裏呢。”杜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但他仍咧着嘴,嘿嘿笑着替自己解窘圓場:“沾李爺的光有什麼要緊,又不是扯着別人的衣角兒跟在別人後頭討頓飯吃去,李爺跟咱們還外麼?

不管怎麼説,反正今兒晚上蓋鐵腿請喝酒有我一份兒。

“銀姑臉一拉,道:“吊死鬼搽粉,死要臉,我瞧你能噁心人到哪輩子去。”一擰身,扭頭進去了。

杜華掃了李燕豪一眼,皺眉笑道:“您瞧瞧,您聽聽,李爺,多衝,多橫,這哪像個女人?”李燕豪能説什麼,別的自不便説,他笑笑説道:“夫倆鬥嘴還不是常事兒,世上沒有不鬥嘴的夫,有時候牙還會咬着兒呢,男人家,氣度要大點兒,多讓着點兒不就沒事了?”杜華陪笑説道:“您好度量,這女人您不知道,她哪兒知道讓呀,越讓她越來勁兒,恨不得往人家頭上爬,就別讓我忍不住了,説不定我那天給個下馬威,一頓整得她乖乖的。”真漢子,真丈夫。

李燕豪往後掃了一眼,道:“留神大嫂聽見。”杜華猛然一驚,緊張地往裏望了一眼,旋即嘿嘿笑道:“李爺,您怎麼也逗起我來了?”李燕豪笑了,沒再説什麼,轉身就要往裏走。

忽聽有個人對杜華説了話:“老杜,許久不見了,你好哇,一晃兩三年了,沒想到在這‘開封’大相國寺前碰見你老杜,你那一口子呢?”李燕豪只當是杜華來了朋友,轉回身看,杜華像沒聽見,低着頭擦過他身邊就往棚裏走,李燕豪看見了,十幾步遠處,站着個一臉絡腮鬍的黑大漢,個頭兒跟蓋鐵腿差不了,一臉的獷,驃悍,尤其那單瞪着的一隻獨眼,兇光四,望之嚇人。

這黑大漢這時候開了口,咧着大嘴,笑得猙獰:“老杜,好朋友既然朝了面躲是躲不掉的,裝聽不見,看不見就能了事兒了麼,你老杜也未免太小氣了,怎麼這樣兒對好朋友啊?”杜華充耳不聞,低着頭一個勁兒地往裏走,這時候,布簾兒一掀,打裏頭走出了銀姑,她掀簾跨出,一眼就瞧見了黑大漢,先是一怔,轉而臉一變,收腿就要往回收。

黑大漢適時笑道:“銀姑,來不及了,要不你就別頭,了頭再想往裏縮,那還來得及麼?”銀姑想是也覺得來不及了,她腿只收了收,並沒有縮回簾子後頭去,她睜着一雙杏眼,臉上的表情讓人難以言喻:“老黑,是你…”

“不錯,是我,”黑太大漢笑着説道:“行,真不賴,難得你還認得我老黑,剛才我還問老杜他那口子呢,他裝聽不見,你評評理,這像對好朋友麼,我能進你們這棚子裏坐坐麼?”話雖這麼説,他腳下已然邁了步,大踏步邁向了草棚。

銀姑白了臉,一推楞立在眼前的杜華,甩布簾走了出來,往棚子裏一站,冷冷説道:“老黑,你想幹什麼?”黑大漢的站立處本來距草棚只有十幾步遠近,黑大漢步子大,一步抵別人兩步,銀姑這一句話工夫,他已進了草棚,往銀姑跟前一站,一臉猙獰笑地道:“不想幹什麼,我還想幹什麼?只想跟你們兩口子聊聊,好朋友多少年不見了,——不該麼?”銀姑不知是氣還是怕,話聲都發了抖:“老黑,你少跟我來這一套,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麼?多少年了,你還不放過我麼,想想當年,錯也不是我一個人的…”黑大漢像沒聽見,瞅着銀姑咧着嘴道:“銀姑哇多少年不見了,你好哇,沒想到在這塊地兒上碰見你們倆口子,這真是山不轉路轉,不是冤家不碰頭,當年我就説過這麼句話,只人不死,這輩子總會再碰上的,如今看來我那句話沒説錯,這世界也顯得太小了,銀姑哇,兩三年不見,你可是越來越標緻,讓人恨不得喝口水把你下去,也難怪,跟了老杜心裏舒服,人只要舒服,還能不越來越標緻,越來越動人麼…”銀姑聽不下去了,杏眼一瞪,叱道:“老黑,閉上你那張狗嘴,你要放明白點兒,銀姑可不是當年的銀姑了…”

“那當然,”黑大漢笑道:“你跟老杜這麼多年,老杜教了你不少,老杜可也給了你不少。”這句話太那個了,銀姑煞白的臉龐上掠起一片羞紅,揚手向黑大漢臉上摑去。

黑大漢既黑又的兩道眉一聳,伸出茸茸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銀姑那皮白的一段皓腕,道:“怎麼動手了?

玩兒這一套你還差得遠。

“銀姑一掙沒能掙,既羞又惱,抬腿頂向黑大漢的小肚子,黑大漢臉一變,笑了:“乖乖,你這不是要我的命麼,怎麼,銀姑膩了,想換換口味?”口説手不閒,那另一隻茸茸大手探了下去。

銀姑臉猛然一紅,厲叱説道:“老黑,你敢…”一彎柳,猛往後一挫步,總算躲了開去,黑大漢卻趁勢一抖腕,銀姑踉蹌而退,砰然一聲撞在後牆上,這一下撞得不輕,把頭髮都撞亂了,只聽黑大漢冷笑説道:“敢?別人不知道你清楚,我老黑可沒什麼不敢的,只是我老黑沒那麼好的胃口,像你這種爛娘兒們,光了我都懶得瞧一眼…”銀姑霍地轉望杜華:“姓杜的,你耳朵里長了驢了,你聽聽好聽呀,你聽得下去呀,這就是我銀姑跟你的好處,虧你也是個漢子,你的女人讓人打罵,你連動都不動一動。”杜華真漢子,真丈夫,他低着頭,連眼都沒抬,要多窩囊有多窩囊。

銀姑挑柳眉,瞪杏眼,還待再説。

黑大漢那裏笑着開了口:“你瞧見了,這就是你的男人,那一樣比我老黑強,他就他孃的會舐人股,你跟他算是跟對了…”轉望杜華冷冷一眼接道:“姓杜的,我找你找了兩三年了,從北六省,到南七省,從南七省又回到北六省,今兒讓我碰上了,無論怎麼説,這筆帳咱們總得算算…”銀姑道:“開封城是個有王法的地方,老黑,你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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