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火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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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雙眼已上三竿。夏的驕陽透過厚重窗簾的縫隙直的皮膚上使我到隱隱灼痛。我一躍而起就這麼赤着身子走到窗前一把將窗簾掀開,頓時,漫天金光撲面而來,直刺得我眯起雙眼。昨晚睡得並不好,我不停的做惡夢又不停的被惡夢驚醒,一直到清晨才踏踏實實睡去。以至於大反常態的很晚才起牀。小武並不在屋內,估計是鍛鍊去了,近兩年惡夢般的訓練已使我們形成了條件反---每天起牀後首先想到的便是出去跑步。來到永順這鬼地方快兩年了,回想這兩年鬼域般的生活,往昔那寬廣的教室和歡快的場已恍如隔世。父親去世,我傷人入獄而後出逃,再被鄭哥搭救一直到現在,一切事情發生得那麼不可思議而又真實無比。也許,這就是人們無法預知的命運。馬教練的死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轉機,但這轉機到底是兇是吉?沒人能告訴我。至少今夜的行動就生死難料。想到此,我心內沒來由的升起一陣煩躁。不想這些了!無論如何我還是有收穫的,那就是---小月。蕭如月,這還是在一次不經意間問到的。名字雖有些老氣但很美!人---則更美!昨天終於還是沒能與之獨處,她實在是太忙!不過今天説什麼也得向她表心跡,否則,以後可能就再也沒機會了。我梳洗一番步出房門,隨意間來到夜總會後院。後院不大,呈矩型,間或種着幾株白楊,樹與樹間橫滿了鐵絲,上面掛着姑娘們換洗下來的衣服被褥。也許是天隨人願,小月剛晾完洗過的衣服正抱着盆翩然走來。

“宇哥。”她輕盈的在我面前站定。飄散的髮絲被陽光包裹着,泛起金光。黝黑修長的睫隨着輕眨的雙眼上下飛舞,煞是好看!我眼前的小月就算比起傳説中的月下嫦娥也是不逞多讓啊!

“怎麼是你?太巧了!”我故作驚奇的叫道。

“是啊,我剛洗完衣服。”她邊説邊抬手攏起額前飛散的髮梢,接着輕聲問道:“你…昨晚沒回宿舍?”聽她的口氣就好像我和哪個小姐鬼混了一宿,這還了得!我慌忙道:“我,啊,不是!唉…!是鄭哥讓我們留下的,不信你去問文啓,我們一直在一塊着。”她莞爾一笑:“我信。”

“嘿嘿。”我陪在一旁傻笑,卻再也説不出半個字來。我暈啊!平時總似有千言萬語,怎麼此刻卻偏偏滿腦空白?這…不是遺傳的吧?

“那…沒啥事兒我先回去了。”

“小月!”情急之下,我的音調陡然提升了六七度,惹得附近幾位路過的姑娘駐足觀望。小月頓時燒紅了雙頰,低聲責道:“有事兒不能好好説?叫啥?”在這種地兒能見到臉紅的姑娘也算是異數。

“你…有空麼?”此時的我全沒了往的機和從容,身體已彷彿不屬於自己,説話的聲音更是走調走得厲害!我不笨不傻的,向女孩子吐心聲怎麼就這麼難?嗨,現時象我這樣的男孩恐怕也得算是異數了。

“有啊。我洗完衣服就沒什麼活了。”小月倒是滿面輕鬆談笑自如。

“那…能陪我走走嗎?”也許邊走邊説也許更容易放鬆和發揮。

“好吧!”她答應的倒很快“不過你得等一下,我先把盆放回去。”

“是!是!是!抱着盆上街,別人還以為咱是去撈魚呢!”我口而出。她舞動着長髮飄然而去,留下一串清脆的笑聲。好象找着點覺了。時值晌午。驕陽已開始出崢嶸,如火如荼的肆着人間。街道上行人稀少,偶爾有一兩輛汽車飛馳而過,揚起漫天塵埃。我和小月漫步在路邊,飽受着光和塵土的侵襲。大白天壓馬路,我們怕是頭一號。嘿嘿,這算開創了哪門子的先河?沉默,還是沉默。我們在尷尬中前行了大約四五百米,若一直走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要出縣城了。把人家約出來自己卻連個也沒有,真是笨!笨啊!一輛大貨車猛的擦身而過,我急忙將靠近路中央的她拉到另一側,卻再也沒有鬆手。突如其來的險情也突如其來的使我勇氣倍增。她略顯驚慌的望了我一眼,然後羞怯的垂下頭。就任憑那隻粉白細的小手握在我掌中。一股暖驟然湧遍全身,滿足麼?幸福麼?我再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小月!”聽到叫聲她緩緩揚起臉,目光温柔似水。

“晚上我要跟鄭哥他們去辦一件事。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回來。”

“別瞎説!”她慌忙舉起另一隻小手捂住了我的口。我趁勢將這隻手也擒在掌中,鄭重道:“真的!本來這是不能和別人亂講的。可有句話一直憋在我心裏,要再不對你説可能以後就沒機會了。”我目不轉睛的直視着她,豁然間拋開了一切,顫聲道:“月兒,我喜歡你!”説出這幾字我有如卸去千斤重負,渾身輕快無比。她一動不動的和我對望着,四道目光就那麼織糾纏在一起,其間説不盡的柔情與意。緩緩的,她靠到近前,欠起雙腳,將温潤飽滿的雙貼到我的上。我一把將她攬在懷中,世上再沒有光,沒有塵埃也沒有行人。只有我們倆,相互擁抱着允着,享受着對方傳遞着的無盡的愛戀!人生是什麼?不同的人答案也許會迥異。但此刻,我的人生就是小月,就是我對她的愛!回程的路上,我和小月手牽着手宛若親密的愛侶,步履緩慢而悠閒。初嘗愛情汁的我們心中充滿着喜悦和幸福,沒人肯多説一句話來衝散這片刻的温馨。快到夜總會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從雪白的頸上摘下一尊由紅線牽着的玉質彌樂佛像輕輕到我手中“這是生前在峨眉山為我請的平安符。戴上它你一定會平安無事。我…等你回來。”言罷向我投過深情的一瞥,然後飛也似的跑了回去。晚七時。我和小武吃過飯換上了鄭哥發的行頭:一套黑西服,一雙黑皮鞋。穿戴整齊我們彼此對望起來,嘿!還別説,一副十足黑社會派頭!

“行啊宇哥,小夥兒滿神嘛!”小武上下打量我一番,開口讚道。

“彼此彼此。”我幫他整了整翹起的衣領“差不多該出發了,咱過去吧,別讓人家等咱倆。”小武點頭稱是。我們來到大堂,已經有五個與我們穿着相同的小夥子等在那裏。他們應該就是我們這撥的五個弟兄。

“鄭哥呢?”我走上前向一個和我身材相仿的兄弟問道。

“快來了吧,再等等。”他答道。話音未落,鄭哥已從月亮門中穩步走來。他的出現使大堂內所有人的眼為之一亮!一米八五的個頭罩着一身筆的黑西裝,頭髮梳得光亮整潔,星目朗鼻,一張嘴微微上翹,微笑中滿含自信。若要再圍上白圍巾還真讓人懷疑是不是上海灘中的許文強復生了。

“哎呀媽呀!真帥!”小武一眨不眨的望着鄭哥,語氣中滿是崇敬和羨慕。場內的姑娘們更是眼離,情不能!看來美男的魅力絲毫不弱於美女呀。眼前的場景對久經戰陣的鄭哥來説顯然是小case,他從容的揮揮手道:“還看什麼?出發!”舉手投足之間更是魅力四!若不因為他是老大,估計當場就得有人發出尖叫。我們魚貫登上了早已等候在門外的藍大眾麪包車,隨着車門‘哐’的一聲關上,我們踏上了這段生死未卜的旅程。透過黑漆漆的車窗,我隱約看到大門口閃動着的小月苗條的身軀。漸漸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終於消失在視野中。鄭哥擠在我和小武中間。由於路況極差,麪包車顛簸得很厲害。他一手扶着椅背,另一隻手艱難的探到座位下,掏出了兩把一尺來長明晃晃的匕首分別到我和小武手中。

“這是我從南方定做的,鋼口極好。不過也不知和不和你們手,先湊和用吧。記住了!一旦動上手,你們千萬要跟在我身邊,別打散了。”鄭哥叮囑道。接着又笑着説:“我可不想失去你們兩兄弟。”此時他婆婆媽媽的倒象個老太太。

“鄭哥,咱不是去總部找什麼資料嗎?而且你説過那兒也就幾個值班的,有您説的那麼嚴重嗎?”小武不解的問。是啊,這個問題我也琢磨了很久,就是沒想明白。他堂堂一個老大,不在主戰場指揮戰鬥卻偏要去搶什麼資料?這於理不合!除非那東西重要到大過金老三的命!可金老三這土包子能有什麼重要資料呢?

“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有些事兒也用不着瞞你們。”鄭哥嚴肅道“我想要的,是一個帳本。”

“帳本?”

“不錯!這個帳本上不僅有和他往來商户的帳目,而且還有他支付給手下人金錢的記錄。我之所以要得到它,就是為了找出金老三安在咱們這兒的內應。”鄭哥此語有如驚雷,劈得我倆目瞪口呆!

“您…就那麼肯定咱這兒…有…間細?”我接接巴巴的問。他點點頭道:“已經有好幾當子事兒金老三都搶在咱頭裏出手,要沒人給他透口風,你當他是神仙啊?”

“您的意思是…此人的地位還不低?”我繼續問道,但心裏已有了點頭緒。他仍舊點頭道:“不僅地位不低,而且還不出昨晚開會的***。”間細是劉姐。聽他説完我心內馬上閃出這個念頭。她工作的環境最複雜!接觸的人也最多!如果説誰最有可能被收買的話她應是首當之選。而且當時在場的人中只有她不參與今夜的行動,也就是説她是唯一不會涉險的人。由此看來當時鄭哥讓她參加會議恐怕是別有深意的。

“那咱的計劃,金老三他們不早就知道了嗎?他只要在總部放個三五十人,咱八個還不夠包餃子的呢!”小武擰起眉,出一副擔心的樣子。看來這小子只想到其一併,沒想到其二。他金老三會提前佈置,難道鄭哥就不會改變計劃麼?沒有人會傻到去往槍口上撞!更逞論鄭哥還是一方老大!要知道他這個老大可不是白來的。想到此,我勸解他道:“放心吧,兄弟。鄭哥早有安排,他不會帶着咱們去送死的。是吧?”説到最後我又把球踢給鄭哥,我就是説一千道一萬也不如他一句話更能穩定軍心。鄭哥輕鬆的笑笑,拍拍小武的肩膀道:“張宇説的沒錯!其實咱這趟主要目的還是要幹掉金老三那***。拿帳本只不過是捎帶手的事兒。”説着,他轉向其他的弟兄道:“鄭哥我還從沒打過無把握之仗,啊,兄弟們要信得過我鄭曉龍就把心放到肚子裏,沒啥可怕的!”

“誰要信不過您我第一個跟他急!”小武及時的表態顯現出了他異於常人的機靈勁兒。在他的帶動下,車內其餘人等也紛紛表示要放心大膽的跟着鄭哥幹。一時間羣情振奮熱鬧非凡。

“小宇,你倒説説看,我會怎麼安排?”待眾人安靜下來,鄭哥帶着頗有考問的意味向我道。

“我認為王哥他們是疑兵。他們若變東陽方面定會起疑,因此他們還會按原計劃行動。而龍哥他們則會趕過來與咱們兵合一處做主攻。”説到這兒我頓了頓“就這麼多吧。”其實還有一點我沒説出來,那就是鄭哥在東陽早就安排下的伏兵。對於這一點我至今仍深信不疑!否則東陽之行這一注壓得就太過冒險。至於那到底是一支怎樣的伏兵,恐怕就天知地知只有他鄭哥最知了。鄭哥高深莫測的一笑,讚許道:“嗯…想的不錯,差不多,已經很貼譜了。”

東陽縣城距永順縣城也就六七十公里。但由於天不作美飄起了雨,再加上路況不好,我們在雨中足足顛簸了兩個多小時,於晚九點四十分才抵達目的地。到的時候雨勢轉大,瓢潑漫天,十幾米外已是人跡模糊。十幾分鍾後,龍哥等人接到鄭哥的通知匆匆趕來。

“曉龍,出啥事兒了?”一見面龍哥便焦急的問道。

“我剛得到消息,金老三今天沒去澡堂子。”鄭哥沉穩道。他為什麼沒向龍哥吐實情?難道有問題的是龍哥?

“那咋辦?”一向穩重的龍哥此時顯得異乎尋常的焦躁。

“咋辦?嘿嘿。涼‘拌’唄。”鄭哥彷彿在故意尋龍哥的開心。

“曉龍,説正格的呢!幾十號弟兄別白跑一趟。”一旁的李哥幫腔道。

“咋能白跑?***今兒加班,咱給他來個一勺燴!”

“今兒的事兒是不是有人走風了?”薑還是老的辣!龍哥終於反應過來現時的情景有些不同尋常。鄭哥無言的點點頭。

“知道是誰麼?揪出來活剮了雜種的!”龍哥咬牙切齒道。原本陰森的面目顯得更加駭人。

“這事兒先放一邊,我的意思是咱們將計就計,就勢兒把金老三的窩兒給端了。”鄭哥收起了戲的神態,正道。

“曉龍,你説咋辦就咋辦!兄弟們聽你的。”李哥搶着道,使原本張口的龍哥言又止。

“那好!大夥兒先回車裏休息,待會兒等我通知一齊動手。”鄭哥答道。也許是天黑雨大,他並沒看見龍哥的表情又或許是故意視而不見,總之沒有理會龍哥的異議。看到鄭哥如此堅持,龍哥只得隨大家回到車上等候攻擊的命令。時間一秒一秒的滑過,我的心絃也被一分一分的拉緊。再過不久雙方的主力將正面對決,這是沒有留手的硬撼。雖然有龍哥這支奇兵,但在總人數上我們定仍是遜於對方。鄭哥最大的憑恃應為那神秘的伏兵。而我們則必須堅持到伏兵現身。真不知到那時還能剩下多少弟兄?我和小武是否可倖免於難也只有聽天由命了。十點十五分。東陽縣金老三名下的金鳳歌舞廳。正在迪廳中小酌的王哥向四下的弟兄打個眼,猛然摔碎手中高腳酒杯,迅速從懷內出傢伙,一支九節鋼鞭,揮舞着衝向舞池。張哥,徐哥也率領手下紛紛從包間衝殺而出。戰火在歌廳四處點燃。儘管他們的目標僅僅是工作人員和觸手可及的器具,但一時間,吶喊聲,呼叫聲和哭嚎聲響成一片,整個歌舞廳頓時陷入一團混亂之中。同一時間,我,小武以及其他五個弟兄在鄭哥的帶領下悄悄摸進了金老三總部的大院。院子大,面積約摸有一畝多。一座三層小樓***明滅的矗立在青石路的盡頭。那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金氏金鳳集團的總部。雨還在下,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石路面上噼啪作響也將我們打得透濕。鄭哥負着手走在前方,步履穩定而有力,絲毫不受風雨影響。我們則各持兵器小心翼翼的散在他身後。空曠的院落除了雨聲和院牆邊大樹枝葉的搖擺聲外,竟了無人跡。但我們每人心裏都清楚:此刻,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虎視眈眈的盯着自己,因為我們踏足的是金老三心設好的陷阱。不知是雨水冰寒還是心內緊張,我握着匕首的右臂竟微微有些顫抖。前方的小樓一步步近,我的心不能自制的狂跳起來,若眼前有面鏡子定能照出我那張佈滿雨水的蒼白的臉。此時心情的悸動是本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距小樓十米處,鄭哥站定,同時抬手示意我們也停下來。就在他抬手的瞬間,不遠處的樓門‘唰’的大開,兩支門燈象兩枚怒燃的火球驟然點明。一副高大肥胖的身軀正立身於門內,光亮溜圓的禿頭在燈光的映中神采飛揚,一雙銅鈴般的巨眼暴出不可抑制的動與興奮,扁而寬的鼻下一張大嘴幾乎裂至耳,從其中發出的“哈哈”的笑聲震醒了整個院落。金老三終於現身了。王哥揮鞭將側面斜劈而來的砍刀磕飛再一回手,又有一人倒於鞭下。算上身後的四個他已倒五名敵人,而自己卻仍毫髮無損。對於手中這支鋼鞭,王哥自是信心十足。其鞭法系家傳,而他本人也浸婬此道二十餘載。自從初二那年揮鞭上陣至今,大小百餘仗他還鮮嘗敗績。尤其現時這支鞭是從南方選用極品鋒鋼由高手心鍛成,此鞭由九段方柱焊制,頂部有尖四面帶刃,無論是刺,砍或砸均可傷人。再加上五十五公分的長度和二十三斤的重量又都是按照王哥多年的經驗為自己度身釐定,因而有此鞭在手更使他如虎添翼。面對洶湧而來的敵人他雖仍攻守有度,進退得法,但暗中卻也隱隱覺出不妥。他們原本的計劃是先以浩大的聲勢將局面搞亂,然後趁亂對歌舞廳進行最大程度的破壞。然而現時的情景卻是場面雖亂但很多舞者並沒象預想中那樣慌亂和逃竄,他們象是在有組織的進攻,且下手的對象正是自己和隨從的弟兄!儘管參與此行的人手都是鋭中的鋭,但若讓他們每人都同時單獨面對多個敵手,恐怕也是力有不逮。雖不知什麼原因,但今夜的行動定是出了差子。若再這樣幹下去用了多久他怕就要變成光桿司令了。既已陷入苦局還是採取守勢吧,分則力散聚則勢大。無奈中王哥高嘯一聲,這是召集眾人聚合的暗號。

“哈哈哈…”金老三肆無忌憚的狂笑着,道:“鄭曉龍,沒想到吧?老子在這兒恭候多時了!”看到鄭哥無言以對,他猙獰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肥碩的臉扭曲着,以飽含得意,興奮,惡毒等等多種因素摻雜在一起的複雜眼神死死盯着鄭哥,一字一頓道:“今兒既然你到了我這一畝三分地上,我們怎麼着也得好好招待招待。你就他媽認栽吧!弟兄們,幹掉姓鄭的獎金十萬,幹掉他手下的獎金一萬。大夥兒給我上!”他的話音剛落,便見重重人影從暗中現出。沒想到自己這條賤命還能值一萬塊錢。面對步步近着的數倍於我們的敵人,我心下暗嘲。此刻我的心情倒平靜下來,事情既已到了這個地步,該來的就讓它來吧。想至此,我握緊掌中匕首,堅定的守在鄭哥右側,等待他下達攻擊的命令。可惡的大雨雖幾近模糊了我們的視線,卻也給敵人造成了相當的麻煩。眼見着有幾人在前衝過程中失手滑倒於地,給充盈着殺機的現場平添了幾分滑稽。倏的“嗷”的一聲怪叫從鄭哥左側發出。是小武的叫聲!這個念頭剛現於腦際,他已一步竄出,速度迅若捷豹,目標直指十餘米外的金老三。此時早有兩名壯漢從金老三背後跨出,於中途截住了他。糟糕!我心內暗急。要知道我們的強項僅在拳腳,對於兵刃卻從未染指。小武這支出頭的椽子怕是要玩完啊。這麼想着我焦急的望向鄭哥。

“上!”進攻的命令終於從他堅毅的口中迸發而出,聲音不大卻穿透了雨幕,響徹整座院落。也就在同一時間院門‘哐’的被揣倒,龍哥李哥率領十五名弟兄馳援而至,反殺向敵方的包圍圈。敵人萬沒想到我們竟還有援兵!頓時慌做一團。

“朱傑,郝強帶人截住他們,其他人先解決鄭曉龍。”依舊穩立於樓門內的金老三見狀急吼。而與兩壯漢甫接手的小武竟覷準了這個機會,將掌中匕首電而出,只見一道寒光直取金老三面門。正分心於戰場的金老三慌忙中下意識的一歪頭,疾走的匕首擦着他耳飛馳而過,雖僅削去一小片皮卻也驚得他心慌腳軟。對於小武棄匕首之舉,我先是一驚,隨後便領會了其意圖。匕首這玩意兒我們本就用之不,拿在手裏反而成了累贅,倒不如赤手空拳來得更得心應手。這叫棄短取長,看來這小子在危急中仍不失冷靜。但若單憑手腳與手持利刃的壯漢相搏,説好聽點是險中求勝,説得不好聽就是以卵擊石啊!但此刻我再也顧不上看小武,因為團團的敵人已聚攏過來,混戰在頃刻間爆發。王哥奮力退兩人,將最後一名兄弟解救出來。他的九節鋼鞭已沾滿血,而自身也是多處掛採。與他一同潛入迪廳的八名弟兄,此時僅餘身邊五人,即使是這些人也都或多或少受了傷,戰力大不如前。老張老徐到現在仍未面,今之戰眼見已陷入死局,除非有奇蹟出現,否則怕是凶多吉少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在接戰之初便果斷下令撤退,那樣或許還可活出幾人也總好過全軍覆沒。王哥在深深懊悔着,但同時更牽掛着另外兩處戰場,尤其是曉龍那裏,危險恐怕會百倍於此!因為鄭曉龍才是金老三的首要目標。金老三情報之確準備之充分只能説明一點:就是己方出了內鬼!但那挨千刀的內鬼倒底是誰王哥卻再無暇顧及,因為敵人再次蜂擁而至。

“大夥兒圍成一圈跟在我後頭往外衝,千萬別走散了。”王哥低聲囑咐身邊的弟兄,隨後掌中鋼鞭往起一揚,高呼着:“弟兄們,殺呀!”帶頭衝向門口。既入死局唯有死拼或可有一線生機!已立死志的王哥仿若下界的金剛,鬚髮皆張,威猛無比!只見其鋼鞭上下飛舞如龍似電,而擋者則血四濺哀嚎連連。籍此生死關頭,王哥身體的潛能發揮到了極至!雖然每揮動一次鋼鞭,身上的各處傷口都會因之而牽動,每打倒一個敵人都會耗去大量體能,但他卻仍恍然未覺勇猛如初。這對於一個三十幾歲的人來説,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他的拼搏也終於得到回報,厚厚的人牆竟生生被殺出條血衚衕!在逃出大門衝入雨幕那一刻,他終聞到了生命的氣息,而身後的兄弟們卻早蹤跡皆無。慘敗啊!歌廳一戰共出動十三人,他恐怕是唯一能逃出生天的。再殺回去麼?那將與送死無異!自己這條命還有用,不能讓那王八蛋叛徒逍遙法外,否則死去弟兄們的血就白了。想畢他頭也不回飛速向雨夜深出掠去。出發前約定的集合地點越來越近,王哥氣停下腳步,將幾近散架的身軀倚在牆角。雖已不報任何希望,但他還是努力張望一番。誰知這一望卻給他帶來了意外的驚喜,只見一條悉的身影正在前方不遠處晃動。一股莫名的力量驀的油然而生,支撐着他起身軀,疾步上前。一縷刀光劃開雨簾劈面而至,我無暇多思,猛然縱身前躍同時掌中匕首望空割去,在驚人的高速中對方已來不及變招,眼見着寒光一閃,緊握砍刀的手掌便飛離開身體。下一刻我的膝頭已狠狠撞上了他的心窩,在骨裂和嚎叫聲中他的身體飄飛而起,與此同時那支離身軀的手掌連同砍刀飛向與身體相反的方向,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拋物線“哐啷”一聲墜落於地。而五失去主人的手指仍緊緊扣在刀柄上,形狀極為怖人。血象噴泉般濺在我臉上,温熱中帶着腥鹹緩緩滑落,很快又被雨水沖刷的無影無蹤。我強壓下幾翻騰而出的食物,再次揮刃向另一個敵人。此時,總部大院內的戰況陷入膠着狀態。金老三方面已從最初的慌亂中穩定下來,與我方展開對攻。而我們雖有龍哥這支生力軍,但在總人數上卻遜於對方多多。之所以能和敵人勉強戰成平手,僅是憑藉着大夥兒高強的身手與悍不畏死的神。最遠端的龍哥等人幾乎是排成一線被敵方阻於十幾米外。我們幾個圍在鄭哥身側居中,承受的壓力卻最大!尤其是鄭哥,雖舉手投足間便有敵人飛出,但其招至的後果卻是使更多的人圍了上來。真是重賞之下啊!戰團中人數最少的要數小武那裏,金老三雖僅距幾步之遙,可他卻寸步難前且險象環生。兩名大漢的彷彿高牆般隔斷了他的視線,而那兩柄鋼刀更象兩條毒蛇不時在他身上留下斑斑齒痕。若不是小武腦筋聰靈身手捷,恐怕早就被剁成泥爛醬。饒是如此,此刻他也已變成了個血人。若再無援手,他怕是連一分鐘也挨不下去了。一念至此,我咬牙舍卻對手,疾步前衝,而所花代價則是左肩被劃開一道近半尺長的血口。如能以這道傷口換取小武一條命,也值了!然而我的到來卻沒能給他減輕絲毫壓力,因為有三個敵人竟如蟻附骨般隨我而至。剛才是他一對二,現在是我們二對五。而我們又被困在當中,前不能進後不能退,只能左支右拙做垂死掙扎。瞬息間身上的傷口便已成幾何數增長。在挑飛劈向小武的一刀後,我終於陷入了絕境:前,後,右側三方敵人竟同時向我出手,無論擋哪面另兩側的利刃均可將我揮成幾段。而我又無法向左側閃躲,因為小武就在左邊,若躲過去就會和他撞做一團,那樣死的將更難看!罷了!拼吧!拼掉一個夠本。這麼想着我把心一橫,毅然前衝,匕首直刺對面的敵人。這樣一來,後方和右邊的兩刀必將劈空,但前面的攔一擊是必挨無疑了。不過憑自己的速度,我有把握在臨死前將匕首送進對方的膛。小子,算你倒黴,陪爺爺一塊死去吧!對面的敵人一下子明白了我的意圖,但他劈出那一刀時並未留手,駭然間已無法改變動作,只得硬拼!沒有你死我活,只有你死我死!

“老徐!”王哥終看清來人,鞭腿共用,快步上。

“其他弟兄呢?”已在街邊等候多時的徐哥焦急的問。

“都…沒了。”王哥垂首痛心道。想起那些與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們,他不住老淚縱橫。相反的,徐哥聽到此語倒象是鬆了口氣,還自言自語道:“哦,那就好。”

“你説啥?”王哥猛然抬起頭,驚愕的盯着他。

“我説死了就安生了,早死早安生啊!”徐哥邊説邊迅速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黑的槍口直指王哥起伏不定的膛。一下子,王哥全明白了!看着王哥驚痴,憤恨的樣子,他不無得意道:“鄭曉龍真他媽不知天高地厚!就這三半人兒還想打金老三的主意。我説王老五,你不應該活出來呀!跟大夥兒死在一塊兒多好,還能就個伴兒。唉!原本我是沒打算親自下手的。”

“為什麼?”王哥並不理會他的自説自話,怒目圓睜沉聲吼道:“為啥要出賣我們?”

“為啥?!你當鄭曉龍他憋着啥好?”徐哥往地上啐口吐沫道:“要殺金老三,找幾個人暗地下手不就結了,幹啥還興師動眾的?尤其是把咱歲數最大的這老哥幾個放一塊堆兒,明擺着是要借金老三的手清除咱們!告訴你吧,保不齊這會兒姓鄭的那孫子正跟家喝着小酒等着咱陣亡的好信兒呢!再説…”徐哥仍搖頭晃腦滔滔不絕的説着,而這正是王哥苦等的機會。趁他分心之際,王哥驟然發難,舉鞭便要打。哪知他早有防備,就在王哥舉鞭的一剎那,一道震耳的槍聲響徹長街。槍響過後,王哥緩緩跌倒在血泊中。徐哥吹了吹槍管,走到王哥身體前狠踢了一腳,恨聲道:“王老五,就是他媽死了,你也是個傻!”説着抬槍就要再補上一下。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在遠處街角倏的一閃即逝,徐哥警覺的抬起頭,略忖片刻,收起槍,往身影消逝的方向追蹤而去。小武逃過致命一擊,一眼瞥見我已身臨絕境,又看我捨命前衝,便知我以命換命一意赴死的決心。

“宇哥!”他發出驚天般嚎叫,猛然從身側撲來,一頭撞在我上。這一撞使我本就迅捷的前行速度又驟然加快,輕易間出了包圍。眼前出了金老三那張略帶驚愕的肥臉。這一瞬間我領會了小武的用意!他是在用自己的犧牲來換取我這條命!換取整個戰場的勝利啊!兄弟是什麼?在最危急時刻身而出,蹈死不顧!只有這才稱得上兄弟二字!我心雖不甘卻哪還有選擇的餘地?不敢稍作停頓,滿懷悲憤直奔金老三刺去。奇怪的是金老三沒有閃躲,反而哀嚎一聲向我撲跌而來。與此同時只見他身後一條長腿一踢即收,一個悉的身影現身門側。此人的右臂被白紗布吊在前,細眉下一對長眼正冷漠的注視着我們。是崔廣泰!不可能再顧及他了,先解決金老三再説!是死是活就搏這一鋪!閃念間我收回刺出的匕首,探左臂勾住金老三的脖頸,借勁一轉身落穩於地,隨即大吼道:“都住手!”門燈下,金老三那顆鋥光瓦亮肥碩的禿頭無力的垂在我左臂上,而我右手的利刃正指着他的太陽。原本殊死搏殺的院落倏然間安靜下來。金老三的手下們紛紛望向我這邊,目光惑而呆滯。

“都放下武器!否則我栽了他!”我向敵人們高聲叫道,同時掌中匕首微微晃動着。在強烈的燈光中,匕首劃出道道採,奪人二目。但在此刻,全場中也許只有兩個人心裏最清楚,金老三已一命歸西了。這兩人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真正要他一命的---崔廣泰。鄭哥不知何時已來到我身邊,他轉過身面對着眾人高聲説道:“東陽的弟兄們,只要大家放下武器,我鄭曉龍以此立誓,決不為難大夥兒。”説着他從我手中拿過匕首,一把撕開上衣,用鋒利的匕首在自己結實的膛上劃開一道長約兩寸深深的傷口。血隨着匕首滑過的軌跡滲透而出,頃刻間染紅了大半個脯。他強忍着痛楚把匕首遞還給我,同時又瞥了一眼金老三的屍體,微聲道:“把他拖進屋裏去。”

“那文啓他…?”

“放心,他沒死。已有人去照顧他了。”聽到鄭哥此言,我心中大定,歡喜的從命而去。然而就在將金老三拖進門的瞬間,我看到崔廣泰向鄭哥投去會心的微微一笑,同時也明白了鄭哥手中的殺手鐧原來就是他!此時,院內金老三的手下們見老大被擒早沒了戰意,又見鄭哥以自殘明誓,不知哪個率先扔掉了手中的兵器。有了帶頭的,頓時兵刃投落於地的脆響聲連成了一片,仿若奏響一曲美妙的仙樂,卻又不知比仙樂動聽了多少倍1我方的弟兄們歡呼着擁抱着,淚和血混雜織在一起,瀰漫了整個空間。大雨在這一刻竟莫名其妙的住了,星月重現天際,恢復了它們的本來面目。清風襲來,以其夾帶着泥土芬芳的氣息驅散了上一刻的血雨腥風。説來奇怪,從戰鬥打響到剛才決意赴死,我始終都沒想到過小月。但此刻她恬靜,温馨的笑容卻浮現到眼前。我抬手輕輕撫摸着那尊掛在前的玉佛,心中不到陣陣後怕。此時她怕是正忐忑的等候着我們平安的消息,但若是沒有小武拼死相救,我們也許已是人鬼殊途。我若就這麼死了也不知是否值得?但於小月來説應是晴天霹靂!還有小武,我的好兄弟!也不知他會不會落下殘疾?不過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棄之不顧,因為我們倆的命運已早就栓在了一起。也許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吧。雖然此戰以勝利告終,而且一切似乎又都還原了。不是麼?月明星輝,天地依舊。但人呢?那些失去了生活能力甚或再也無法睜開雙眼的弟兄們,是否也歸於了天地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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