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兩重心字6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雷少功看這光景,倒猜到了幾分。知道他脾氣已經發完了,於是笑着道:“左右在家裏也是悶着,就過來了。”又説,“何苦拿東西出氣,我老早看上那隻雍正黃釉纏枝蓮花瓶,一直沒敢向你開口,不曾想你今天就摔了。”他一臉惋惜的樣子。慕容清嶧知道他是故意説些不相干的事情,手裏翻着那雜誌,就説:“少在這裏拐彎抹角的,有什麼話就説。”雷少功應了一聲:“是。”想了一想,説:“三公子,要不這個禮拜打獵去,約霍宗其和康成一起。”慕容清嶧放下手中的雜誌,欠身起來,説:“叫你不用拐彎抹角,怎麼還是囉嗦?”雷少功這才道:“那任小姐雖然美,到底不過是個女人,三公子不用放在心上。”慕容清嶧問:“誰又多嘴告訴你了?”雷少功道:“三公子這樣發脾氣,他們自然不敢隱瞞。”慕容清嶧道:“少在這裏跟我打官腔。”到底心裏還是不痛快,停了一停,才説:“我原以為,她説有男朋友只是一句託詞。”雷少功看他臉上,竟有幾分失落的神,心裏倒是一驚。只見他左眼下的劃傷,傷痕已只剩了淡淡的一線,卻想起那荷花池畔的情形來,連忙亂以他語:“晚上約馮小姐跳舞吧,我去打電話?”慕容清嶧卻哼了一聲。雷少功怕出什麼事情來,慕容灃教子是極嚴厲的,傳到他耳中,難免是一場禍端。只説打電話,他走出來問侍從:“今天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兼着侍從室副主任的職位,下屬們自然不會隱瞞,一五一十地向他説明:“下午五點多鐘,三公子去凡明回來,車子在碼頭等輪渡,正巧看見任小姐和朋友在河邊。”他又問了幾句,心裏有了數,想着總歸是沒有到手,才這樣不甘心罷了。一抬頭看見慕容清嶧走出來,連忙上去,問:“三公子,去哪裏?”慕容清嶧將臉一揚,説:“哪兒也不去,我就在這裏,你去。”他聽了這一句話,心裏明白,可是知道不好勸,到底年輕,又不曾遇上過阻逆,才養成了這樣的子。雷少功沉默了半晌才説:“萬一先生…”慕容清嶧卻道:“我們的事,父親怎麼能知道?除非你們去告密。”説出這樣的話來,可見是又動了氣,雷少功只得應了一聲“是”,要了車子出去。

雷少功走了,宅子裏又靜下來。這裏只是他閒暇時過來小住的地方,所以並沒有什麼僕傭之輩,侍從們也因為他發過脾氣的緣故,都在遠處。他順着碎石小徑往後走,兩旁都是花障,那些藤蘿密實的暗褚葉隙間開了一朵一朵白的小花,仔細看去才知道是‮花菊‬夾在中間。他一直走到荷池前,一陣風過,吹得池中荷葉翻飛,像無數的綠羅紗裾。忽然想起那,她穿一身碧的衣裳,烏沉沉的長髮垂在前,眼睛似是兩泓秋水,直靜得令人出神——笑起來,亦是不齒的輕笑,可是嘴角向上輕輕一揚,像是一彎新月,引得他想一親芳澤——臉上的劃痕,如今已經淡下去了,卻到底叫他平生第一次遇上反抗。心裏的焦躁不安,叫涼涼的秋風吹得越發喧囂。

他又站了片刻,侍從已經尋來,“三公子,任小姐到了。”端山別墅的房子雖然小,但是佈置得十分緻。房間裏倒是中式的陳設,紫檀家俬,一的蘇繡香褥墊,用銀絲線繡出大朵大朵的芙蓉圖案,看去燦然生輝。近門處卻是一架十二扇的紫檀屏風,那屏風上透雕的是十二花卉,木紫得隱隱發赤,潤澤如玉。落地燈的燈光透過紗罩只是暈黃的一團,像舊時的密炬燭火照在那屏風上,鏤花的凹處是濃深的烏,像是夜的黑。聽到腳步聲,素素的懼意越發深了,輕輕退了一步。慕容清嶧見她面孔雪白,髮鬢微松,顯是受了驚嚇。於是説:“不要怕,是我。”她卻驚恐地連連往後退,只退無可退,倉皇似落入陷阱的小鹿。烏黑亮圓的一雙眼睛寫滿驚恐慌亂,直直地瞪着他,“我要回家。”他輕笑了一聲,“這裏不比家裏好?”牽了她的手,引她走至書案前,將一隻盒子打開,燈下寶光閃爍,輝意轉,照得人眉宇澄清。

他低聲説:“這顆珠子,據説是宮裏出來的,祖母手裏傳下來,名叫‘玥’。”拈起鏈子,向她頸中扣去,她只倉促道:“我不要,我要回家。”伸手去推卻,卻叫他抓住了手腕。他低低地叫了一聲:“素素。”她站不住腳,被他拉得向前失了重心,直撲到他懷裏。她掙扎起來,可是掙不。他低頭吻下來,她掙扎着揚起手,他卻是早有防備,將臉一偏就讓過去。她只想掙他的錮,但氣力上終究是不敵。他的吻密密地烙在她上,烙在臉上,烙上頸中。她絕望裏只是掙扎,指尖觸到書案上冰冷的瓷器,卻夠不着。她拼盡了全力到底掙開一隻手,用力太猛側撲向書案,書案上那隻茶杯“咣”一聲叫她掃到了地上,直跌得粉身碎骨。

恐懼直如鋪天蓋地,她只覺身子一輕,天旋地轉一樣被他抱起。惶然的熱淚沾在他的手上,她順手抓住一片碎瓷,他眼明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奪下那碎片遠遠扔開。她急促地息,眼淚刷刷地下來,可是到底敵不過他的力氣。她嗚咽着,指甲掐入他的手臂,他全然不管不顧,一味強取豪奪。她極力反抗着,眼淚沾濕了枕上的蘇,冰涼地貼在臉畔,怎麼也無法避開的冰涼,這冰涼卻比火還要炙人,彷彿能焚燬一切。窗外響起輕微的雨聲,打在梧桐葉上沙沙輕響,漸漸簌簌有聲。衣衫無聲委地,如風雨裏零落的殘紅。

到六點鐘光景,雨勢轉密,只聽得四下裏一片嘩嘩的水聲。烏池的秋季是雨季,水氣充沛,但是下這樣的急雨也是罕見。雷少功突然一驚醒來,掀開毯子坐起來,凝神細聽,果然是電話鈴聲在響。過了片刻,聽到腳步聲從走廊裏過來,心裏知道出了事情,連忙披衣下牀。值班的侍從已經到了房門前,“雙橋那邊的電話,説是先生找三公子。”他心裏一沉,急忙穿過走廊上二樓去,也顧忌不了許多,輕輕地敲了三下門。慕容清嶧本來睡覺是極沉的,但是這時卻醒來聽到了,問:“什麼事?”

“雙橋那邊説是先生找。”聽了他這樣説,慕容清嶧也知道是出了事情了。不過片刻就下樓來,雷少功早已叫人將車子備好,上了車才説:“並沒有説是什麼事,不過——”説到這裏,頓了一下。天還這樣早,必是突發的狀況,大約不是好的消息。

雨正下得極大,車燈照出去,白茫茫的汪洋似的水。四周只是雨聲,嘩嘩響着像天漏了一樣,那雨只如瓢潑盆澆,一陣緊似一陣。端山到雙橋並沒有多遠的路程,因為天晦暗,雨勢太大,車速不敢再快,竟然走了將近一個鐘頭才到畢充河。畢充河之上,一東一西兩座石拱長橋,便是雙橋地名的來由。此時雨才漸漸小了,柏油路面上積着水,像琉璃帶子蜿蜒着,只見河水混濁急翻滾,將橋墩比平淹沒了許多。而黑沉沉的天終於有一角泛了藍,漸漸淡成蟹殼青,天明亮起來。過了橋後,遠遠就看到雙橋官邸前,停着十數部車子。

本來他們慣常是長驅直入的,但雷少功行事謹慎,見了這情形,只望了慕容清嶧一眼。慕容清嶧便説:“停車。”叫車子停在了外頭,官邸裏侍從打了傘出來接。此時天漸明,順着長廊一路走,只見兩旁的花木,都叫急雨吹打得零落狼藉。開得正好的‮花菊‬,一團團的花朵浸了水,沉甸甸地幾乎要彎垂至泥濘中。雙橋官邸的房子是老宅,又靜又深的庭院,長廊裏的青石板皮鞋踏上去嗒嗒有聲,往右一轉,就到了東客廳了。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