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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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説吧,在發生金錢往之前,雙方的關係是面子關係,也就是隻停留在表面上的。只有當一方接受另一方的金錢之後,雙方才好比是上了同一條船,什麼話都可以説了,什麼事情都可以做了。

兩個人重新來到外面。這次不是從前門出來的,而是直接從後門出來,後面的車更多。

戴向軍假裝對汽車非常有興趣的樣子,這裏看看,那裏瞧瞧,其實心思並沒有真正放在汽車上,而是在繼續消化陳四寶剛才所説的話。

陳四寶剛才所説的最後一句話對戴向軍影響最大。因為他説到了"排場"。"排場"是最有他們家鄉特的專用詞彙,可以有各種解釋。比如當年他二叔叔因為想"排場"而積極報名參軍,在那個場合,"排場"是光榮和引人注目的意思。比如眼下,九江的汽車市場連綿數十里,紅旗招展,匯成靚車的海洋,甚為"排場",在這裏,"排場"可以理解成場面宏大和壯觀張揚的意思,也可以引申為眾所周知的意思。此外,尚有婚禮辦得"排場"、喪事辦得"排場",甚至某個人因為漂亮、氣質好而被鄉親們説成是長得"排場"等,總之,陳四寶在這個時候冒出這樣一句最有家鄉特的話,不僅恰如其分,一語道出問題的核心,而且還一下子拉近了自己和戴向軍之間特殊的關係,使戴向軍不得不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問題。

換個角度,戴向軍就覺得陳四寶説得確實有些道理。這麼大的排場,如果真有大問題,難道沒有人管嗎?既然這麼排場地做,又沒有人來管,那麼就説明問題不是很大,而只要問題不是很大,在眼下摸着石頭過河階段,就確實可以理解成是一種探索。戴向軍甚至記得前幾天報紙上還在宣傳一個觀點,叫做"用足政策",意思是隻要上面沒有明確提出不能做的,都可以嘗試。當然,"嘗試"是一種委婉的説法,實質意思就是都能做。當時戴向軍看了報紙上的這個社論之後還頗有些慨,慨自己的家鄉之所以比南方落後,本原因不是資源不如南方,也不是人的素質不如南方,而是膽子沒有南方人大,沒有"用足政策"。結合眼下的情況,南都人這種"辦一個證進十輛車"的做法肯定是超出了"探索"的界限,但超出界限又怎麼樣呢?不是已經存在幾年了嗎?而且還將繼續存在。即便將來上面查得緊了,堅決取締了,這麼多年當地的税收和就業已經實惠了,不管最後怎麼處理,總不能把促進當地經濟發展的效果再抹殺回去。這樣一想,戴向軍就不是考慮九江這裏該不該這麼做了,而是想到他的家鄉為什麼不這麼做了,明顯為家鄉沒有這麼做而到惋惜。

陳四寶好像並沒有理解戴向軍此時此刻的想法,他一邊在向戴向軍介紹着各種新款車輛,一邊繼續着剛才的話題,説這裏的易量每天可以達到上千輛。

上千輛?戴向軍聽了心裏一震,沒有管住嘴巴,不住隨口問出來:"你們這樣幹,政府不管嗎?"

"哪裏會不管啦,"陳四寶仍然實話實説,"但總有辦法會讓他們睜隻眼閉隻眼啦。再説,我們可都是守法公民,照章納税,對地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啦。"戴向軍聽了差點嘆出一口氣來,因為陳四寶説的恰好就是他剛才想到的。

"戴聯絡員,戴聯絡員!哎呀,真是你呀,戴聯絡員!"突然,有人在不遠的地方對他們這樣喊起來。頭一聲小,第二聲大,第三聲簡直就是叫起來。

陳四寶沒有反應,彷彿沒有把"戴聯絡員"和"戴主任"聯繫在一起。而戴向軍大概也漸漸生疏了這個稱呼,所以,第一聲他並沒有反應,但還是愣了一下,等到第二聲喊出來的時候,已經確定是喊他了,並且順着聲音看過去,卻發現在一大排皇冠車的另一邊有一張悉而陌生的面孔。

"丁有剛!"戴向軍也叫起來。

兩個人都動得不得了,迅速從兩輛大皇冠中間相向穿過來,站在兩輛車子中間就你一拳我一掌地互相對擊,倒把本來和戴向軍在一起的陳四寶給冷落了。不過,沒有冷落太長的時間,戴向軍立刻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馬上拉住丁有剛的手,把他拉到這邊,將他和陳四寶互相做了介紹。

戴向軍在向丁有剛介紹陳四寶的時候,沒有説得太多,只説是自己的老鄉,陳老闆,而向陳四寶介紹丁有剛的時候,也不詳細,告訴陳四寶,丁有剛是他在"黃埔二期"的戰友,現在在南都市郵電局工作,是大處長。

陳四寶自然像見到了工商税務或海關的大領導,又是點頭又是握手,最後還沒有忘記呈上自己的名片。

丁有剛對陳四寶倒反應一般,雖然也和他握手,也回贈了名片,但整個過程完全是走形式,草草地看了一下陳四寶的名片,也不知道看清楚沒有,馬上就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在戴向軍身上。

"怎麼?"丁有剛問,"今天微服私訪,是來緝私還是打假啊?"丁有剛知道戴向軍現在車管所工作,所以才這樣開玩笑。

"哪裏,"戴向軍説,"這裏不是我的地盤,怎麼敢管?參觀一下。"

"不是吧,"丁有剛説,"一定是發財了,準備買車?"

"説你自己吧?是不是你要買車了?"戴向軍問。

丁有剛笑笑,未置是否。

戴向軍本來是開玩笑的,沒想到丁有剛還真要買車了,竟然一下子有點不是滋味起來。同樣是"黃埔二期"的,同樣是副職,人家都來買車了,自己連這個想法都沒有過。不過,他不能將這種不是滋味表出來,於是,以誇張的口氣問:"看中什麼車,説出來我幫你參謀參謀。"丁有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有些靦腆地説:"豐田皇冠,最新款的,就是這輛黑的。你看怎麼樣?"丁有剛説的就是他們兩個剛才相互掐時旁邊的那一輛。

"眼光不錯,"戴向軍説,"這段時間給這款車上牌的人不少。這車夠氣派,又不張揚,最適合當處級官員的坐騎。"戴向軍本來或許只是順嘴奉承兩句的,沒想到一下子提醒丁有剛了。

"對呀,"丁有剛説,"本來還擔心買車不好上牌呢,巧了,管牌照的人不就在我眼前嘛。這是天意,我這車今天肯定買了。車牌,就拜託兄弟你幫我搞定!"戴向軍心裏叫苦。他最清楚,給票證不全的車上牌,上面是明文止的。不錯,他是在管牌照的發放,但是,牌照的發放不僅僅經過他一個環節,他甚至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環節,每個環節該怎麼走。再説,即便他有這個能力,就真的要為這個僅僅"同學"了三個月的"戰友"費那麼大勁把全部的環節都走一遍嗎?可是,如果他不接受這個拜託,該怎樣搪呢?

"走,先到我公司坐坐。"陳四寶熱情地説,説着,就拉着他們去他的四海公司。戴向軍自然是求之不得,起碼,陳四寶的邀請為他爭取了一個緩衝的時間。戴向軍知道,很多事情差就差在一個緩衝時間上,許多非常棘手的事情,一旦有一個緩衝,立刻就能刃而解,甚至自動解決了。這麼想着,戴向軍就積極響應陳四寶的號召,拉着丁有剛一起去陳四寶的四海工貿公司。

果然,一進四海公司,問題解決了。戴向軍突然想起來,這個問題可以給陳四寶呀。他幾乎每天都做這種事情,肯定知道里面的彎彎繞,知道這裏面有多少環節,每個環節該怎麼走,甚至知道哪些票據是必須要有的,而哪些票據則是可以省略或乾脆造假的。大不了,事情用陳四寶的名義做,暗中他戴向軍幫忙就是了。

大家一坐下,戴向軍就發話了。

"沒問題,"戴向軍説,"小事一樁,你乾脆就在我老鄉黃老闆這裏買,然後他到我那裏辦,不就行了?"當然行了,陳四寶那裏也不是沒有這種皇冠車,就是沒有,只要他一個電話,五分鐘之內就能勻過來一輛。

"那最好,"丁有剛説,"反正在哪裏買都是買。在朋友這裏買最好。萬一車子出了質量問題,我還能找到主。"丁有剛這最後一句話顯然是開玩笑,但陳四寶當真了,馬上就表態,説質量肯定沒有問題,如果有一點問題,我還怎麼見戴主任?而如果不見戴主任,我還怎麼做這個生意?並當即表示,戴向軍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你先去那邊問一個實價,不管是多少,我這邊都給你免一個茶水錢。丁有剛説那倒不必了,只要車子質量沒有問題,你又能保證上牌,我還要請你喝茶呢。就這樣,幾分鐘的工夫,一單生意做成了。見雙方都很滿意的樣子,戴向軍非常開心。既解決了他面臨的難題,又為雙方做了人情,至於辦照嘛,他陳四寶哪天不來證照中心辦牌照?也不在乎多一個還是少一個丁有剛的車牌照。

晚上照例是陳四寶開車把戴向軍送到宿舍樓下。臨下車之前,陳四寶遞給戴向軍一個信封。戴向軍知道里面是錢,不要。

"入鄉隨俗,"陳四寶説,"這是規矩,南都這邊的規矩。你幫我介紹了業務,讓我賺了錢,我當然要給你紅包。如果你不要,就讓我壞了規矩,壞規矩是要破財的。你總不希望看着老哥破財吧?"話説到這個份上,要則是幫他,不要則是害他了,戴向軍有什麼理由害陳四寶呢?於是,就只好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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