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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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新武瞪大眼睛瞅着錢寧,一句話也説不出來。~~。~~是啊,自己應該怎麼爭?

“到那個時候,你既不能去抄大户的家,把他們的糧食分給災民;也不能勸説災民忍痛把田給賤賣出去。兩邊都不能用兵,更不能動用衙門的衙役,災民要是羣起而鬧事,浙江立刻就會大亂。而你,在朝廷的奏議所説的‘以改兼振兩難自解’的方略立刻就成為大亂的源。到了這個份,你拿什麼去跟陳大人差?恐怕這不是你這個奏議的初衷?”錢寧悠悠地説道,全然不顧於新武的臉越來越蒼白。

他晃了兩晃,扶住了案幾才撐住自己的身子。繼而衝錢寧一揖到底:“究竟應該如何做,還請大人教我!”

“以改兼振的方略是你提出來的,”錢寧把他扶到了椅子,自己也坐下道“你完全有解釋的權利啊!第一,不能讓那些大户以低於三十石稻穀的價格買災民的田,這是最低限度,也是在他們不能把田全部都買了去。這樣的話,淳安建德的田就可以空出來一些。譬如一家有三個兄弟,一個兄弟賣田的糧食就可以借給另外兩個兄弟度過災年。到了明年,至少還有三分之二的百姓有田可耕,浙江就不會亂。”於新武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薑還是老的辣,錢寧在浙江干了這麼多年,他還是很有經驗的,比自己強了不知道有多少。自己不過就是個生,完全沒有在基層為政的經驗,表面看起來也是個官,但翰林院可比其他衙門要簡單的多,實際什麼東西也學不到。自己當初提出這個方略也不過從理論,坐在屋子裏想出來的,一拿到現實中去,就脆弱無比,到處都是漏!聽着錢寧分析的頭頭是道,他後背全被冷汗給浸濕了。恩師肯定不會害自己,可恩師也不過是在高高在的內閣,浙江的情況他又怎麼會比錢寧悉?作為浙江的主官,錢寧更不可能害自己,畢竟是他的司,出了事要追究責任的第一個就是他錢寧。

“那明年三十萬匹絲綢的任務便本就無法完成。這又該如何去做呢?”翰林院出來的畢竟有些真才實學,於新武這個問題立刻就問到了點子。

“哎…這個國策本來就是剜補瘡,可現在已經只能前進不能後退了…這就是第二,讓那些大户分散到沒有受災的縣份去買,不能讓他們僅在淳安建德兩縣買田。田價就按五十石一畝,幾十萬畝桑田要儘可能地分散到各縣去改,這樣就能減緩不少的壓力。最起碼不會讓矛盾集中到一起爆發。”錢寧仰起脖子看着房的大梁,慢慢地説道。這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了,可在自己的手裏是肯定做不出來的,只能讓這個初生牛犢的生去做了!

“可他們不願意怎麼辦?”於新武漸漸地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但他還是沒有認識到自己已經卷進了一個怎樣的漩渦。

“那你就可以以欽差的名義奏!奏給皇,奏給朝廷!讓朝廷跟內閣去拿主意,你自己萬不能擅做主張!”錢寧突然眼神變得極為凌厲,他可不能讓這個呆子把自己的小命給丟在這裏。這呆子以後説不定還得撐着浙江的大局,他要是再出了什麼事情,陳於壁吐血還是小事,浙江恐怕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於新武又怔住了,望着錢寧,半晌,才重重地點了點頭。可又想起了一個麻煩:“那些災民定然會到處非法訪,到處滋事。萬一他們要是捅到了京師,在京裏鬧事,該如何是好?”

“朝廷還是瞭解咱們浙江的難的…再説了,你以為皇手下的錦衣衞跟東廠,都是吃乾飯的不成?隨便找個擾亂社會秩序,或者干擾朝廷法度的罪名,頂多跨省追捕一下,就一切都平靜了。京師是不會有什麼麻煩的,麻煩只會出現在咱們浙江!”錢寧又讚許地看了他一眼,想的倒還全面。

於新武木然地點了點頭。

看着他那六神無主的模樣,錢寧笑了笑:“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爭的!你去浙江,我得先去蘇州,找江蘇巡撫趙源借糧。十天內,我會借來糧食,讓你去爭田價。還有一個人你要重用,他就是新任淳安知縣兼建德知縣秦密,是能夠幫你的!”於新武此時心裏已經是千頭萬緒,思緒紛雜,看着錢寧,許久才吐出了一句話:“大人,屬下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説罷,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問便是。”錢寧點了點頭,喝了口茶。

“大人既然見了皇,這些事為何不對皇明言?”於新武猶豫了一下,才一字一頓地問道。

錢寧苦笑了一下,看着窗户外面半晌無言。窗外飛過一隻不知名的鳥兒,在枝頭稍作停留,轉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是什麼事情,面都想知道;也不是什麼話,面都想聽的。面不想知道也不想聽,下面的人不願意報也不敢報,許多事情就壞在這個面…你要記住,在官場,歌功頌德和報喜不報憂是永遠的主旋律,你只有先生存下來,遵循這個規則,才能一點一滴的去跟他們爭。當年海瑞是以自己的命前途為籌碼和代價,向那些他看不慣的規則挑戰,可是最後改變什麼了?什麼都沒改變…沒有誰是真正的黑與白,也沒有什麼對與錯,只有良心!”錢寧深深地望着於新武,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膛“不管你做了什麼,不要問什麼黑白對錯,但求問心無愧!不問值不值得,但問應不應該!現在時辰不早了,離下一個驛站還有幾十裏地,路!”於新武滿臉凝重地望着這個浙江布政使,曾經的戒備和成見在霎那間消失不見,他恭敬地退後一步跪了下去,磕了個頭:“大人…保重!”説罷站起身子,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目送着於新武出去,錢寧的眼前突然黑了一黑,有些站不穩了,一下子便坐到了地。

“大人,大人!”門外的親隨趕緊衝進來一把扶住了他。

“不要動他!”一直在房頂守候着的朱一刀突然現身,衝親隨低聲吼道“馬去請醫士,快!”親隨愣了一愣,應了一聲趕緊狂奔了出去。

老朱慢慢地把錢寧給扶到裏間的牀,讓他躺下,又從水盆裏把巾沾濕了放在他的頭,坐到一邊緊張地觀察着,半晌無言。民間有句俗語,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照這麼個説法,那大明至少有一半以的官員都要回家賣紅薯去,可這也證明了,還是有不少官員是真心想為老百姓辦些好事,辦些實事的。只是他們生存的太難了!既要在殘酷的政治鬥爭中保全自己,又想為下面的百姓做些實事,還要違背自己的本意刻意逢面,談何容易?

錢寧的眼睛慢慢地睜開,掙扎着要坐起,老朱趕緊按着他的肩膀讓他躺了下去:“都累成這樣了也不歇歇!虧你還跟於新武説讓他學會保存自己,你這個樣子又怎麼去跟那些人爭?到蘇州也用不了幾天了,還是在這裏多歇息幾天,先把身子調養好了再走。

“不行吶!”錢寧一把抓住頭的巾扔出老遠“十天之內糧食運不到浙江,我今天就白見於新武了。”

“你…真以為跟於新武説這些話有用嗎?”朱一刀懷疑地問道。他本來是不用再去浙江的,可是萬曆又突然把他召進宮,因為萬曆發現錢寧現在的處境很艱難很艱難,就算是張位把秦密給派過去,恐怕也起不到多大的效果。於是他又把朱一刀給悄悄的派過去,不過這次的任務很簡單:務必保證錢寧的生命安全,其他的一概不問,就讓他們去鬥,去爭!可老朱又怎麼能放得下,他在屋頂把錢寧跟於新武的對話聽了個明明白白,內心也慨不已:這樣的官員無論如何也要保!

錢寧深邃地望着朱一刀:“那你覺得張大人派李化龍和秦密去浙江有用嗎?”老朱一愣,繼而尷尬地解釋道:“錢大人,不是我有意瞞你。我不是文官,這些事情就算是我知道也不能手的,反正您也早晚都會知道這件事。張大人已經説服了秦密,讓他到淳安去當知縣。這個人我比較悉,他還是能抗,敢抗的。有他在,最起碼你的壓力會小很多。”

“我當初就説過,那個李化龍來與不來我都要這麼做,今天還是這麼句話,你們瞞不瞞我都要這麼做。”説着,他努力地坐起身子“有了我今天跟於新武的這番談話,張大人舉薦的那個秦密或許能跟那些人拼殺一番了。給我找輛馬車,走!”秦密望着杭州那高大氣派的城門,恍惚間彷彿又回到了信陽縣。只是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儘可能地不讓百姓發生民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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