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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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如玉已經不在她父母家裏住了,而是住在他們那個小家。就在那個小家裏,鄧一羣看到她和另一個男人在牀上。她剛剛來得及穿上衣服,但神情是亂後的樣子。而那個男人,鞋子還沒來得及穿。
鄧一羣不認識那個男人。看起來,那個男人一點也不比他差。那樣子,也是機關裏的一位什麼幹部。這讓鄧一羣心裏不能忍受。如果那個男人外貌上比他差,那會讓他的心裏多少好受些。肖如玉上衣沒扣,出兩隻他所
悉的
房。而現在那
房,卻讓他
到生疏。它屬於過另一個男人。
鄧一羣真是氣瘋了。
他一個幹部,怎麼能受得了這樣的大污辱。
鄧一羣心裏決定要離婚。他想:他現在有權離婚了。他可以理直氣壯地離,而且,理是站在他這一邊的。沒有人會指責他。離婚後的他,一定有更大的選擇空間,至少葉媛媛是屬於他的,這是篤定的。只要他説一聲,他相信葉媛媛馬上就會跟他走。不要説他是一個省城的年輕處長,就是這時候他一文不名,她也會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他有把握。
回到鄉下的鄧一羣準備好了離婚書,猶豫着究竟到底要不要寄給她。他知道,肖如玉心裏也許並不願意同他離婚,一個女人,要比男人更愛家庭。顯然,她並沒有像愛一個丈夫那樣地愛那個男人,在她心理上,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對生活,對丈夫,她都有一種難言的失望。她對當下的生活有一種厭倦。她需要一種東西來進行填補。她需要一種刺來重新
發她對生活的熱情。雖然她對鄧一羣很不滿意,想過要同他分開,但她壓
從開始就沒有想到同別的什麼男人結婚。對那個男人,她沒有把握。她從來就沒想過那個男人是怎樣想的。她能
覺到的,只是那個男人漫不經心的殷勤。很有可能,那個男人也從沒想過要同肖如玉結婚。他對自己的現實婚姻並沒有什麼不滿,他需要的只是一次機會,一次能力的考驗。對他而言,是多了一次
愛的經歷。再説,肖如玉並不美貌,他不會在她和
子間做那唯一的選擇。
但他卻在心裏想:他是執意要離的,一個男人,怎麼能受得了那樣大的恥辱。之前他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了。
那個晚上,他把自己的想法迫不及待地告訴了葉媛媛。葉媛媛半天沒有吭聲。他要娶她,是的,他愛葉媛媛。葉媛媛後來哭了,先是默默地淚,繼而放聲大哭起來。鄧一羣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哭,可能是觸到了什麼傷心的地方。他就捂住她的嘴,讓她輕聲。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她抱緊他,把臉貼在他的
膛上,用纖纖的指尖,在他心臟位置畫着,畫着。半天,她幽幽地説:“我不會連累你。你真的要離?城裏的好姑娘多得很。我只要真心對我好就行了。”他用力摟摟她,説:“我説的是真的。我就覺得你好。你是我一直夢想的好
子。”
子,他需要這樣的一個
子。他想:如果拋開一切,娶她是件很幸福的事。她會是個好
子,將來也是個好母親。她會對他言聽計從,百依百順,夫唱婦隨。她會死心塌地地跟隨他,忠於他,把他視作生命中的一切,愛他勝過愛自己。天下還能找到這樣的可人嗎?
那個晚上她表現得很瘋狂。一遍一遍地讓他做。她默默地承受着。後來她也忍不住了,她咬他,在他的肩膀上咬出一道道的牙痕。她忽然説:“我真的跟你到城裏去吧。”他以為她終於説了內心的想法,説:“當然。我要娶你。”她不相信地看着他,説:“我到城裏去遊蕩。我要每天都能看到你。”他笑起來,説:“那你怎麼生活?”她睜着大眼睛看着他。他看到她眼裏的水波盪漾。她忽然笑起來,大膽地説:“當女。”他用吻堵住了她的嘴,深深地吻。他
覺自己都快把她的
腔
空了。
“只當你一個人的‘女’。”她大口地
着氣説。她的心怦怦直跳。他把她的心都快
出來了。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説這樣大膽放肆無恥的話來。她愛他,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那份熾熱的
情。她在他面前,一點遮掩都沒有了。如果他要她做他的“
女”她也一定會做。她知道,她是不可能嫁給他的。他們兩人的身份地位不同。她只要求他愛她,真心愛她,哪怕只是為了愛她的
體。
“除了我之外,你還有很多東西呢。”她説。
他怔了一下,彷彿被她的話擊了一下,一下就擊退到了現實世界。是啊,還有很多舍不下的東西。他對現實的要求,不僅僅是,更多的還有權力、地位。
信寄出的那天,鄧一羣到心裏一陣輕鬆。但是,很快他又
到了一種不安。他説不清那不安是來自什麼地方。
鄧一羣回到了老家。
那個深夜,他把家裏的情況對他媽媽講了,他説他想離婚。媽媽聽了,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巴。媽媽吃驚地問:“為什麼?”鄧一羣把這些年所有的心理受全説了,包括媽媽過去在自己城裏小家受的委屈。原來一直以為自己找了那樣的一個
子是光榮的,現在想不到竟會有這麼多的壓抑。他一下子説了那麼一大堆牢騷,説完了,自己也
到驚訝:原來自己是這樣地苦難深重。
媽媽聽完了,就哭了。
他對媽媽説:“你不要哭。離婚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你不要離。她的格慢慢總會好起來的。你要離了,孩子怎麼辦?好好的一個家,怎麼能這樣説完就完呢?”
“媽媽,你不知道城裏這種事情很正常的。”鄧一羣説。
“不行,你要離,等媽媽這一口氣過去了,你再離。”媽媽堅決地説。
鄧一羣心情壓抑得很,他本以為媽媽一定會支持他的。媽媽過去一直是疼愛他的,可以説,過去他的任何取捨,她都會支持,但這回媽媽卻堅決得很,無論他怎麼訴説自己的痛苦受,她卻一點也不理解。
第二個晚上,哥哥嫂子姐姐姐夫妹妹妹夫一大家子人都來了,他們都特別地不安。聽説鄧一羣要離婚的決定,對他們都不啻是個晴天霹靂。
現在,他們對他臉上都掛滿了冰霜,好像他做了一件犯了天理的大事情。在他媽媽默默的淚裏,他們一起責備他、批判他。他們舉出很多例子説明離婚後的種種問題,如:縣裏一個姓胡的局長離婚了,不久就生了病;鄰村的一個小夥子考上大學後分在市裏一個單位,結婚後嫌
子不好,離婚後
子很快就嫁了一個非常有錢的人,而他現在還是個光
;村裏一個姓許的婦女,她有個親戚也在省裏當官,離婚後自己很快出了事,因為他的
子家的人在法院,找了一個藉口,説他過去貪污,判他坐了五年牢,等等。
他們真的對他離婚後的生活懷有一種深深的憂慮嗎?
過去,他們對他多敬畏啊,而現在全翻了臉。是的,他們不能讓他離婚。離婚後可能受損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而且還有全家。他是家裏的驕傲,家裏的主心骨,一重要的支柱。在他們的直覺裏,如果他婚姻出了問題,那麼他未來的前途(包括現在)一定也會出問題。村裏所有的人都認為:鄧一羣之所以能一步步得到提升,與他岳父家有着很大的關係,而一旦他和肖如玉離婚,他的仕途也可能就到頭了。
夫間有矛盾是正常的,誰家不鬧啊?這時,大嫂子甚至説:她不是經常被大哥打,而且大哥在外面還有女人,她都忍了。她不會離婚。姐夫説:他和大姐姐也經常打,但他們也不會離婚。有孩子的人了,離什麼婚啊。
鄧一羣想不到他們會對他離婚的想法這麼牴觸。冷靜下來之後,他想清楚了——離婚已經不是他個人的行為了。他的榮辱,關係到全家,所以,他們不希望他個人生活裏有什麼挫折。
但是,他是不在乎的,他們不理解他的痛苦,他在心裏想。他現在應該走自己願意走的路,過自己願意過的生活。他要恢復他鄧一羣本來的面目。
鄧一羣到自己和他們沒有共同語言。
呆了兩天,他要回溝墩鄉里去。臨走的時候,媽媽執意要送他。溝墩鄉政府的那輛破吉普車在村外的大路口等他。大霧濃得化不開,太陽已經很高了,在濃霧裏看上去就像是掛在半天空的一張灰乎乎的白麪餅。村裏靜得很,男男女女都在地裏了。阡陌縱橫。通往村外大路的土徑上零零星星散落着牛屎和雞屎什麼的,溝邊滿是已經枯萎的野草。
“好好想想,別那麼着。”媽媽説。
風裏,鄧一羣看到他媽媽滿頭的白髮亂亂的。她的身體近年來越來越差,有很多的病痛。如果他離婚,媽媽是最不安心的。他想。她不瞭解他的生活。
“我不會有事的。”他説。
媽媽突然問:“你是不是有了別的女人?”鄧一羣一怔,説:“沒有。”媽媽説:“你不要在外面有人,誰也沒有肖如玉好。”鄧一羣説:“有人愛我。鄉里有個女醫生對我很好。”媽媽哭起來,説:“一羣,你可千萬別找那些騷狐狸。你要離婚,媽媽只有死給你看。”車子開了,鄧一羣看到他媽媽還站在路口,向着車尾眺望。遠遠看去,她的身體比過去佝僂得更厲害了,神上彷彿都撐不住了。
會過去的,時間會消掉她內心的不安。他會證明給家裏人看,娶葉媛媛後一定照樣幸福。鄧一羣在心裏下定了決心,他要娶葉媛媛,結婚後,他會想辦法把她調到陵州去。把她安排到省裏的一個醫院,情況也很好。他甚至想到了婚後的那種甜生活。是的,他們各人有各人的工作,回到家後,她會非常温柔地照顧他,愛他,安排好他的一切,滿足他的各種願望。她會是一個很甜
的
子,一個典型的賢
良母。他突然發現,自己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地愛她。現在,一切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就只有葉媛媛。
就等肖如玉的態度了。
好多天過去了,肖如玉沒有電話來。
他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又一個晚上,他忽然接到大舅子肖國藩的電話,他問他最近怎麼樣。鄧一羣説就那樣——老樣子。他知道事實上肖國藩顯然知道了他們間的不快,但他卻閉口不提。對他那樣的家庭來説,他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他知道為了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最好的辦法就是幫助鄧一羣一把,讓他覺到自己這個家庭對他的巨大作用。
在電話裏,肖國藩告訴鄧一羣,讓他趕緊回來一趟。鄧一羣語氣冷漠,説他不想回到城裏去。大舅子很耐心,説:你回來,我有要緊的事説。他要和鄧一羣做一次換:放棄對他妹妹的指責,忍受這一切,不要離婚,安心地過
子。而他想法把他從下面調上來,回到機關,繼續疏通關係,保證他在仕途上有進一步發展。
鄧一羣想了想,説:好吧。他想回去一趟也好,正好可以當面問問肖如玉的態度。
回到城裏,鄧一羣向肖家人攤了牌:他要求離婚。離婚的原因很簡單:他和肖如玉已經沒有了情。肖國藩耐心聽他説完,最後笑笑,讓他再考慮考慮,説至少你要等扶貧結束回城以後再説。
鄧一羣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