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莫測其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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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貓兒沒有趕來,也沒有人阻攔他。

哪知他這如高山瀉水,如急箭離弦,看來已不可抑止的一劍,劍尖一顫,竟突然挑起。

那“快樂王”膛明明已觸及了冰涼的劍鋒,但突然間竟了個空,沈已後退三步,似在彈劍,面泛笑容。

這“快樂王”可真吃了一驚,顫聲道:“你…你…還有兩劍。”沈微笑道:“沒有了,這場戲已結束了。”

“快樂王”道:“什…什麼戲,你說什麼?”沈笑道:“朱七七,你當我不知道你是朱七七?”朱七七身子一震,呆了半響,突然伏倒在桌子上,放聲大哭起木。她手捶著桌子,放聲痛哭著道:“我為何如此命苦,竟死都死不了…竟連死都死不了。”沈靜靜地瞧著她哭,直等她哭得夠了,才緩緩走過去,輕輕撫著她的頭髮,柔聲道:“傻孩子,你為什麼要死?”朱七七嘶聲道:“我為何不要死,我活著還有什麼趣味?沈呀沈,你若還有良心,你…你殺了我吧。”沈輕嘆道:“我若還有良心,怎會下手殺你。”朱七七身子又一震,霍然而起,以模糊的淚眼,凝注著沈,目中又是狂喜,又是不信,顫聲道:“你…你難道已…”沈也在凝注著她,那目光竟有敘不盡的溫柔,敘不盡的憐惜,他溫柔地微笑道:“沈的心,難道真是鐵鑄的?”朱七七“嚶嚀”一聲,整個人都投入沈懷裡。

這是幸福的時刻,真情,終於換得真情,這過程雖然艱苦,但艱苦得來的,豈非更是可貴。

兩人相偎相依,已無需言語。

突然,有人大呼著狂奔過來,高呼道:“沈…你千萬不可出手…那是朱七七…朱七七…”焦急的,嘶啞的呼聲中,熊貓兒瘋狂般衝過來。

朱七七沒有動,世上簡直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令她離開沈的懷抱,沈也沒有動,他不忍心動。

熊貓兒已驚得怔在那裡,也怔得不會動了。

朱七七嫣然笑道:“大哥…”熊貓兒道:“你…朱七七?”朱七七輕輕點了點頭,笑道:“嗯。”熊貓兒道:“你…你沒有死。”朱七七嬌笑道:“自然沒有。”熊貓兒目光移向沈,道:“你…沒有下手?”沈笑道:“自然沒有。”熊貓兒倒退半步,呆望著他們,突然大笑起來。

他笑得是那麼高興,又是那瘋狂。

朱七七竟被他笑得垂下了頭,輕輕道:“大哥,你笑什麼?”熊貓兒大笑道:“一個長著長鬍子的老頭兒,竟小鳥依人般依偎在一個白面書生的懷抱裡,世上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麼?”朱七七羞得幾乎連手都紅了,她就算再不捨得,此刻也不能不離開他沈的懷抱,嬌笑著將假髮、假鬍子全都扯了下來,也扯下了那巧妙得不可思議的人皮面具,回覆了她本來顏

於是,燈光有幸,又能照著美人。

燈光下,朱七七昔那嬌態,刁蠻,調皮的笑容,如令冉加上三分羞態,就顯得更可笑了。

熊貓兒嘆道:“果然還是我的大妹子,一點都沒有變…只是…只是你的眼睛,怎麼會變成綠的了?”朱七七嬌笑道:“我再變個戲法給你瞧。”她嬌笑著扭過頭,等她再回過頭來時,目中又復是一泓秋水,但掌中卻多了兩片薄薄的,綠的東西。

熊貓兒驚得瞪大了眼睛,道:“這是什麼?”朱七七笑道:“這種東西叫做‘玻璃’,世上本就沒有多少,這兩片是自波斯賈手中買來的,這東西說奇怪,可真奇怪,竟完全是透明的,但說貴,可也真貴,就只這薄薄的兩片,聽說就花了好幾千兩銀子哩。”熊貓兒道:“這又是王憐花的鬼名堂?”朱七七道:“除了他還有誰?”熊貓兒苦笑嘆道:“這廝的易容之術,當真可說是巧奪天工,我若不先知道內情,可真是再也認不出你來了。”朱七七笑道:“但我們的沈卻認出來了。”熊貓兒大笑道:“嘿,我們的沈…哈哈,瞧你笑得多得意,但這也難怪你得意,有了沈這樣的人,誰能不得意。”他轉向沈,接著笑道:“沈呀沈,這我又一次服了你了,你究竟是怎會認出她來的,可真教人不明白。”朱七七道:“是呀,我真糊塗死了,我自己對著鏡子照,都瞧不出絲毫破綻,但我還是不放心,我聽說每個人身上,都有種特別的氣味,我生怕這種氣味都聞得出來,所以就把這裡得香香的…不但點燃了檀香,還將那些女孩子身上得香噴噴的…沈,你說是麼?”沈笑道:“那些女孩子果然香得很。”朱七七跺著腳,嬌嗔道:“我不來了…不來了,大哥,你瞧沈又欺負我。”熊貓兒笑道:“他何曾又欺負你?”朱七七道:“他剛剛故意和那些女孩子親親,現在又故意說這些話來氣我,他…他…他…”突然捉過沈的手,咬了一口。

熊貓兒哈哈大笑道:“咬得好,咬得好,他若再不說出他是如何認出你的,你就再咬他…重重的往下咬,莫要心疼。”沈道:“我第一次懷疑,是在發現那營地遺蹟的時候。”熊貓兒訝然道:“你那時就開始懷疑了?”沈微微笑道:“以‘快樂王’那般梟雄人物,訓練手下,是何等嚴格?收拾營地時,又怎會那麼心大意,留下那麼多東西?”朱七七憨笑道:“我那些東西是故意留給你們瞧的,卻不想巧反而成拙。”沈道:“我第二次懷疑,是在瞧見石上那張留柬的時候。”熊貓兒道:“那又有何懷疑之處?”沈笑道:“那張紙條上寫著的,字跡既陋,文字也不甚通,想那‘快樂王’門下人才如雲,會連張紙條都寫不好麼?”熊貓兒道:“呀,不錯…但你那時候何不說?”沈道:“我那時懷疑尚不甚大,但等我瞧見那錦衣大漢時,我心中便已有五成可判定此人決非快樂王門下。”朱七七忍不住道:“莫非他言語行動出了什麼破綻。”沈笑道:“那倒沒有,只是他衣裳穿錯了。”朱七七奇道:“衣裳穿錯?”沈笑道:“他衣裳穿得太新了…想那‘快樂王’千里入關,風塵僕僕,門下僕役,又怎會穿著嶄新的衣服,甚至連靴子都是新的。”朱七七大笑道:“呀,這點我又沒想到。”沈道:“所以我就偷偷掀開他衣角瞧瞧,不巧那上面果然正印著汾陽布莊鈐記,這一來,不是什麼都明白了麼?”朱七七瞪大眼睛,道:“你…你那時就已經知道是我?”沈笑道:“否則我又怎會放心陪貓兒喝酒。”朱七七紅著臉,咬著櫻,嬌笑道:“你,你這個鬼靈。”沈道:“老實說,王憐花的易容術,委實是巧奪天工,天衣無縫,你那說話的語聲,也發得很像很像…”朱七七嘆道:“我可真花了不少功夫。”沈道:“怎奈我已有先入為主之見,所以無論你扮得多好,我都能瞧出破綻…”他微微一笑,接著道:“再瞧你在我拉女子手時,氣得那般模樣,我就…”朱七七一頭鑽進他懷裡,嬌笑著不依道:“你再說…你再說…”熊貓兒哈哈大笑道:“我大妹子原來是個醋罈子。”沈笑道:“如今你總已知道,你為何會有那麼多事想不透了吧。”熊貓兒苦笑道:“這丫頭騙不過你,卻將我騙得好苦,你不知我方才瞧見那封信時,心裡是何等著急,當真恨不得一步就趕來。”朱七七笑道:“可是你還是來遲了。”熊貓兒奇道:“來遲了?”朱七七道:“你錯過了眼福。”熊貓兒更奇怪,道:“什麼眼福?難道你們倆方才還有什麼采…”朱七七笑啐道:“…”熊貓兒笑道:“那又是什麼?”朱七七道:“我問你,你瞧過沈使劍麼?”熊貓兒搖頭道:“自然沒有,他與人動手,從不使兵刃。”朱七七咬著嘴,笑道:“但我方才卻瞧見了。”熊貓兒忍不住問道:“他劍術如何?”朱七七閉起眼睛,輕輕道:“那就像他的人一樣,瀟灑,靈活、大方、好看、可愛,卻又不知有多麼厲害。”他話沒說完,熊貓兒已大笑起來,捧腹笑道:“好不麻,好不害臊,這樣拍馬…”他話未說完,朱七七已拿起果子,住了他的嘴。

這是歡笑的時候,不幸似早已遠去。

朱七七嬌笑著在三隻大金盃中倒滿了酒。道:“這邊走,那邊走,且飲金樽酒,來,喝一杯。”熊貓兒拍掌道:“對,喝一杯。”三人一口氣將杯中酒喝乾了,熊貓兒還未過氣來,又嚷道:“還得再來一杯,今天咱們不醉不休。”沈道:“今雖高興,但那王憐花…”朱七七笑道:“你放心,王憐花跑不了的。”熊貓兒一聽見王憐花的名字,眉頭就不皺起,道:“這廝現在在哪裡?”朱七七眼珠子一轉,笑道:“你猜猜他在哪裡?”熊貓兒道:“這個我怎麼猜得著。”朱七七道:“他就在這帳篷裡…”兩人扭轉頭瞧了半天,帳篷裡哪有王憐花的影子。

熊貓兒喃喃道:“莫非這廝又學會了隱身法。朱七七”噗哧“一笑道:“你瞧瞧我坐著的是什麼。熊貓兒道:“一口箱子…”忽然驚笑道:“莫非王憐花竟被你關在這箱子裡。”朱七七笑得花枝亂顫,點點頭道:“我說他跑不了,我說的不錯吧。”熊貓兒更是笑得前仰後合,連連拍掌道:“采,采,簡直采絕倫。”朱七七俯下身,用酒杯敲著箱子,道:“王憐花,你聽見我們的笑聲了麼,我們笑得好開心呀。”熊貓兒也用酒杯敲著箱子,大笑道:“誰叫你和我們作對,你若不害人,此刻原可也和咱們在一齊笑的,如今你總該知道,害人的事還是少做為妙。”兩人笑得真是開心,沈卻突然變了顏,失聲道:“不好。”朱七七眨了眨眼睛,道:“什麼事不好?”沈道:“這箱子是空的。”朱七七嬌笑道:“這箱子怎會是空的,你又來嚇我了。”沈道:“箱子裡若有人,敲起來絕不是這聲音。”朱七七笑容不見,但口中獨自道:“絕不會是空的,我明明親手將王憐花關進去的。”她一面說話,一面已站了起來,掀開箱子一一箱子果然是空的。

朱七七失聲驚呼道:“呀!王憐花…王憐花怎地不見了?”沈沉聲道:“你關進他後,可曾離開過這裡?”朱七七道:“我…我去…去過那地方一次,但這裡始終有人的呀。”沈道:“什麼人?”朱七七道:“就是我僱來假冒”快樂王‘手下的人。

“沈跌足道:“這就是了,那些人既能瞧在銀子的面上,假充‘快樂王’門下,又豈不能瞧在銀子面上,放走王憐花。”朱七七道:“但…但王憐花身子沒有…”沈道:“王憐花身上雖沒有銀子,但那張嘴卻能將死人也說活,尤其是那些風塵女子,又怎經得起他花言巧語。”朱七七恨聲道:“這些豬…我去瞧瞧…”她蒼白著臉,衝了出去,但還未衝到外面,身子一軟,突然倒了下去,竟是再也站不起來。

,熊貓兒一齊趕過去,扶起了她。

燈光下,只見她臉上竟已無絲毫血

熊貓兒大驚道:“你怎麼樣了?”朱七七道:“我…我難受…不知怎地…眼睛突然張不開,我…我…”語聲漸漸微弱,突然頭一歪,竟暈不醒。

大變,一躍而起,沉聲道:“速離此間。”熊貓兒又驚又奇,道:“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沈道:“酒中必已被王憐花放了藥…”熊貓兒亦自失道:“但方才…”沈沉聲道:“這廝為了看我殺了朱七七,是以所用的藥,藥極緩,但藥發作越緩的藥,便越是難解。”熊貓兒恨聲道:“這惡賊!咱們該如何是好?”沈道:“咱們只是乘藥還未發作時,快離開這裡,唉!我實未想到朱七七做事競如此大意,否則我又怎會喝下那杯酒。”他一面說話,一面已抱起朱七七,衝了出去。

帳篷外居然連個人影都沒有,方才那些男男女女,此刻竟不知都走到哪裡去了,也無人阻攔他們。

熊貓兒嘎聲道:“咱們往哪裡路走?”沈沉聲道:“王憐花必定以為咱們要往出山的路走,咱們偏偏入山…”放開大步,當先而行。

熊貓兒大聲道:“但你的這條路,卻正是出山的路呀,你方才明明說要入山,免得被王憐花料中,此刻為何又偏偏…”沈截口道:“王憐花這廝心思縝密,必定也算著了這兩層,我再往深處想一層,便覺得還是出山的好。”熊貓兒苦笑嘆道:“第三層還不是和第一層一樣麼,我真不懂…這些動腦筋的事,不知為何總是學不會。”兩人此時走得自然更快,但不知怎地,饒是他們用盡輕功,身法也總是還不及昔之輕靈。

熊貓兒嘆道:“好厲害的藥,我氣力竟似突然不見了,幸好王憐花未曾在篷外等著咱們,否則就完了。”沈冷笑道:“你我藥還未發作時,他又怎敢向你我出手。”熊貓兒默然點頭,又走出一段路,兩人腳步已越來越慢了,腳下竟像是拖著塊大石頭似的。

要知沈功力雖較熊貓兒為深,但他一入帳篷時,便已和朱七七喝了一杯,是以兩人藥同時發作。

那時沈若非認準了這“快樂王”便是朱七七,他怎會喝下那杯酒,唉!人有時的確是不可太聰明的。

熊貓兒長嘆道:“現在…王憐花若是…”沈也不長嘆道:“現在王憐花若是來阻攔你我,那才是真的完了。”熊貓兒道:“幸好他沒有,但願莫要…”語聲未了,突聽遠處一人笑道:“你們來了麼。”這赫然正是王憐花的聲音。

這聲音乃是自高處傳下來的。

這聲音又緩和,又溫柔,就像是好客主人,來歡別多年的戰友,但聽在熊貓兒與沈耳裡,卻不異晴天霹靂。

兩人大驚之下,齊地抬頭望去。

只見前面一塊巨大的山石上,盤膝端坐著一條人影,藉著星光與雪光,依稀可辨出他的面目。

王憐花,這不是王憐花是誰。

王憐花的笑聲又傳了過來,笑道:“兩位此刻才到,在下候駕已久了,請請請,這山石上備得有羊羔美酒,兩位何不上來共飲一杯。”熊貓兒大怒道:“你這惡賊,我…我恨不得…”王憐花笑道:“閣下若想要在下的腦袋,也請上來,在下必定雙手奉上。”熊貓兒怒喝道:“上去就上去,誰怕了你。”他怒喝著撲上去,但腳下一個踉蹌,幾乎跌倒。

王憐花哈哈大笑道:“閣下莫非喝醉了麼,怎地連站都站不穩了。”熊貓兒還待撲去,卻被沈一把拉住,輕叱道:“退!”拉著他轉過身子,放足而奔。

王憐花大笑道:“兩位要走了麼?不送不送。”熊貓兒扭轉頭,怒罵道:“你這惡賊,總有一,我…”腳下突又一個踉蹌,幾乎將沈也拖倒。

王憐花笑道:“兩位千萬要走好些,莫要摔著了只是,依在下此刻算來,兩位只怕再也走不出七步了。沈咬緊牙關,放足而行,但不知怎地,兩人空自全力奔行了許久,卻仍未奔出三丈之外。王憐花大笑道:“七步…一,二,三,四…”他還未數到“五”字,熊貓兒終於撲地跌倒。

長嘆一聲,也停下了腳步。

王憐花笑道:“咦,閣下怎地不走了。沈轉過身子,微微笑道:“王憐花,這一次算你贏了。”王憐花大笑道:“客氣客氣…閣下此刻還笑得出來,果然不愧是好角,果然不愧為在下生平所遇最好的對手,只可惜,閣下卻已再也不會有與在下手的機會了,明年今,在下必備香花美酒,到閣下墓上致祭。”沈微微笑道:“你不敢殺我的。”王憐花狂笑道:“我不敢…為什麼?”沈道:“沒有原因,你就是不敢…”笑容還未消失,人卻已倒了下去。

王憐花長身而起,仰天狂笑道:“沈呀沈,你終於還是要落在我王憐花手裡…沈既去,此後的天下,還有誰是我王憐花的敵手。”王憐花笑聲漸漸頓住,俯身凝注著沈,又道:“沈呀沈,你怎知我不會殺你,不敢殺你。”天雖已漸明,但晨霧又籠罩了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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