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少年英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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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萍道:“是誰養大你的?”楊過道:“又有誰了?自然是我自己養自己。我媽死後,我就在江湖上東遊西蕩,這裡討一餐,那裡挨一宿,有時肚子餓得抵不住,偷了人家一個瓜兒薯兒,常常給人抓住,飽打一頓。你瞧,這裡許多傷疤,這裡的骨頭突出來,都是小時給打的。”一面說,一面捲起衣袖褲管給她看,星光朦朧下完顏萍瞧不清楚,楊過抓住了她手,在自己小腿的傷疤上摸去。完顏萍撫摸到他腿上凹凹凸凸的疤痕,不心中一酸,暗想自己雖然國破家亡,但父親留下不少親故舊部,金銀財寶更是不計其數,與他的身世相較,自己又是幸運得多了。
二人默然半晌,完顏萍將手輕輕縮轉,離開了他小腿,但手掌仍是讓他握著,低聲問道:“你怎麼學了這一身高強武功?怎地又做了蒙古人的官兒?”楊過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蒙古的官兒。我穿蒙古衣衫,只是為了躲避仇家追尋。”完顏萍喜道:“那好啊。”楊過道:“好甚麼?”完顏萍臉上微微一紅,道:“蒙古人是我大金國的死對頭,我自然盼望你不是蒙古的官兒。”楊過握著她溫軟滑膩的手掌,大是心神不定,說道:“若是我做大金的官兒,你又對我怎樣?”完顏萍當初見他容貌英俊,武功高強,本已有三分喜歡,何況在患難之際,得他誠心相助,後來聽了他訴說身世,更增了幾分憐惜,此時聽他說話有些不懷好意,卻也並不動怒,只嘆道:“若是我爹爹在世,你想要甚麼,我爹爹總能給你。現下我爹孃都不在了,一切還說甚麼?”楊過聽她語氣溫和,伸手搭在她的肩頭,在她耳邊低聲道:“妹子,我求你一件事。”完顏萍芳心怦怦亂跳,已自料到三分,低聲問:“甚麼?”楊過道:“我要親親你的眼睛,你放心!我只親你的眼睛,別的甚麼也不犯你。”完顏萍初時只道他要出口求婚,又怕他要有肌膚之親,自己若是拒卻,他微一用強,怎能是他對手?何況她少女情懷,一隻手被他堅強厚的手掌握著,已自意亂情
,別說他用強,縱然毫不動
,實在也是難以拒卻,那知他只說要親親自己的眼睛,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可是心中卻又微
失望,略覺詫異,當真是中心慄六,其亂如絲了。她妙目
波,怔怔的望著他,眼神中微帶嬌羞。楊過凝視她的眼睛,忽然想起小龍女與自己最後一次分別之前,也曾這般又嬌羞又深情的望著自己,不
大叫一聲,躍起身來。
完顏萍被他嚇了一跳,想問他為了甚麼,又覺難以啟齒。
楊過心中混亂,眼前幌來幌去盡是小龍女的眼波。那他見此眼波之時,尚是個混沌未鑿的少年,對小龍女又素來尊敬,以致全然不知甚中含意,但自下得山來,與陸無雙共處幾
,此刻又與完顏萍耳鬢□磨,驀地裡心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對小龍女這番柔情密意,方始領會,不由得懊喪萬端,幾
在大樹上就此一頭撞死,心想:“姑姑對我如此一片深情,又說要做我
子,我竟然辜負她的美意,此時卻又往何處尋她?”突然間大叫一聲,撲上去一把抱住完顏萍,猛往她眼皮上親去。
完顏萍見他如痴如狂,心中又驚又喜,但覺他雙臂似鐵,緊緊箍在自己□,當下閉了眼睛,任他恣意領受那溫柔滋味,只覺他嘴
親來親去,始終不離自己的左眼右眼,心想此人雖然狂暴,倒是言而有信,但不知他何以只親自己的眼睛?忽聽得楊過叫道:“姑姑,姑姑!”聲音中熱情如沸,卻又顯得極是痛楚。完顏萍正要問他叫甚麼,忽然背後一個女子聲音說道:“勞您兩位的駕!”楊過與完顏萍同時一驚,離身躍開,見大樹旁站著一人,身穿青袍。完顏萍心下怦怦亂跳,滿臉飛紅,低頭
撫衣角,不敢向那人再瞧上一眼。楊過卻認得清楚,正是當
在小客店中盜驢引開李莫愁的那人,於自己和陸無雙實有救命之恩,見這人頭垂雙鬟,是個女郎,當即深深一躬,說道:“
前多蒙姑娘援手,大德難忘。”那女郎恭恭敬敬的還禮,說道:“楊爺此刻,還記得那一同出死入生的舊伴麼?”楊過道:“你說是…”那女郎道:“李莫愁師徒適才將她擒了去啦!”楊過大吃一驚,顫聲道:“當真?她…她現下不礙事麼?”那女郎道:“一時三刻還不礙事。陸姑娘咬定那部秘本給丐幫拿了去,赤練魔頭便押著她去追討。諒來她
命一時無妨,折磨自然是免不了。”楊過叫道:“咱們快救她去。”那女郎搖頭道:“楊爺武功雖高,只怕還不是那赤練魔頭的對手。咱們枉自送了
命,卻於事無補。”楊過在淡淡星光之下,見這青衣女郎的面目竟是說不出的怪異醜陋,臉上肌
半點不動,倒似一個死人,教人一見之下,不自
的心生怖意,向她望了幾眼,便不敢正視,心想:“這位姑娘為人這麼好,卻生了這樣一副怪相,實是可惜。我再看她面貌,難免要
驚詫神
,那可就得罪她了。”問道:“不敢請教姑娘尊姓?”那女郎道:“賤姓不足掛齒,將來楊爺自會知曉,眼下快想法子救人要緊。”她說話時臉上肌膚絲毫不動,若非聽到聲音是從她口中發出,真要以為他是一具行□走
的殭屍。但說也奇怪,她話聲卻極是柔嬌清脆,令人聽之醒倦忘憂。楊過道:“既然如此,如何救人一憑姑娘計議。小人敬聽吩咐便是。”那女郎彬彬有禮,說道:“楊爺不必客氣,你武功強我十倍,聰明才智,我更是望塵莫及。你年紀大過我,又是堂堂男子漢,你說怎麼辦,便怎麼辦,小女子聽從差遣。”楊過聽了她這幾句又謙遜、又誠懇的話,心頭真是說不出的舒服,心想這位姑娘面目可怖,說話卻如此的溫雅和順,真是人不可以貌相了,當下想了一想,說道:“那麼咱們悄悄隨後跟去,俟機救人便了。”那女郎道:“這樣甚好。但不知完顏姑娘意下如何?”說著走了開去,讓楊過與完顏萍商議。
楊過道:“妹子,我要去救一個同伴,咱們後會有期。”完顏萍低頭道:“我本事雖低,或許也能出得一點力。楊大哥,我隨同你去救人罷。”楊過大喜,連說:“好,好!”當下提高聲音,向那青衣女郎說道:“姑娘,完顏姑娘願助我們去救人。”那女郎走近身來,向完顏萍道:“完顏姑娘,你是金枝玉葉之體,行事還須三思。我們的對頭行事毒辣無比,江湖上稱作赤練魔頭,當真萬般的不好惹。”語氣甚是斯文有禮。完顏萍道:“且別說楊大哥於我有恩,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單憑姐姐你這位朋友,我完顏萍也很想。我跟姐姐去,一切小心便是。”那女郎過來攜住她手,柔聲道:“那再好也沒有。姐姐,你年紀比我大,還是叫我妹子罷。”完顏萍在黑暗之中瞧不見她醜陋的容貌,但聽得她聲音嬌美,握住自己手掌的一隻手也是又軟又
,只道她是個美貌少女,心中很是喜歡,問道:“你今年幾歲?”那女郎輕輕一笑,道:“咱們不忙比大小。楊爺,還是救人要緊,你說是不是?”楊過道:“是了,請姑娘指引路途。”那女郎道:“我見到她們是向東南方而去,定是直奔大勝關了。”三人當即施展輕功,齊向東南方急行。古墓派向以輕功擅長,稱得上天下第一。完顏萍武藝並不如何了得,輕功卻著實不弱。豈知那青衣女郎不疾不徐的跟在完顏萍身後。完顏萍奔得快,她跟得快,完顏萍行得慢了,她也放慢腳步,兩人之間始終是相距一兩步。楊過暗暗驚異:“這位姑娘不知是那一派弟子,瞧她輕功,實在完顏妹子之上。”他不願在兩個姑娘之前逞能,是以始終墮後。
行到天大明,那女郎從衣囊中取出乾糧,分給二人。楊過見她所穿青袍雖是布質,但縫工
巧,裁剪合身,穿在身上更襯得她身形苗條,婀娜多姿,實是遠勝錦衣繡服,而乾糧、水壺等物,無一不安排妥善,處處顯得她心細如髮。完顏萍見到她的容貌,甚是駭異,不敢多看,心想:“世上怎會有如此醜陋的女子?”那女郎待兩人吃完,對楊過道:“楊爺,李莫愁識得你,是不是?”楊過道:“她見過我幾次。”那女郎從衣囊中取出一塊薄薄的絲巾般之物,道:“這是張人皮面具,你戴了之後,她就認不得你了。”楊過接過手來,見面具上
出雙眼與口鼻四個
孔,便貼在臉上,高低凹凸,處處吻合,就如生成一般,當下大喜稱謝。
完顏萍見楊過戴了這面具後相貌鬥變,醜陋無比,這才醒悟,說道:“妹子,原來你也戴著人皮面具,我真傻,還道你生就一副怪樣呢。真對不起。”那女郎微笑道:“楊爺這副俊俏模樣,戴了面具可就委屈了他。我的相貌哪,戴不戴卻都是一樣。”完顏萍道:“我才不信呢!妹子,你揭下面具給我瞧瞧,成不成?”楊過心中好奇,也是急看一看她的容貌,但那女郎退開兩步,笑道:“別瞧,別瞧,我一副怪相可要嚇壞了你。”完顏萍見她一定不肯,只得罷了。
中午時分,三人趕到了武關,在鎮上一家酒樓上揀個座頭,坐下用飯。店下見楊過是蒙古軍官打扮,不敢怠慢,極力奉承。
三人吃得一半,只見門帷掀處,進來三個女子,正是李莫愁師徒押著陸無雙。楊過心想此時李莫愁雖然決計認不出自己,但一副如此古怪的容貌難免引起她疑心,行事諸多不便,當下轉過頭去只是扒飯,傾聽李莫愁她們說話。那知陸無雙固然默不作聲,李莫愁、洪凌波師徒要了飯菜後也不再說話。
完顏萍聽楊過說過李莫愁師徒三人的形貌,心中著急,倒轉筷子,在湯□一沾,在桌上寫道:“動手麼?”楊過心想:“憑我三人之力,再加上媳婦兒,仍難敵她師徒。此事只可智取,不能力敵。”將筷子緩緩搖了幾搖。
樓梯腳步聲響,走上兩人。完顏萍斜眼看去,卻是耶律齊、耶律燕兄妹。二人忽見完顏萍在此,均覺驚奇,向她點了點頭,找了個座位坐下。他兄妹二人自完顏萍去後,知她不會再來行刺,於是別過父兄,結伴出來遊山玩水,在此處又遇見她,心下更是寬。
李莫愁因“五毒秘傳”落入丐幫之手,好生愁悶,這幾都是食不下咽,只吃了半碗麵條,就放下筷子,抬頭往樓外□眺,忽見街角邊站著兩個乞丐,背上都負著五隻布袋,乃是丐幫中的五袋弟子,心念一動,走到窗口,向兩丐招手道:“丐幫的兩位英雄,請上樓來,貧道有一句話,相煩轉達貴幫幫主。”她知若是平白無端的呼喚,這二人未必肯來,若說有話轉致幫主,丐幫的弟子卻是非來不可。
陸無雙聽師父召喚丐幫人眾,必是質詢“五毒秘傳”的去處,不由得臉慘白。耶律齊知丐幫在北方勢力極大,這個相貌俊美的道姑居然有言語傳給他們幫主,不知是何等身分來歷,不由得好奇心起,停杯不飲,側頭斜睨。
片刻之間,樓梯上踏板微響,兩名化子走了上來,向李莫愁行了一禮,道:“仙姑有何差遣,自當遵奉。”兩人行禮後站直身子。一名化子見陸無雙在側,臉上□地變,原來他曾在道上攔截過她,當下一扯同伴,兩人躍到梯口。
李莫愁微微一笑,說道:“兩位請看手背。”兩丐的眼光同時往自己手背上瞧去,只見每隻手背上都抹著三條硃砂般的指印,實不知她如何竟用快捷無倫的手法,已神不知鬼不覺的使上了五毒神掌。她這下出手,兩丐固然一無所知,連楊過與耶律齊兩人也未瞧得明白。兩丐一驚之下,同聲叫道:“你…你是赤練仙子?”李莫愁柔聲道:“去跟你家幫主言道,你丐幫和我姓李的素來河水不犯井水,我一直仰慕貴幫英雄了得,只是無緣謀面,難聆教益,實抱憾。”兩丐互望了一眼,心想:“你說得倒好聽,怎又無緣無故的突下毒手?”李莫愁頓了一頓,說道:“兩位中了五毒神掌,那不用擔心,只要將奪去的書賜還,貧道自會替兩位醫治。”一丐道:“甚麼書?”李莫愁笑道:“這本破書,說來嘛也不值幾個大錢,貴幫倘若定是不還,原也算不了甚麼。貧道只向貴幫取一千條叫化的命兒作抵便了。□兩丐手上尚未覺得有何異樣,但每聽她說一句,便不自
往手背望上一眼,久聞赤練神掌陰毒無比,中了之後,死時劇痛奇□,這時心生幻象,手背上三條殷紅指印似乎正自慢慢擴大,聽她說得兇惡,心想只有回去稟報本路長老再作計較,互相使個眼
,奔下樓去。
李莫愁心道:“你幫主若要你二人命,勢必乖乖的拿五毒秘傳來求我…啊”不好,若是他抄了個副本留下,卻將原本還我,那便如何?”轉念又想:“我神掌暗器諸般毒
的解法,全在書上載得明白,他們既得此書,何必再來求我?”想到此處,不
臉
大變,飛身搶在二丐頭裡,攔在樓梯中路,砰砰兩掌,將二丐擊回樓頭。她□下□上,只見黃影閃動,已回上樓來,抓住一丐手臂一抖,喀喇聲響,那人臂骨折斷,手臂軟軟垂下。另一個化子大驚,但他甚有義氣,卻不奔逃,搶上來護住受傷的同伴,眼見李莫愁搶上前來,急忙伸拳直擊。李莫愁隨手抓住了他手腕,順勢一抖,又折斷了他臂骨。
二丐都只一招之間就身受重傷,心知今已然無幸,兩人背靠著背,各舉一隻未傷手臂,決意負隅拚鬥。李莫愁斯斯文文的道:“你二位便留著罷,等你們幫主拿書來贖。”二丐見她回到桌邊坐下喝酒,背向他們,於是一步步的挨向梯邊,
待俟機逃走。李莫愁轉身笑道:“瞧來只有兩位的腿骨也都折斷了,這裡能屈留大駕。”說著站起身來。
洪凌波瞧著不忍,道:“師父,我看守著不讓他們走就是了。”李莫愁冷笑道:“哼,你良心倒好。”緩緩向二丐走近。二丐又是憤怒,又是害怕。
耶律齊兄妹一直在旁觀看,此時再也忍不住,同時霍然站起。耶律齊低聲道:“三妹,你快走,這女人好生厲害。”耶律燕道:“你呢?”耶律齊道:“我救了二丐,立即逃命。”耶律燕只道二哥於當世已少有敵手,聽他說也要逃命,心下難以相信。
就在此時,楊過在桌上用力一拍,走到耶律齊跟前,說道:“耶律兄,你我一起出手救人如何?”他想要救陸無雙,遲早須跟李莫愁動手,難得有耶律齊這樣的好手要仗義救人,不拉他落水,更待何時?
耶律齊見他穿的是蒙古軍裝,相貌十分醜陋,生平從未遇見此人,心想他既與完顏萍在一起,自然知道自己是誰,但李莫愁如此功夫,自己都絕難取勝,常人出手,只有枉自送了命,一時躊躇未答。
李莫愁聽到楊過說話,向他上下打量,只覺他話聲甚是悉,但此人相貌一見之後決難忘記,卻可斷定素不相識。
楊過道:“我沒兵刃,要去借一把使使。”說著身形一幌,在洪凌波身邊一掠而過,順手在她衣帶上摘下了劍鞘,在她臉頰上一吻,叫道:“好香!”洪凌波反手一掌,他頭一低,已從她掌底鑽過,站在二丐與李莫愁之間。這一下身法之決,異乎尋常,正是在古墓斗室中捉麻雀練出來的最上乘輕功。李莫愁心中暗驚。耶律齊卻是大喜過望,叫道:“這位兄臺高姓大名?”楊過左手一擺,說道:“小弟姓楊。”舉起劍鞘道:“我猜□面是柄斷劍。”拔劍出鞘,那口劍果然是斷的。洪凌波猛然醒悟,叫道:“好小子。師父,就是他。”楊過揭下臉上面具,說道:“師伯,師姊,楊過參見。”這兩聲“師伯、師姊”一叫,耶律齊固是如墮五里霧中,陸無雙更是驚喜集:“怎地傻蛋叫她們師伯、師姊?”李莫愁淡淡一笑,說道:“嗯,你師父好啊?”楊過心中一酸,眼眶兒登時紅了。
李莫愁冷冷的道:“你師父當真調教得好徒兒啊。”前楊過以怪招化解了她的生平絕技“三無三不手”最後更以牙齒奪去她的拂塵,武功之怪,委實匪夷所思,雖然終於奪回了拂塵,也知楊過武功與自己相距尚遠,此後回思,仍是
不住暗暗心驚:“這壞小□進境好快,師妹可更加了不得啦。原來玉女心經中的武功道然這般厲害。幸好師妹那
沒跟他聯手,否則…否則…”此刻見他又再現身,心下立
戒懼,不由自主的四下一望,要看小龍女是不是也到了。
楊過猜到了她的心意,笑嘻嘻的道:“我師父請問帥伯安好。”李莫愁道:“她在那裡呢?咱姊妹倆很久沒見啦。”楊過道:“師父就在左近,稍待片刻,便來相見。”他知自己遠不是李莫愁的對手,縱然加上耶律齊,仍是難以取勝,於是擺下“空城計”抬出師父來嚇她一嚇。李莫愁道:“我自管教我徒兒,又幹你師父甚麼事了?”楊過笑道:“我師父向師伯求個情,請你將陸師妹放了罷。”李莫愁微微一笑,道:“你亂倫犯上,與師父做了禽獸般的苟且之事,卻在人前師父長,師父短的,羞也不羞?”楊過聽她出言辱及師父,口熱血上湧,提起劍鞘當作劍使,猛力急刺過去。李莫愁笑道:“你醜事便做得,卻怕旁人說麼?”楊過使開劍鞘,連環急攻,凌厲無前,正是重陽遺刻中剋制林朝英玉女劍法的武功。李莫愁不敢怠慢,拂塵擺動,見招拆招,凝神接戰。
李莫愁拂塵上的招收皆是從玉女劍法中化出,數招一過但覺對方的劍法奇無比,自己每一招每一式都在他意料之中,竟給他著著搶先,若非自己功力遠勝,竟不免要落下風,心中恨道:“師父好偏心,將這套劍法留著單教師妹。哼,多半是要師妹以此來剋制我。這劍法雖奇,難道我就怕了?”招數一變,突然縱身而起,躍到桌上,右足斜踢,左足踏在桌邊,身子前後幌動,飄逸有致,直如風擺荷葉一般,笑
的道:“你姘頭有沒有教過你這一手?料她自己也不會使罷?”楊過一怔,怒道:“甚麼姘頭?”李莫愁笑道:“我師妹曾立重誓,若無男子甘願為她送命,便一生長居古墓,決不下山。她既隨你下山,你兩個又不是夫
,那不是你姘頭是甚麼?”楊過怒極,更不打話,揮動劍鞘縱身一湧,也上了桌子。只是他輕功不及對方,不敢踏在桌沿,雙足踏碎了幾隻飯碗菜碗,卻也穩穩站定,橫鞘猛劈。李莫愁舉拂塵擋開劍鞘,笑道:“你這輕功不壞啊!你姘頭待你果然很好,說得上有情有義。”楊過怒氣
發,不可抑止,叫道:“姓李的,你是人不是?口中說人話不說?”
劍鞘快刺急攻。李莫愁淡淡的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古墓派出了你這兩個敗類,可說是丟盡了臉面。”她手上招架,口中不住出言譏諷。她行事雖毒,談吐舉止卻向來斯文有禮,說這些言語實是大違本
,只是她擔心小龍女窺伺在側,若是突然搶出來動手,那就難以抵擋,是以汙言穢語,滔滔不絕,要罵得小龍女不敢現見。
楊過聽她越說越是不堪,若是謾罵自己,那是毫不在乎,但竟然如此侮辱小龍女,狂怒之下,手腳顫抖,頭腦中忽然一暈,只覺眼前發黑,登時站立不穩,大叫一聲,從桌上摔了下來。李莫愁舉起拂塵,往他天靈蓋直擊下去。
耶律齊眼見勢急,在桌上搶起兩隻酒杯往李莫愁背上打去。李莫愁聽到暗器風聲,斜眼見是酒杯,當即口氣封住了背心
道,定要將楊過打死再說,心想兩隻小小酒杯何足道哉。那知酒杯未到,酒先潑至,但覺“至陽”
“中樞”兩被酒
衝得微微一麻,暗叫:“不好!師妹到了。酒已如此,酒杯何堪?”急忙倒轉拂塵,及時拂開兩隻酒杯,只覺手臂一震,心中更增煩憂:“怎麼這小妮子力氣也練得這麼大了?”待得轉過身來,見揚手擲杯的並非小龍女,卻是那蒙古裝束的長身少年,她大為驚訝:“後輩之中竟有這許多好手?”只見他拔出長劍,朗聲說道:“仙姑下手過於狠毒,在下要討教幾招。”李莫愁見他慢慢走近,腳步凝重,看他年紀不過二十來歲,但適才投擲酒杯的手勁,以及拔劍邁步的姿式,竟似有二餘年功力一般,當下凝眸笑問:“閣下是誰?尊師是那一位?”耶律齊恭身道:“在下耶律齊,是全真派門下。”此時楊過已然避在一旁,聽得耶律齊說是全真派門下,心道:“他果然是全真派的,難道是劉處玄的弟子?料得郝大通也教不出這樣的好手來。”李莫愁問道:“尊師是馬鈺,還是丘處機?”耶律齊道:“不是。”李莫愁道:“是劉、王、郝中的那一位?”耶律齊道:“都不是。”李莫愁格格一笑,指著楊過道:“他自稱是王重陽的弟子,那你和他是師兄弟啦。”耶律齊奇道:“不會的罷?重陽真人謝世已久,這位兄臺那能是他弟子?”李莫愁皺眉道:“嘿嘿,全真門下盡是撒謊不眨眼的小子,全真派乘早給我改名為‘全假派’罷。看招!”拂塵輕揚,當頭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