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這是一條紅
的
狀物,冷冰冰毫無生命氣息,卻恰如其分地
長,讓人情不自
地想起堅
中快速運動的
部。我搞不懂那是什麼材質,也搞不懂這是好還是壞,我
鼻子,仰身砸到了
上。會議室傳來一陣歡呼,高亢而尖利——「真他媽牛
!」有人說。
********************
活著的陳建軍跟照片以及電視裡的都不太一樣。至於哪不一樣,我偏又說不出來,或許是整個人都要蓬鬆一點吧——不光指體,也包括並不限於神態表情、言談舉止,甚至衣著打扮。和所有故作文雅或穩重的中年男
一樣,他穿著白襯衫、黑西褲、鏤空皮涼鞋,唯一的區別是上衣沒有壓在褲子裡。所以當他走動起來,或者在周邊攝像人員的四下走動中,衣角就會情不自
地飛舞而起,如果放到特寫鏡頭裡,毫無疑問會帶給觀眾一種白衣飄飄的
覺。這就是平海老話所說的「仙氣」。他很白,不同於陳晨那種陰鬱
溼,這當爹的泛著八月的光澤,哪怕邊邊角角的皺紋一覽無餘——特別是法令紋,總是生動得誇張。講話時,陳建軍的下巴會向右上方小幅度地揚起,然後攤攤手說「對不對」,這顯然是在講臺上養成的習慣。
但我得實話實說,這種講課風格有點浮誇。是的,在我的字典裡,「浮誇」基本可以和「蓬鬆」劃上等號。每當他的薄嘴在緊閉和微笑乃至大笑間快速轉換時,那嘴角肌
在燈光下迸發出的力度總讓我想到這個詞。沒準兒這是一種偏見,然而——毫無辦法。
八月二十二號是乞巧節,三年前的今天,鳳舞劇團在紅星劇場首次登臺亮相。
記得那是戲曲協會搞的一個曲藝大聯歡,整個平海乃至周邊縣市的劇團都聞風而來,最後鳳舞劇團以《花為媒》選段「報花名」和「房」拔得頭籌。雖說娛樂第一、比賽第二,但鳳舞劇團確實一鳴驚人,不枉母親「評劇藝術團」的自我定位。可惜當時我正在高三教室裡埋頭苦解冪函數,沒能見證這個歷史
時刻。
#最#新#網#址#www.feiguaks.com今年同樣是在紅星劇場,為慶祝首演三週年,劇團決定連演三天《花為媒新編》。萬萬沒想到的是,我會在這樣一個場合見到陳建軍。
當然,責任在我,顯而易見,入場安檢和舞臺正下方始終空著的二十來個座位早早就預示了什麼。陳建軍一干人等大概是午後一點十分入的場,像電視裡演的那樣,悄無聲息,卻依舊贏得了廣大人民群眾發自肺腑的掌聲。之後,舞臺上老生打扮的鄭向東抖抖水袖,用洪亮的張嶺普通話叫道:「歡陳書記蒞臨指導工作!」於是,我,有幸和陳書記一起,再次被誠摯的掌聲所包圍。牛秀琴也在幹部隊伍中,一身大紅中長套裙,她的掌聲和笑容一樣,熱烈而誇張,就像劇場裡的張燈結綵。
整個演出過程,我的目光總會時不時地瞟向我們的幹部隊伍,就像那裡著了一團火。然而和絕大多數觀眾一樣,這些人並無特殊之處——該安靜時安靜,該鼓掌時鼓掌,該大笑時大笑,也會開小差、低聲談,包括玩手機。母親就低頭摳了好幾次手機,有那麼一剎那,我甚至想給她發條短信。當然,這個念頭很快就被
湧般的羞愧所
沒。陳建軍的脊樑始終
得筆直,中場休息時短暫出去過一次(並沒有去後臺),沿途還要神經病似地給周圍觀眾打招呼。
母親顯然看到了我,她的眼睛甚至眨了眨,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演出結束後,果然——按部就班,文體局黨組書記、戲曲協會副會長陳建軍問了全體演員,併為鳳舞劇團獻上花籃,祝賀她三週歲生
快樂。陳建軍肯定了鳳舞劇團在評劇文化傳承和創新上所做的貢獻,對即將開始招生的鳳舞藝術學校表達了關切和讚許,他還幽默地表示:「如果我的孩子是適齡學童,我也會把他送去(藝術學校)學兩天,不敢說習得什麼技藝吧,起碼受點傳統文化的薰陶總不會錯。」
「老祖宗的東西,」陳書記自信地說:「不會錯!」他是否一字不差地說了這些話,我不清楚,至少當晚新聞裡畫外音是這麼說的。在人牆的隔離下,遠遠地,我看見他和劇團成員們一一握手,包括母親。值得一提的是,這廝又唱了《金沙江畔》選段,什麼「烈高懸萬重山,口乾舌燥心似油煎」,
很喜歡,父親則嗤之以鼻。電視臺也採訪了母親,她面對鏡頭說:「相信劇團會越來越好,也祝大家越來越好!」說不好為什麼,我卻有點高興不起來。
當天演出結束時大概四點半,等採訪結束、觀眾退場、收拾妥當已近六點。
全劇團三四十號人踩著火辣依舊的夕陽到老商業街的蘭亭居吃飯。大夥兒都很高興,以至於透過樹冠的陽光紅得像抹水彩畫。
張鳳棠收到兩束花,笑得合不攏嘴,小調哼了一路。她問我啥時候開學,我說就這兩天吧,她說是不是呆家裡更舒服,這不廢話嘛,於是我笑了笑。「咦,」像是突然想起來,張鳳棠問:「你們學校離你姐姐那兒近不近?」
「哪兒?文化局?差不多吧。」事實上平陽文化局在哪兒,我本一無所知。
「那你們姐弟倆可要多聯絡聯絡,這出門在外的,是不是?」我當然點頭如搗蒜。張鳳棠便把表姐的手機號給了我,一副手忙腳亂的樣子。
劇團訂了蘭亭居最大的包間,攏共擺了五桌。在二樓走廊裡,看著琳琅滿目的水晶燈,我親姨慨說以前她在附近開賓館的時候這飯店也是一堆破爛,現在搞得,真是像模像樣。然後她搗了搗我,小聲說:「你媽啊,也是大老闆了,瞅瞅,多有面子。」我不明白吃個飯有啥面子,於是我說:「吃個飯有啥面子?」
「吃個飯?」張鳳棠笑得神秘兮兮的,目光在周遭快速遊弋後又回到我身上:「這文體局局長都來捧場還不夠有面子啊?還想咋地?」這麼說著,她又搗了搗我。我想反駁兩句,卻發現本無話可說。瞬間,一種黏稠的情緒縈繞心頭,直到在飯桌旁坐下都沒能散去。
劇團有點陰盛陽衰,男的湊了個一桌半,其餘全是女同志。遠遠地,母親舉杯祝酒,說這一年又一年大家辛苦了,但,恐怕還得繼續辛苦,未來永遠在明朝。
說完她一飲而盡,碎花方領上的脖頸白得耀眼。有琴師搗蛋說,這一週年是一杯,去年就不說了,三週年咋也得三杯吧?男同志們立馬開始起鬨,女義士迅速反擊,說你個大男人算得還滿,娘們兒樣!一片鬨笑中,母親再次起身,輕斟滿飲又是兩杯。她倒扣瓷尊晃了晃,泛著紅暈的目光直掃而來:「該你們了!」這瀘州老窖特曲五十二度,老實說,我真替母親擔心。然而她是喜悅的,如同鄭向東起身講話時大家的歡聲笑語,周遭的一切都是喜悅的。小鄭自然又
謝了文體局,他說希望同志們在文體局領導的關懷下來年再創佳績,把我們的評劇事業發揚光大。他這種話語系統還停留在前三十年,刻板得比姥爺還要蒼老,但在節
的氛圍裡卻總能平添幾分喜慶。當然,鄭向東也會說人話,這酒勁一上來,滿嘴的生殖器夾雜在「同志」間撂得滿桌都是。他給母親說要把父親叫過來,「得他媽跟和平老弟好好喝幾杯」。母親說父親沒空,「你也少喝點」。
「這好子,為啥不把和平老弟叫過來,嫌他給你丟人?!」這廝弓著背,臉像片紅
布,任人如何拉拽就是不坐下。
母親垂著頭,好半會兒笑笑說:「你叫你叫。」說不好為什麼,那笑容蒼白得讓我心裡猛地一疼。於是我一把給鄭向東扯到了座位上。他看看我,打了個嗝兒,沒說話。鴨包魚上來時,沒夾兩筷子,小鄭掏出手機,說不管咋地,「非要跟和平老弟喝他媽兩杯」。仰著臉亂摳一氣後,他轉過身來,請求我幫他「撥通和平老弟的電話」。母親在百花叢中給大家分發饅頭。
鄭向東難纏得像只蒼蠅,我只好盡了舉手之勞。父親說正忙來不了,小鄭說你個雞巴你來不來,推脫幾次後父親說一會兒到。如你所料,「一會兒」就是「永遠不會」的意思。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鄭向東卻毫無失落之意,顯然,他也清楚父親不會來。輾轉一圈後,他把目標放到了我身上。我說我不會划拳,他說那就幹喝,「老哥哥還怕你」。兩杯下來,他就滑到了椅子上,一個勁地哼哼哼。我問他要不要緊,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唧唧歪歪也不知道說些啥。我問他還喝不喝了。
「喝!咋不喝?」他一下睜開了眼:「老哥哥今兒個高興,劇團越來越好,我高興哇!」
「你媽啊,」他捏著我的手:「厲害!我也沒給團裡做啥貢獻,這大方向上啊,都是你媽在勞,你說厲害不厲害!我這個妹子,厲害!」鄭向東伸了個大拇指,如同定格成了一尊塑像。二十秒後,塑像崩塌。鄭向東從座位上爬起,二話沒說,踉踉蹌蹌地奔了出去。
母親衝我招招手,問我喝了沒。我當然說沒。她指了指外面,讓我看著點。
我望了望周遭尚在震天吼的諸位,只好站起身來。
鄭向東吐了許久,我也給他捶了許久。具體過程就不描述了,畢竟其間充斥著一種令人憂傷的味道。趴洗手池前抹了把臉後,鄭向東又踉踉蹌蹌地走出了衛生間。我不遠不近地跟了上去。不想他老沒進包廂,而是在樓道口一股坐了下來。我問他坐這兒幹啥,回去吧。他也不答話,在口袋裡亂摸一通後仰臉管我要煙。「都忘了,」他笑著說:「我這戒菸都七八年了。」我真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上一口後,他說:「你也
。」於是我靠著樓梯扶手也點上了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