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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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鳳梅!”在王府飯店的前堂,耳邊猛然傳來這樣一聲呼喚,吉虹愣住了。
並不是因為吉虹在片子裡扮演了一個叫這名字的角,而是,吉虹以為那個生活中叫鳳梅的女子,重新出現在此地,並且正有一個人在招呼她,所以吉虹聞聲並沒有回頭,而是有點喜出望外朝前面和左右尋覓起來…
“鳳梅!”幾乎是在脖頸後面,又響起了這樣的呼喚,吉虹扭回頭,一瞥之中,便恍然大悟,所喚的並非別人,正是她自己;於是她頓索然…還不僅是索然,簡直是讓她倒胃!
站在她身後的,是盧仙娣!
這是她在此時此地最不想見到的人。
盧仙娣卻儼然自詡為“最可愛的人”還沒等吉虹徹底轉過身來,她便一把攬過吉虹的來,熱辣辣地說:“我的將軍新寵!諒你還不知道!
…
整個兒來了個‘質變’!
…
”吉虹用手拂開盧仙娣的糾纏,對盧仙娣的故作聳聽,表現出絕對的漠不關心。
盧仙娣卻把吉虹引到了咖啡座,自己先坐下,服務小姐上來,她沒等吉虹落座——其實吉虹
本不想坐下——便用下巴指點著吉虹,吩咐服務小姐說:“先給這位女士一杯意大利黑咖啡!我的,等一會兒再說…”吉虹坐在了盧仙娣對面,冷笑著問:“你請客?”佔仙娣不接這個“無聊的玩笑”急急匆匆地把她截獲的最新消息和盤托出。
原來,據盧仙娣說,《棲鳳樓》結尾的那場鳳梅覷破荷生與旺哥的同戀真相的戲,現在“有關部門”已經表態,倘不做刪除或
本
修改,是不會允許片子發行放映的。而且,這樣的鏡頭,就是在東南亞的若干地區,也都難以放行!
…
因此,閃毅經與其“後臺老闆”詳商,也已經做出了搞兩個版本的決策,即一個版本保留原樣,另一個版本則將結尾處鳳梅雨夜隔窗所見,是荷生竟在殺死旺哥…前一個版本,供送戛納或威尼斯或柏林或蒙特利爾電影節參賽,及向歐美地區發行;後一個版本,則爭取能在中國大陸及東南亞地區發行…
吉虹聽著,並不以為這是什麼了不起的消息。她的耳畔入更多的,並不是盧仙娣的聒噪,而是大堂裡那人造瀑布洩落的音響。
服務小姐給吉虹端來了用極小的杯子盛著的極苦的意大利黑咖啡。盧仙娣要了一大客古典雞尾酒“曼哈頓”吉虹未動那咖啡。雞尾酒送到,盧仙娣又要了一碟美國無花果乾,她呷著酒,就著那無花果乾,話語瀑布傾瀉得更其恣肆:“…別小看了一兩個鏡頭的改動!這麼一來,整個的人物關係,就全盤紊亂了!恰似一個本是非常完整燦爛的珠串,那連線一斷,頓時成為一盤散珠,哎呀呀…暴殄天物啊!
…
按那修改後的第二個版本,觀眾看到那兒簡直莫名其妙!荷生為什麼要殺旺哥?難道他是那來偷金印的一夥兒的內應?那他也沒必要到旺哥住的小屋裡去殺旺哥呀!
…
可是你猜怎麼著?潘藩跟康傑倒高興得了不得!他們說,這麼改大好啦!讓觀眾琢磨去吧!說什麼這才叫高級藝術呢!其實,他們對原來的那場戲早就耿耿於懷,認為演出來有損他們自身的形象,所以,他們巴不得整個兒成這麼個相殺而不是相戀的版本!
…
祝大導演嘛,他提出來,那就還要補拍一系列的鏡頭,以‘自圓其說’,可閃老闆不幹,依閃老闆的意思,就只再拍幾個潘藩殺旺哥的鏡頭了事;連你那個在窗外窺視,見之驚心的鏡頭,都本不用重拍,因為無論你是看到了什麼情景兒,是他們搞同
戀還是他們互相搏殺,都會是那麼一些個表情…前面的戲也不用再
補什麼鏡頭…唉唉唉,這可真是一個典型的個案:在道德與金錢的夾縫中,藝術如何被壓榨變形,也就是異化!
…
原來那劇本提供的是多麼前衛的觀念,多麼震撼人心的視覺刺啊!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不得不異化變質為一個曖昧的、無聊的東西!
…
《棲鳳樓》,《棲鳳樓》…你所能容納棲息的,終究還只能是向陳腐的世俗戒律繳械投降的東西!
…
”說到這兒盧仙娣仰脖灌了一大口酒,以示她對一件藝術瑰寶遭到荼毒的憤然抗議。
吉虹始終沒喝那杯意大利黑咖啡。她優雅地斜倚在沙發上,一隻臂肘撐在沙發椅扶手上,幾手指託著下巴,眼睛只對著大堂的轉門。盧仙娣雖是“萬國通寶”可是看來並未知悉吉虹與閃毅關係的“質變”閃毅這回去香港,每晚都跟她通話,情話綿綿;在香港啟德機場臨上飛機以前,也還給過她電話,告知她回到北京要先去劇組,也就是所租用的那個飯店,等“完了事”再來王府與她相聚。閃毅在電話中不跟她談“公事”不僅是為了慎重,也是她事先所要求,所以吉虹聽了盧仙娣的一番報導,心中並不埋怨閃毅“怎麼電話裡沒跟我說”卻只是覺得盧仙娣這樣地樂於“搶新聞”而且搶到她跟前,實在是好笑!
吉虹臉上忽然呈現出歡愉的表情,因為她看到閃毅隊轉門那裡出現。閃毅也很快便看到了吉虹,忙伸臂興奮地招呼。閃毅穿著一身運動裝。像小學生一樣背個雙肩勒帶的花揹包。他直到來至吉虹跟前,還沒發現盧仙娣,因此對吉虹沒有跳起來,並撲進他懷裡接他頗
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