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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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來不及了…”閃毅勸阻他。
“我有什麼來不及的?”
“你跟我們一起去!”
“我?”他眉頭打結:“我自從調離他們那兒,幾乎再沒回去過!我不喜歡那個地方,我才不留戀那座樓哩!”
“按本心,我比你更不樂意去!我母親搬出去以後,我再沒去過!”
“再說,這是你的生意,你或者是不得不去,我憑什麼也要去,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請你幫幫我!”
“幫幫你?我能幫你什麼?
…
你們要找的那個韓豔菊,她當年跟我的關係並不好!她害過的那個金殿臣,當年倒跟我關係不錯!這些年,她排擠印德鈞,居然得手,而老印可以算是我的哥兒們…我見了她,豈不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去倒是幫了你,去了,非給你添亂不行!”
“要的就是你給添添亂!這叫做突出奇兵!
…
望輝叔,求您了!”
“叫望輝爺爺、望輝祖宗也不行!”盧仙娣一旁勸上了:“這對你也是難得的體驗嘛!肯定可以刺創作靈
!”
“我自己知道需要什麼樣的體驗與靈!”盧仙娣並不因他的出語
魯而抖動任何一
笑紋,依然藹然可親地說:“這片子拍成了,可是要拿到戛納去奪金棕櫚獎的呢,羽亮很有信心——只要能在那棟樓裡實拍!”盧仙娣提到的導演祝羽亮是時下“第六代”導演裡,被普遍看好的一個。作為出品人,閃毅聘他肯定花了大價錢。
“金棕櫚獎跟我有什麼關係?”他的語氣更加惡劣。
“那當然!不過…”閃毅停下咀嚼,望著他說:“…得個單項獎也行!
…
不一定是最佳導演…我更期望的,甚至只是…最佳女主角獎!”他還沒說出來“那最佳女主角獎跟我又有什麼關係”盧仙娣便介紹說:“一號女主角,請的是吉虹…你沒看過她最近的那部《孤舟》嗎?圈裡有人都把她捧成‘中國的格麗泰·嘉寶’了!別的女紅星,靠的是眼角、嘴角齣戲,她呢,一切盡在無戲中,整個兒一個冷麵女郎。可看過她《孤舟》的人,無不被她的冷無表情所打動…真真難得!這回她說不定真能贍宮折桂!
…
”他就要說出“什麼冷麵,什麼《孤舟》,我現在本不看任何電影”了,忽然
到閃毅的一雙眼睛熱辣辣地直錐向他的心口…他聽見閃毅悶雷般地向他宣佈:“吉虹,她原來不是這個名字,她原來叫吉——向——紅——!”盧仙娣不解地望著他倆。
他就到心上被錐尖扎中,腦子裡“嗡”地一聲…
他伸手取了一塊三明治,說:“好,我跟你去…”14那是在駛往遠郊的公共汽車上,他和韓豔菊坐在一個座位上。韓豔菊一落座,便打開《主席語錄》,學習起來;車開了,不管車子怎麼顛簸,韓豔菊始終保持那樣一種學習狀態,並且向他提出要求:“你要抓緊學,哪怕是多學一條也好!”這樣的情節,寫在小說裡,事過二十多年,以及更多的時間以後,誰還相信?並且,誰還會覺得有趣,或只是
到
麻?
回憶起來,韓豔菊的令他難耐,倒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虛偽。你甚至可以說,她並不虛偽。因為凡她要求別人做到的,她自己確能帶頭做到。比如那次,革委會派韓豔菊和他去遠郊外調,鍾師傅找他們佈置任務時,明確地說,是以韓豔菊為主,他輔助——因為所外調的對象,是女的,所以派韓豔菊;又因怕派兩個女的,路上不夠安全,所以派他輔助,其實是讓他當韓豔菊的保鏢。出發時,韓豔菊就跟他說:“我們不能辜負組織上的信任,一定要好好完成這回的外調任務!我們這回不是一般地下鄉,更不是遊,所以,我們一定要做到,不僅到了目的地要抓緊時間戰鬥,就是在路上,我們也要抓緊時間學習
主席著作,狠鬥私字一閃念!”結果她果然能在顛簸的車上學《
主席語錄》,一點不含糊!他呢,只能也打開“小紅書”湊到眼前……從遠郊回到城裡,他們分手前,韓豔菊說:“我跟你暴
一個活思想:中午吃派飯時,我那碗菜湯裡發現了一隻蒼蠅。開頭,我把蒼蠅撥了出去,心裡很彆扭,都不願意喝那菜湯了,後來,我想起來
主席教導我們說…我就臉紅了!你沒注意到嗎?我那就是不能無條件地與工農兵相結合的資產階級思想
情啊!
…
狠鬥私字一閃念,不能過夜,所以我先跟你自我暴、自我批判!明天我還要再跟鍾師傅彙報!你呢?今天怎麼樣?”他實在不能再追隨韓豔菊的“境界”了,便一本正經地說:“今天,真是還沒逮住什麼私心雜念呢…不過,從你身上,真學到不少東西!明天到鍾師傅他們那兒,我也要跟他們說到這一點!”
…
韓豔菊跟他講那些話時,語氣都並不生硬。甚至還總帶著一種很自然的笑容。
但在當時,他已不能接受韓豔菊的這類“嚴格要求”哪怕她僅僅是“自我嚴格”而已——韓豔菊的可怕不在她的“言行不一”而在她履行種種的“嚴格要求”時,那種分明的“認真表演”質。更可怕的是她還經常要你與她“聯袂演出”還記得有一回,大概是慶祝“八·一”建軍節的活動吧,一位男同志舉臂領呼“沒有一個人民的軍隊,便沒有人民的一切”這句口號時,可能是覺得兩句連呼太長,便分作了兩截,先帶領大家呼出:“沒有一個人民的軍隊…”大家也就都跟著呼了,並且沒
到有什麼問題,韓豔菊恰坐在他身邊,卻明顯的沒有舉臂,更沒有張口,令他深
詫異,等那人領呼出“便沒有人民的一切”時,他才聽見韓豔菊說:“反動!怎麼能大喊‘沒有一個人民的軍隊’!誰說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