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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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要是說:“我這麼個工薪族,哪有多的錢呀?我拿單據報銷,人家會計一看,就知道從機場到大山子不可能是那麼多錢,混不過去不是?還是該多少是多少吧…”富漢就更沒什麼說的了。

可是那人卻趾高氣揚地說:“什麼?你跟我多要錢?!你車號多少?我非舉報你不可!”富漢最不吃的,就是這一套。他把車往路邊上靠,說:“我可以不要你的錢,可我也不想拉你!你下去另請高明吧!”那人暴怒:“你敢拒載?!我非把你車本吊銷了不成!”富漢真想就在那兒把那人轟下車去,可是那兒雖還不是高速路,卻已是不許停車的封閉車道,只能且忍氣聲,將車往前開去,很快,便進入了高速公路。

倘若那人就此罷休,富漢也許畢竟不會怎樣,可那人卻得理不讓人,說出極其傷害富漢自尊心的話來:“…對啦對啦,你這就對啦,乖乖地往前開吧!你就是幹這個的嘛,你幹這個你還有什麼挑三揀四的?讓你拉哪兒你拉哪兒不得啦?

”富漢焦躁的心,本已填滿了乾柴,那人的這些話,彷彿往上扔了一把火星,富漢的心轟地燃燒起來,簡直馬上便要爆炸。

富漢咬著嘴往前瘋飄。心裡盤算著怎麼收拾那傢伙。

那傢伙竟渾然不覺司機的反應,欣賞著車窗外不時閃過的霓虹燈光影,志滿意得地說:“…拉人的就是拉人的,坐車的就是坐車的,這叫什麼?叫:命!懂嗎?人能跟命抗嗎?抗得了嗎?嘻嘻…”富漢減速,到了收費站。富漢讓那人錢,那人倨傲地說:“你!下車一塊兒算!”富漢臉上閃過一個詭譎的笑影。他了錢。

車過費站,那人的自我覺不僅達於良好,簡直可以說是“優秀”竟哼起了歌來。

等到那人發現富漢已經把車開到了離開高速路的一個出口外面——離大山子還遠哩——並且在黑暗中猛地停住時,那人才慌了。他問:“你這是幹什麼?你要幹什麼?”富漢猛地一揪那人的脖領,那人竟毫無反抗的應力,頓時渾身哆嗦起來。富漢用另一隻手打開那邊車門,然後將那傢伙推出了車外。那傢伙摔出去後,並不是馬上設法爬起來跑掉,而是篩糠般跪在了那裡,並且連連說:“你別…你別…我給…我給…我都給你…”這比他在車裡口出狂言更讓富漢吃驚。富漢並沒有要搶劫他,更沒有要殺死他的意思,他怎麼會一下子嚇成了這麼個模樣?

富漢原來是想,把他扔出車子以後,揪住他脖領,扇他十個“耳刮子”以頂那過收費口的十塊錢。他還設想到,倘那傢伙大呼小叫,乃至拼死反抗,他該怎麼應付…可萬沒想到這小子本不是個玩意兒,簡直就不值當他伸手再打!

富漢悻悻地回到車上的駕駛座前,他發動起車子,一瞥之間,那傢伙竟還痴痴地跪在路邊,這越發令他噁心;依他想來,這傢伙此刻或者應該趕緊落荒而逃,或者應該趕緊跑到車後記他的車號…可是竟都不!這是他媽的什麼人下出來的孬種啊!富漢又一瞥之間,發現旁邊座椅下歪著個鼓鼓的公文包,他便拾起來,朝車窗外那傢伙身上擲去…

富漢把車順非高速公路的岔道上開去,他聽見車後傳來那人拾起公文包後驚喜加的一聲怪音。

37真他媽晦氣!遇上什麼人不行,偏遇上這麼個爛蝦!

富漢開車進城時,還跟進了一樣噁心的穢物,死啐不乾淨似的,腦子裡翻騰著些個關於那傢伙的想法。看情形那傢伙屬於所謂的知識分子、小公務員一類的角,也不知往哪兒出了趟差,興許是頭回坐了飛機,便牛烘烘不知自己是幾斤幾兩了!看來他出租車也沒怎麼坐過;你就不懂得,天一黑,像我這樣的前後隔離的車子,前頭司機邊的那個座位,一般司機是不會讓你坐的,怕你是要劫車的呢;你自己要真是謹慎的主兒,你又該怕半路上司機劫你才是,必主動坐後座;你既大搖大擺坐到那兒了,想必你是個厲害的,你那臭嘴也真渾不論,可真到我厲害起來了,你怎麼竟魂兒頓時飛出了殼,連個人樣兒都保持不住?

你投訴我?不僅諒你不敢,而且,你既急匆匆拉門坐到了前頭,後來又是黑燈瞎火的岔道上,你能知道我的車牌號?

實際上,富漢對付那傢伙時,簡直一句話沒有,有的只是強有力的肢體語言;直到事後,車子開進城了,富漢才罵出一聲:“呸!”進城以後,富漢腦子裡便只膨脹起一個想法:注意路邊,看能不能攬上活兒,儘可能把這大半天的損失撈回來!

在新源裡一帶,他遇上了招手要車的。開近了,靠邊還沒停穩,後邊車門便被打開了,一個女的進來,再一個女的,在嘈雜的聲音中,又進來一個女的;三個女的還沒在後頭坐利落,前面車門被拉開,進來一個男的,還沒坐穩,便吩咐:“去天元俱樂部!”他便按下計價器上面的“空車”燈,讓計價器開始運行。旁邊的那位主兒酒氣熏人,雖一身西服,可領帶倚裡歪斜,一副邋遢相。要是平常,他晚上會拒絕拉四個人,前頭更不能讓坐人;可是這晚他只想著再掙點兒錢,便也顧不得許多。他很快把車轉到了二環路上,不久便接近了安定門外的天元俱樂部。

那一身酒氣的搭客,上車後便不停地跟後面的幾個娘兒們逗貧嘴,後面的三位則不住地還嘴、格格格笑;這都不去管他,富漢只是正襟危坐地開他的車。可是,當目的地即將顯現時,身旁那主兒卻噴著酒氣,歪過頭跟他說:“開車的!給個面子!我就十塊錢!聽清了嗎?就十塊!”咿耶!門兒!背興的事兒怎麼全趕在今兒個了?富漢心裡原本就架著乾柴,那位去大山子的主兒往上了火星兒,他爆燃了一陣,還沒燃盡呢,這位酒臭爺們居然又掏出把破扇子來扇火,他的心,便不免又轟地爆燃起來。

他聽清了那無理的話,卻暫時不予理睬。直到停在了天元俱樂部門外的馬路邊上,才正顏厲地跟那小子說:“看好表上的價!你該給多少給多少!”車停後,坐在後頭的三個女的便開門下去了。好像有些個他們約好的人在那門前等他們,互相招呼著。坐在前頭的那主兒卻不下車,不僅不下車,還擠眼嘴地說:“怎麼著?給臉不要臉嗎?跟你說了,我就給十塊!就十塊!”那主兒倘若真是拿出一張十塊的票子來,也許倒是另一個局面了,沒曾想那小子偏遞給富漢一張一百元的大鈔,硬要他找回九十塊錢來,這就不是單純的耍賴揩油了,這分明是拿富漢開涮,比他“耳刮子”還厲害!

富漢瞪著那主兒,差點兒就伸手過去了,可是聞見那主兒身上襲來的酒氣,心裡便先忍了一忍;且把對方看作是酒後無德的撒瘋吧。他便接過那百元大票,按計價器上的數目,找回那主兒七十幾塊錢,還給開了張票。那主兒還嗷嗷地叫嚷著;這時車外那主兒的狐朋狗黨已經把車圍了起來,有的還幾乎把頭伸進車窗,叫罵著:“怎麼回事兒?誰惹咱們大哥生氣呢?”有的便用拳頭擂擊車頂…

富漢沉著地把找回的錢和發票遞給那主兒,跟他說:“拿好!點點!下車吧!你不就是要到那裡頭玩玩嗎?別跟這兒耽擱工夫啦!”那主兒錢和發票倒是接過去了,卻仍不下車,而是橫鼻子豎眼地說:“怎麼著?你不給面子?你跟我來這套?你他媽的不想活啦?!”不想活了?有他媽那麼嚴重?富漢正覺著這門兒也得忒離奇了,忽見那主兒從裡拔出來一把匕首,明晃晃地就衝著他比劃上了。

哈!富漢一看這情景兒,倒頓時平靜下來了!

富漢並不是吃素的。說真的,對於擦黑時所遇上的那種知識分子或公務員,他富漢還真是心中無數,他萬沒想到那人碰上突發情況會那麼樣地貪生怕死,早聽人說過知識分子一類的人大多是嘴硬心酥,佔上風時得意忘形,一旦陷入危機便惟求自保、醜態百出,今天算是得到一回印證。對知識分子雖不甚了了,但是對眼前的這號人,他富漢可是一見撅股,就能知道會拉出什麼屎來!

富漢原本便在下層社會里混,這方面的積累已屬豐厚,再加上這一二年常受老豹點撥,更增加了不少的理認知。他記得老豹說過,如今社會上已是“什麼蝲蝲蛄都有”具體來說,有“紅、黃、藍、白、黑”五道,還有“混、賴、討、偷、盜”五渣。什麼是“紅道”?就是專幹“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見血營生,社會上早有傳說,什麼出多少錢,可以僱人打斷仇人一條腿、瞎一隻眼,出更多的錢,甚至能索仇人的命;老豹說其實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並不是想報私仇的人都能拿著錢找到“紅道”更不是“紅道”成天地給人報私仇放血賺錢。不簡單,怎麼個複雜?老豹沒再說,富漢也還沒見到過“紅道”上的人,也許見過,但並不知道那便是“紅道”上的。什麼是“黃道”?這好懂,就是專幹情勾當的,控制暗娼,勾引嫖客,設置秘密窟,販賣穢物品…這一道的不僅富漢親見過,就是社會上的許多正經人,在某些地方也都被其嘍羅招惹過。什麼是“藍道”?老豹的說法,是這一道既然居“紅、黃”與“白、黑”的當中,那麼難免與左右的四道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然而,這一道卻又高於其餘四道,甚至於有點“出汙泥而不染”的味道。又據老豹說“藍”其實也就是“綠”古人詩曰:“來江水綠如藍”嘛!

“藍”既是“綠”那麼這一道,也便是當代的“綠林”了!當代的綠林好漢們,是站在底層的立場上,維護底層百姓的切身利益。老豹還有個高論,是說主席評《水滸》,評到了點子上,梁山好漢們只反貪官汙吏,不反皇帝,而且,總等著被招安;千真萬確這便是“藍道”的特點;當今的“藍道”也正是這樣,堅決反貪官汙吏,可是並不反政府,而且,等待著“浮出水面”與政府公開合作,也便是“受招安”

“受招安”後是不是沒有好下場?老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那麼,老豹算不算是個“藍道”的“宋江”呢?有一回富漢說他是宋江,他很生氣,說富漢“胡言亂語”!如今富漢自己也不承認是“藍道”上的。

“藍道”究竟有沒有?似乎只是一個神話。什麼是“白道”呢?有人說販賣“白麵”(海洛因等毒品)的便是“白道”老豹說這可是望文生義了,販毒還是“黑道”上的事兒;據老豹的分類法“白道”是專事賭博勾當的一路人馬;因為能讓你輸得“剩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所以稱為“白道”;這一道如今在一些地方相當猖獗。至於“黑道”不用多說,一般人嘴裡的“黑社會”都是專指這一道的,販毒,販槍,綁票,以至販賣人口,組織偷渡出境…這一道與境外勢力多有勾結,老豹說起來對這一道最為反,但富漢隱隱覺到,老豹最不願意惹的,也恰是這一道。

所謂“紅、黃、藍、白、黑”五道,雖聽來未免千奇百怪,聞之生畏;但一般社會上的良民,其實很可能終其一生,也並不一定會受到他們的干擾;以鄙方式干擾一般俗世小民的社會惡勢力,按老豹的說法,其實只是五種人渣,第一種便是“混”即“社會混混”土氓。第二種,是“賴”即小騙子,搞些個並不高明的騙術,詐取善良人的錢財,如報紙上法制版常刊出的案例:某人去銀行存外幣,在銀行門外被陌生人截住引往僻處,說是可以用高於銀行兌率許多的價格買下那些外幣;某人動心了,應允;外幣給了人家,對方也確實給了一大摞人民幣,點了,也合應有的數;但不知怎麼一來,等某人回到家中,掏出那摞人民幣一看,卻只有表面幾張是錢,其餘全是等大的紙片!這便是遇上了“賴”第三種“討”自然說的是乞丐,但並不包括那些確實因為殘廢等原因不得不行乞為生的人,而是說明明還有勞動能力,卻不去設法尋找勞動機會,好吃懶做,佯裝殘疾,乃至於迫別人去乞討以供養自己,那樣的一種人渣。第四種“偷”指小偷小摸,第五種“盜”指公然地溜門撬鎖或攔路搶劫。

且說在天元俱樂部門外馬路邊上,富漢在他那輛兩塊錢一公里的舊皇冠出租車裡,遇上了那麼個情況。那坐在他駕駛座邊上的主兒,居然掏出把匕首,威脅起他來。擱到別的司機,在這種情況下,多半會迅速拔下車鑰匙,打開左邊門趕緊出去,並且無妨去報案;可是富漢不作此想;何況那時車外還有車裡那混混的狐朋狗友,人數總在三個之上;富漢連一個閃身躲避的動作也沒有,只是輕蔑地冷笑著跟那混混說:“怎麼著?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坐車不想給車錢,你倒橫起來了?我看你還是趕緊下車吧,外頭的不都等著你嗎?你今兒個不想進這裡頭玩玩嗎?你車錢這也給啦,該找多少我也找給你啦,票也開給你啦,咱們兩清啦,你還想怎麼著?”那確實是個地道的混混,他把匕首近富漢的脖子,氣咻咻地說:“你他媽的敢跟我犯酸?我他媽的說了給十塊就給十塊!你他媽的找足我九十!跟你說,你別他媽的給臉不要臉!你要不乖乖地照我說的辦,我他媽的就劃了你丫的!告訴你,我他媽的進去過,我不吝那個!

”對方越亮底牌,富漢越是輕蔑不已。對這號土氓,他是太瞭解了!不錯,這號人是真敢把刀子捅進你裡的,他說他進過“局子”那肯定是真的;這號人渣一點兒深刻的東西沒有,他就是仗著那股惡賴勁兒,在你面前顯示他對他那條命的不在乎,無論是你跟他拼命把他打死了,還是他捅死了你末後被抓起來槍斃,他都渾不吝;何況眼前的這個人渣還仗著幾分酒勁兒,並且車外頭還有他的爛哥兒們;把他薅住,扔出車外吧,那可不大容易,這人渣可不像那個住大山子的窩囊廢那麼好扔。

富漢警告那人渣說:“你可想明白了,究竟是想今兒個就作死呢,還是去俱樂部裡開開心!我可要數一二三了,數到三你還不下車,我可就不客氣了!”這時車外的人渣們也發現了車裡的匕首,有的便喊車裡那人渣的名字,意思是讓他出去,別置氣,算了;可有的卻從車窗那兒出臉來,齜牙咧嘴地幫他威脅富漢:“你他媽的還不老實!”有的還在使勁捶車頂。

所有的這類人渣都是這麼個特點:他以把他那狗命不當回事兒為王牌,你屈服。他那“我他媽的今兒個就死這兒了”的勁頭,並不一定是假的。凡沒墮落到這個份兒上,對生命還多少有一絲珍惜的普通人,往往便會敗下陣來。而且事情經常是這樣:這人渣似乎只不過是為了掠取一點錢財,或竟僅僅為了一個座位,甚至於只不過是一句話,他便不惜命了;於是你往往便想:算了,那就讓他狂去吧…而結局又往往是,人渣佔了上風,可並煞不住他對生命的輕蔑,那既是對善良人生命的輕蔑也是對他自身生命的輕蔑,到頭來人渣還是毀了別人,並且被行刑的槍子兒斃掉自己。

此刻面對富漢的人渣便是如此。他狂叫:“還我錢!不還我他媽宰了你!”他手裡的那匕首確實是宰得下來的。

富漢卻巋然不動,並且相應地再警告說:“我可數數啦——一!

”那人渣從未見到過富漢這種人,在那麼個小小的空間裡,赤手空拳,面對著他那可不是假裝晃晃的匕首,居然真決心跟他搏鬥…人渣運足了勁兒,準備先下手為強了…

“二!”富漢的第二聲呼了出來,四目相對的瞬間,人渣到了一種從未經受過的恐懼,波般湧過其混沌的心頭,他嘶叫起來:“你給我錢!”富漢沒有喊出“三”來。車外的人只聽見車裡一陣烈的騷動,那車似乎都搖晃了起來,並且似乎有血濺到了窗玻璃上。離車較遠的幾個女的馬上尖叫著跑開了,幾個本來在車外為同夥助威的男人渣幾秒鐘後也便鳥獸散…

有警察快步走了過來…

38《棲鳳樓》拍得十分順利。祝羽亮喜形於。他對雍望輝說:“吉虹將在國際影壇引出大爆炸!”雍望輝心中不免暗問:“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因為,前些時,祝羽亮總埋怨吉虹跟鳳梅這個角“隔著一層紙”倒是不住地讚歎潘藩“舉手投足盡在角中”;可是,現在他的評價竟換了一個個兒,他說“吉虹表達出了鳳梅內心的豐厚層次”而“潘藩怎麼到了一定程度就再難掘進”?雖然閃毅說不怕這片子的耗片比大,只要求每個鏡頭都一定要“到位”如不“到位”就是翻來覆去地拍也在所不惜!可是最近一段,吉虹的戲幾乎都是開鏡“一遍成”這使得劇組裡充盈著吉祥的氣氛。

吉虹自己最清楚,她之所以能在詮釋鳳梅這一角上有所突破,端賴她從王府飯店的“鄰居”那裡,獲得了一把破譯人物內心的鑰匙。

那位在飯店地下二層帕金斯基專賣店算是接觸上了的女士,雖然後來吉虹跟她正式往起來,並且找到了一些共同語言,相互間也建立起了一些個信任,但整個兒來說,吉虹還是處於“出超”狀態。因為,吉虹是在“明處”本不用吉虹自己透,你只要找到某幾期影視刊物,一翻之間,吉虹的芳齡、籍貫、來歷…乃至於她“最喜愛的顏”、“最喜歡的動物”等等便都瞭若指掌;那位女士呢,吉虹當然一切方面都不便直截了當地詢問,只是在旁敲側擊乃至推測猜度中,大體上得知,她年齡當在三十上下(雖然有時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是有大學本科學歷的(學的肯定不是文科專業,但究竟是哪種理科或工科?不清;另外也肯定不是學醫的);有人供應她大筆的錢財,而她對那人似乎並無之意;她信仰某種神秘宗教,這種宗教不僅是無偶像,也無見於文字的經書的;她有一個非常古怪的願望:抱養一對雙胞胎嬰兒——一定要雙胞胎,但是雙男、雙女還是男女各一則不論…

兩個人頭一回坐到酒吧飲雞尾酒,吉虹想來想去,有個問題總還是要問的:“我怎麼稱呼您呢?”那女士淡淡一笑:“就叫我…鳳梅吧!”吉虹不大高興。她知道這決不是巧合,而是因為,那女士顯然看過有關報導,知道吉虹正在飾演的角恰稱鳳梅。

那女士看出了吉虹的不快,便淡淡一笑說:“稱呼無非就是個符號嘛…你難道原來就叫吉虹?”

幾次同酌共飲下來,吉虹也便樂得稱她鳳梅了。也真奇怪,事後回想,她們似乎並沒聊過什麼實質的話題,可是,湊到一處,居然言談極歡。她們常常一起離開王府,探險似的,開始,還只是到另一些星級飯店或高檔飯館,後來,逐漸也去一些“匪夷所思”的地方,而且,有些這樣的“怪地方”比如吉虹帶她去的那家叫崇格的小飯館,竟讓她非常地喜歡,她們也就儼然成了那兒的常客。

吉虹因為白天一般都要拍戲,所以她們的歡聚,大多在夤夜時分。有時吉虹回到王府,洗完澡,給她往房間打電話,沒人接聽,吉虹便會備失落。有一天吉虹回到王府,剛進轉門,便看見一個矮個子男人在跟她告別,那男子晃過吉虹身邊時,顯示出一身與帕金斯基品牌相對應的意大利傑尼亞男裝頂尖級套服,一瞥之間,吉虹矯正著自己的覺:該男子並不算矮,只是相對而言腿短罷了,跟她站在一起時,由於她有著時裝模特兒那樣的高身量,特別是一雙“圓規腿”所以便“矮下來”了…

她送走了那男人,發現了吉虹,上來;大約是從吉虹臉上的表情讀出了一個問題,便笑地,言簡意賅地對吉虹申明:“不是他!”就這樣,當有一回閃毅跟吉虹分手,其情景落入了她的眼中,待閃毅消失後,吉虹也便上去,迫不及待地申明說:“不是他!”她們便這樣地“心有靈犀一點通”往往對方只說出半句話,這邊便心領神會了;更有一起坐在酒吧檯的高腳凳上,各舉一杯“螺絲刀”雞尾酒,相對暫無言,卻“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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