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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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小婉喜怒哀樂從來都寫在臉上,此時明顯有些失落,放下水壺,只有兩張凳子,一個坐著雪人,她便坐在了旁邊的躺椅上:“你怎麼不告訴他我在這裡呀?他從小就愣頭愣腦,讓他別進宮非要進,我都死了,也不知道回去……”賈公公輕嘆了一聲:“當年崔公為了削藩,和聖上謀劃了這樁秘事,崔公把你接了回來,世上知曉此事也就兩三人。賈易是你的死士,他如果不信,別人就信不了,所以他不能知曉。”崔小碗自幼便不喜歡這些爭權奪利的事兒,眉宇間顯出些許生氣:“皇帝當年給我一杯毒酒,讓我就把毒酒喝了,我就喝了。他沒和我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賈公公把木碗放下,稍微思索,搖了搖頭:“這事兒說來話長。聖上剛繼位時,本意是在七王中加一個,把同胞弟弟宋玉分封到幽州為燕王,此舉付出的代價可不小,光怎麼說服各大門閥和王侯將相都想破了腦袋。只可惜宋玉不爭氣,和你通了幾封書信,連面都沒見過,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後來崔家想爭皇后,事情已經到了那一步,總不能讓天子婚宴空著,親使把你送到了長安,身為帝王不可能為了兄弟情誼,隨手把一國之母讓出去…………宋玉也是豬腦子,坐鎮幽州的藩王,權勢足以和肅、楚兩王分庭抗禮,卻因為兒女情長,和聖上鬥氣,一頭扎進國子監當教書先生…………若只是安心教書也罷,聖上不會為宋玉,可宋玉在國子監熬了幾年,便忘記了初心,看到了帝王手中權力的好處,把聖上當成了搶皇位的仇寇,秘密招攬人手想要拿回皇位…………事已至此,兄弟情義已絕。為帝王者不可能心慈手軟,能做的唯有利用這個機會,來換去更大的利益…………宋玉做事優柔寡斷,既想篡位,又怕背上千古罵名,不夠果決。為了給他找塊遮羞布,崔公便建議用你的死來給宋玉當藉口。果不其然,宋玉在你死前不敢見你,死後倒是天天閉門不出畫畫,給外人展現痴情的一面,篡位之時,口口聲聲都喊著為情所困、為你報仇……”

“宋玉本來就是偽君子,宋暨也是偽君子。”崔小婉柳眉輕輕皺著,指向山林間最大的桃樹:“他們就和那顆樹一樣,為了長得更大,把太陽遮的乾乾淨淨,絲毫不管小樹會不會枯死,哪怕都是同一顆樹的種子長出來的,也不在乎。”賈公公對此輕笑了下:“帝王本該如此,若不自私自利野心,守不住家業。如果當今聖上不是帝王,不比世間任何君子差,你進宮幾年,知道你喜歡乾淨,連你衣角都不曾碰一下,可比世上任何男人君子多了。不過崔姑娘和常人不一樣,嗯……視萬物為芻狗,能看透人心,所以一直不待見聖上……”崔小婉哼了一聲:“他都是裝的,他只喜歡皇位,一點都不喜歡外人,連吳貴妃給他生的兒子,他都是虛心假意抱著給起居郎做樣子看,連把兒子嚇哭了都不懂……”賈公公沒有否認,嘆了口氣:“聖上確實目中無人、很自負,所有帝王都是如此,不過聖上也有優點,知錯能改。聖上知道你能看透他,把你當成一面‘鏡子’,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學詩詞理樂、經常和你聊天,也是想看看你討厭他什麼地方,自查自糾,努力把自己塑造成最完美的君王。只要連你都能騙過去,那天下豪傑也不過爾爾。”崔小婉聽不大懂,只是輕輕哼了一聲:“江山易改,本難移。”賈公公想了想,略顯慨的道:“是啊,不過有面鏡子在跟前,至少能瞧見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可以及時正衣冠自省。為了雄圖霸業把鏡子送走,便已經開始走極端,事到如今,已經從人,變成了功利自負、無情無義的餓狼,快要溺死卻不自知,仍然盯著岸邊的,說起來,也可憐。”

“你天天守著他,怎麼不提醒他?”賈公公搖頭:“人這東西,特別是帝王,別人說他臉上有髒東西,永遠不會全信,只會懷疑別人是不是心存異心、目無君主。只有自己親眼照鏡子看到,才會當真。所以我勸沒用,反而死的早。如果崔姑娘還在宮裡,說聖上一句‘你臉上有髒東西’,崔姑娘不會害人,也沒心機算計,對皇帝、太監都一視同仁,聖上自然就明白自己真出了問題,會擦去臉上的髒東西。

不過,現在也沒用了,為時已晚……”------------第八章鞭東指即天涯(220/538)籬笆小院沐浴在晨光下,一老一小一雪人坐在其中。

崔小婉聽完賈公公的訴說,沉默了下,略顯不悅,靠在了躺椅上:“不提皇帝了,沒意思。最近長安城有什麼詩詞沒?你天天待在御書房,應該知道不少,念給我聽聽。”賈公公知道崔小婉的子,也沒繼續嘮叨這些年憋著心裡的慨,想了想,含笑道:“倒是有幾首,嗯……風住塵香花已盡……”崔小婉坐起身來,展顏一笑:“這個我聽過,是李清照寫的。”李清照……

賈公公愣了下,昏黃雙眼看向旁邊的雪人,良久後,點了點頭:“看來真是李清照寫的,那小子倒是沒騙人……”崔小婉看向衣冠整潔的雪人:“他確實沒騙我。不過他也說不清李清照是哪裡人,還有蘇軾、唐伯虎、辛棄疾,也說不清,找的解釋特別牽強。你認識他?”

“認識,西北那邊的一個小娃娃,說起來還把你叫嬸嬸……”崔小婉聽到這個,有點不高興:“我都死了,覺他比我還大,怎麼能叫嬸嬸,他都叫我姑娘呢。”

“他沒說自己的名字,也沒問你的名字?”

“問了,我沒告訴他。”崔小婉抬手指向廚房的窗戶:“他很會抓魚,那些都是他抓的,我覺得他有意思,還想讓他多留幾天,結果他明明知道,就是裝不懂,還是走了……和外面的人都一樣……”賈公公輕笑了下:“人都身不由己,你是如此,他也是如此。也就老奴我,一輩子活完了,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停下就停下。”

“哼……”崔小婉靠在躺椅上,搖搖晃晃,沉默了會兒:“皇帝會不會把我抓回宮裡?”賈公公想了想:“不會,為帝王者,從來都是當斷即斷。你已經死了,回去便難以解釋當年為什麼讓你假死,按照聖上的行事作風,削藩的事情完了,無論成敗,你都應該真死,避免被人當做‘證據’,揭穿利用親弟弟的事兒。不過你畢竟是崔家嫡女,此時形勢不明,聖上不能再和崔家產生矛盾,所以遲遲未有動作。老奴跑過來,也是為了這事兒,和賈易父子一場,總得給他辦點事兒,。”崔小婉臉頰上顯出些許不滿:“那皇帝當年為什麼不直接把我殺了呀?”

“唉,法子是崔公出的,虎毒不食子,崔公怎麼可能讓你真死。再者做事要留後路,就和先找到鎖龍蠱解藥一樣,防止事情失控。若宋玉真撞大運篡位成功,必然會滅了崔氏,你活著,是崔氏唯一的保命符,不可能讓你死。不過現在,你確實沒啥用了。”

“還不是在利用我,什麼爹爹呀……”崔小婉雙眸中有些傷,瞄著種了幾百顆桃樹的樹苗林:“小時候,爹爹可好啦,說我可以一輩子住在桃花林裡,不想出去就永遠不用出去。結果,就放進來個畫畫的,把我畫的好難看,然後又勸我進宮……當時唐家的小姐已經被選為皇后,我問他怎麼回事,爹爹含糊其辭,我知道爹爹也變了,肯定會殺唐家的小姐,就讓賈易去通知唐家小姐快跑,最後果然是那樣……還有那個宋玉,信上說宮裡不會選我當皇后,皇帝、我爹都會聽他的,我還謝他,結果說的話沒有一句是真的,事後還跑來道歉說無能為力,無能為力為什麼要誇誇其談?還有前幾天那個傢伙,明明想多留幾天,也跑了……”聲音輕柔,所有的情緒都體現在表面,從不掩飾,但也沒有憎恨、抱怨,只是單純的喜歡或者不喜歡,就和說這個樹長歪了、那棵樹長矮了一樣。

世上能和崔小婉,並理解她想法的人,估計也只有賈公公了。

賈公公年近八十,看盡一個帝國興衰起伏,從帝王將相到後宮嬪妃,從滿朝文武到市井小民,基本上都是從生看到死,早就把世事看透了,也看淡了。而崔小婉則從生下來開始就沒入世,一直都是以局外人的視角看待芸芸眾生,彼此經歷雖然截然不同,但看待事物的角度是一樣的。

賈公公捧著水碗安靜聆聽,和王侯將相打道久了,到頭來還是覺得小孩說話有意思,不用費腦筋琢磨背後九曲十八彎的含義,是啥就是啥,特別照顧他這種行將就木的老頭子。

一老一少,就這麼坐在院壩裡,說了大半天。

崔小婉遇上想說話的人,還是很健談的,把以往遇到的人都說了一邊,最後又在前幾天的那人身上停下:“那個傢伙,還說家裡有個大花海,種了幾百種花,世上有的花那裡都有,一年四季的景都不一樣,現在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臘梅、茶花、君子蘭。我看他不像是騙人,世上有沒有這種地方呀?”賈公公含笑點頭:“有一個,聽說過,不過老奴也沒去過。”崔小婉想了想:“那我以後住哪裡,不然皇帝哪天想通了,派人來殺我,我躲在地窖裡肯定沒用。”賈公公聽到這裡,略顯遲疑:“那地方是私家的,你去怕是不太好……”

“那個傢伙不錯,他種的花海肯定亂七八糟,我借個小地方住下,可以幫他養花,他要是不領情,我們回來就是了。”

“呵呵……”賈公公探頭一嘆,撐著膝蓋站起身來:“那地方可有點遠,你確定?”

“慢慢走就到了,我沒事,你也沒事,對不對?”賈公公點了點頭,世外之人,本就是如此。

崔小碗站起身來,從碗櫃裡取來木碗筷子,又到屋裡取來衣裳、書冊,然後便關上了房門,用條小麻繩拴在黑狗的脖子上,牽著走出了籬笆牆,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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