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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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言,何須誓言;今種種,似水無痕;明夕明夕,君已陌路!
若是多年以前,我們能夠預知今的結局,那麼,在那電光火石之間,你還會如此選擇嗎?
我站在斷情崖,思緒紛飛,很久很久以前,有個男子清淺的喊:夷光。夷光,夷光,可這世上,哪還有什麼夷光?
夷光,只是當年苧蘿山下若取溪畔平凡簡單的浣紗女,而自我踏入越王宮的那天起,夷光,就不在了!我再也不是最初那個單純明淨的女孩了!
我入宮廷,學禮儀,習書畫,宛轉蛾眉,輕移蓮步,那個時候,我知道,你就在暗處看著我,看著我一步一步,遠離最初的模樣!可是,我心甘情願!我的婉轉淺笑,我的蓮步乍移,我多麼希望,你能看到我為你而揚的燦爛面龐。可是,在我終於由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成為了嫵媚嬌柔的女子時,你面無表情對著越王說,你願親自護送我與鄭旦。
範郎,你可知,後來吳王宮的那些歲月,我有多麼的羨慕鄭旦?她不曾在那般青澀的年紀裡愛上那樣一個人,就此一眼萬年。她還能承那夫差的情!可是,我卻做不到,我十六歲於若取溪畔遇見你,那時我只是一農家女子,尚未了解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含義,只記得那時的你,一身白衣,立於溪畔,你溫柔得問:姑娘可認得西施?鄭旦在我身側低笑,我亦覺得羞澀,低眉答道:我是夷光。
我看到你眼中的驚愕又瞬間明瞭,你說,你是從王都而來,來尋貌美的女子,拯救家國!我不明白,小小的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夠拯救家國,你看著我,一臉寵溺,你說,夷光,那吳王夫差好美,若有一德才兼備的女子在他身邊,他還有心思理政嗎?
“還好,我不是德才兼備的女子。”
“你只是我的夷光!”我看著你,這個世人稱頌的男子,覺得這一生,很圓滿!那時,我還不知道,身為人臣的無奈!
你是奉命來尋美女,那時又有那麼多的人相傳:若取溪畔有一名叫西施的浣紗女,傾城絕,閉月羞花!於是,你來了,你來尋傳說中的西施姑娘。可是呀,西施就是夷光啊,夷光就是西施!數月已過,你拿什麼去見越王呢?
範郎,我願同你回王都!你詫異的看著我,許久許久,你終是嘆了口氣,你說,你要帶我看遍綠樹紅花,你說,你要帶我遊遍大河山川,你說,終有一天你會接我回家,你說,夷光,越王定要滅掉吳國!我們就回家!
可是,那時我並未想過,這一生,我都再也無法回頭,再也回不來苧蘿山!
因我與鄭旦徒有容貌,所以,越王將我們給你訓練三年!這三年,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相知相望,相思相守,可是,世人都知道,西施與鄭旦的絕
傾城,都知道,范蠡範大夫的忠義不移!你,不會為了我,捨棄你的宏圖偉業!
範郎,你可知,多少個夜午夢迴,我都會聽到你清淺的聲音喊我:夷光!我多麼懷念那在越國接受各種訓練的生活。那時候的我們,多麼美好!我多麼想做一個簡簡單單的女子,不用揹負國恥家恨,不用承擔這般厚重的責任!單純的與我愛的的人,平凡的過一輩子!可,天意往往不隨人願!
夫差也許不是一個好君主,可是他卻是真心待我!他會給我最美綾羅綢緞,送我最美的衣衫。我愛跳響歧舞,他便建一個鹿臺給我跳!伍子胥那般的諫言,他也只是一味的寵我!甚至,願意為了我,處死這國之棟樑!他給我天下人都仰望的幸福,我卻親手毀了他!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對的!可是,鄭旦她死了!她臨死前曾問過我,她說:西施姐姐,我們究竟為什麼要來吳國?我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是和姐姐一起在苧蘿浣紗的子,我們陰錯陽差來到吳國,揹負責任,可是,我只想好好的過
子啊!西施姐姐,吳王的真心相許與範大夫的空口白首,你究竟想要哪個?
那時,我突然對自己多年的堅持產生了懷疑,我是越國的女子,確是吳王的愛妃!當初你親手將我送於吳王時,可曾想過,我也許會將一生埋葬於此?夫差的深情厚誼我該怎麼去償還?我無法回以他愛情,也無法告訴他越國的任何,我明知吳國將滅,卻還要令他沉聲
!
終於,越國大敗吳國!夫差在我面前舉劍自刎!他說,西施,范蠡來了!他知道!他竟一直都知道!可是,這須臾十六年裡,他待我始終如一!他始終愛我寵我!
範郎,我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是夷光了,早就不是了!我只叫西施,是吳王夫差最愛的女子,是整個吳國最恨的女子!
十六年了,我已不再是當年苧蘿山下若取溪畔單純無憂的施夷光了!範郎,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若是知道這麼多年以後,我們再也回不到當初,若是那時知道,我們一別十六年,若是你知道,你還會不會將我送來吳國?會不會呢?
誰能料想,多年以後我和你,竟會咫尺天涯?
誰能料想,多年以後我和你,竟會相顧無言?
誰能料想,多年以後我和你,竟會形同陌路?
誰能料想?誰能料想?
範郎,夷光不是不愛你了,只是夷光再也不能愛你了!你是越王的得力功臣,是受天下人敬仰的範大夫!我是揹負夫差一世深情的紅顏禍水!你有你的錦繡前程,我有我該償還的債!
斷情崖上的風吹動一席華衣,我彷彿又聽到你清淺的聲音,你喊:夷光。
那是我一生最溫暖的陽光!
再見,範郎!若有來世,我只願做一生平凡的浣紗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