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無心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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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離的醫術果然名不虛傳，自那之後，他每天都會分上、下午兩次到尚書府為蘇克察與蘇溶溶問診把脈。不過三天，蘇克察已經能安然下地，五天之後便能在院中行走，七天之後又能吃兩大碗乾飯，十天之後已經完全恢復，甚至比暈倒前還要強壯。即便如此，宋離還是建議蘇克察不要太早去工作，畢竟痺之症起勢兇，每發病一次，就嚴重一次，因此蘇克察每只是將禮部、順天府的一部分文件讓人送回家中批閱定奪。

相比之下，蘇溶溶的呼疼痛之症就沒那麼利索，宋離在府上的時候，沒什麼反應，可但凡第二天來的時間比前一天晚，就會隱隱約約開始發疼，一個時辰後還不來，那定然會犯病。

沒聽說犯病還要挑人挑時間！這在外人眼裡，簡直就是蘇溶溶一顆花痴的心在故意矯情！而且從宋離那副出淺淡懷疑的神情中，蘇溶溶知道他也絕對是這麼認為的！

沒過十天，尚書府從上到下，出了本身就枝大葉的蘇克察外，所有人都看出來蘇溶溶暗戀俏郎中的事實。

但無論府上的人怎麼殷勤對待、如何在他與蘇溶溶身後擠眉眼，宋離依舊閒雲一般端端而來，看完病後絕不做太長停留，便又野鶴般颯颯而去，只留一抹驚鴻照影般的俊美身影。

這一天，蘇溶溶正手支著下巴，坐在院子裡等宋離來瞧病。已經是八月，丹桂飄香，院中瀰漫著一股清甜香氣，蘇溶溶穿著件柳葉黃的小袖衣，襯著件米脂長裙，烏油油的長髮梳成小兩頭，左右各著一串珠花，這明顯是心打扮過的，又緻又美麗！

門房上一陣熱鬧，還以為宋離來了，蘇溶溶歡天喜地，起身就去接。

“你來啦！”一聲清脆嬌俏的呼聲如八月朗的風般直吹到胤?耳邊，他心中一動，抬頭舉目，只見一張燦爛明媚的笑臉如花骨朵一樣剎那盛放在眼前，可那盛放僅僅只是極為短促的一剎那，隨後便立刻消失，甚至變成了錯愕與失望。

胤?的心彷彿被狠狠揪了一把，但他畢竟是爺，心中憤然，臉上卻是笑的溫和:“本來早就該著探望，可前陣子太過忙亂，好容易有了空閒，便來看看。”胤?一邊說著，一邊示意管家將捧著的托盤遞過去:“這是五靈丹，是大覺寺的方丈親自做的，聽說極是管用！”蘇溶溶趕緊笑著接過來，同時福身到:“八爺吉祥，謝謝八爺！”胤?也笑著點頭:“起來吧。聽說你也病了？”蘇溶溶一邊讓過身子，指引著胤?向蘇克察臥房走去，一邊答道:“還不是那一刀的後遺症。”

“現在怎麼樣了？太醫給看過了嗎？”

“多謝八爺關心，現在好多了。”

…

兩人一路輕聲細語地聊著天，蘇溶溶斜惻著身，一邊和胤?搭話，一邊顧忌著腳下的路，走的十分滑稽。胤?好幾次想喚她走在自己身邊，可左右想想還是沒開口。

走到亭臺，正穿湖邊，岸上一抹柳枝在秋風的鼓動下，向著正後腦勺對著前路的蘇溶溶打去。

胤?一句“小心”還沒落音，蘇溶溶捂著眼“哎呀”蹲在了地上。

“傷眼睛了？”胤?也急忙蹲下身，扶著蘇溶溶的肩膀，關切問道:“快讓我看看。”蘇溶溶左眼讓柳條打了一下，現在正嘩嘩眼淚。許是有髒東西進了眼睛，她下意識抬手就去。

“別！”胤?輕呼，同時伸手下意識抓住了蘇溶溶抬到眼前的手。

蘇溶溶光顧著難受，也不覺得手被人抓著害臊了，鼻涕眼淚地問道:“怎麼辦？”

“我給你吹吹。”胤?聲音輕柔又帶著跳躍。

蘇溶溶擠著一隻眼問道:“能成嗎？”胤?眼睛亮晶晶看著她:“試試就知道了。”

“那好吧！”蘇溶溶閉上眼，下巴向著胤?方向抬去。

胤?心中蕩起層層漣漪，手微顫顫貼在蘇溶溶上眼皮，輕輕撥開之後，“呼”的吹了一口氣。

蘇溶溶只覺得眼睛前面一陣風撲上來，下意識就向後躲，胤?以為她要後仰回去，便下意識往自己這邊一拉。兩人蹲著重心都低，這一躲一拉之間，蘇溶溶一下子撲到了胤?懷中。

臉幾乎貼到了一起，而且手還攥著，那姿勢要多親熱有多親熱，管家已經識趣地躲開，蘇溶溶眨了幾下眼，覺好多了，可穩穩睜開之時，胤?那張俊雅溫潤的臉幾乎就在自己鼻尖，此時他有些急促的呼和臉上淡淡的紅暈分外明顯。

“哎呀！”蘇溶溶立馬站起身，倉惶回手，紅著臉福身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軟香還在，但懷中已經空空如也。胤?有些失落，但還是被她那不知所措的神情逗樂:“什麼不是故意的？”

“啊？！”蘇溶溶一愣:“什麼都不是故意的！”胤?笑了笑:“走吧，你別總扭著脖子了，來我邊上一起走吧。”蘇溶溶點點頭，乖乖站在胤?身邊，這回她可一句不敢再說，兩個人默默無聲的走著，不一會兒便到了蘇克察臥室門前。

伺候的小廝正好關門退出來。蘇溶溶問道:“阿瑪怎麼樣了？”

“回格格，老爺剛睡了！”蘇溶溶面難:“你去叫阿瑪一聲，就說八爺來了！”胤?趕緊抬手擺道:“不用了，既然尚書大人已經休息，我便不再打擾了。”

“那怎麼好意思！”蘇溶溶看著胤?，神情糾結:“您好容易來一趟，這樣就走，太慢待了，我們過意不去！”胤?歪頭想了想:“也是！既然是來看病人，你也算是一個。”

…

蘇溶溶一邊倒茶，一邊偷眼大量胤?。今天他有點兒不一樣，似乎比往見得要輕鬆自在，還帶著一點兒孩子氣。

此時此刻，胤?正好奇地看著蘇溶溶房中的一排書架，他隨便出一本來問道:“這些書你都看過？”

“沒有！”蘇溶溶捧著托盤過來，恭謹奉上，然後嘿嘿笑道:“我要都看過，也不至於寫出來的文章被十三爺恥笑。”

“你寫什麼文章了？”胤?關注的總是與蘇溶溶想要表達的不一樣。

蘇溶溶尷尬道:“就是一些我的偵查筆記。”

“能讓我看看嘛？”胤?今天真的是與往不同。

蘇溶溶點點頭，伸手取來一冊，雙手抵到胤?手中:“您別嫌我寫得不好！”胤?溫和道:“不會的，皇阿瑪也總說我的字是兄弟裡最差的！”許是知曉了胤?已經被註定的悲慘命運，蘇溶溶突然心中酸澀，她想也不想開口說道:“誰說的？！我就最喜歡您的字！”胤?訝異又驚喜地看向她:“你見過我寫得帖子？”蘇溶溶點點頭:“我那天在書房掠了眼您桌上的白紙。上面寫著字好看極了！我還記得內容是風來緊、花落遲。”胤?一笑，提筆寫到:“雨過風來緊，山花落遲。亭遙先得月，樹密顯高枝。”

“這是皇阿瑪所做，”胤?寫完後，有一絲苦笑地問向蘇溶溶:“你不覺得這詩意境高遠，而我的字太過綿軟嗎？”蘇溶溶定定神，誦道:“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聖人云:"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胤?剎那愣住，總是沉靜入潭的眼中泛起滔天巨。他有些動，有些動，沒有人敢和他說過這樣的話，即便有人示意，也沒人敢說破說透。今這話從蘇溶溶口中說出，胤?沒有絲毫懷疑，也任何陰謀揣測，他看著她，口急劇欺負了半天:“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你真的這樣認為？”蘇溶溶堅定的點點頭。其實她哪裡明白胤?此刻的千般心思，這只不過是康熙給她指派的老師教的。

胤?雙目瑩瑩含淚，對著蘇溶溶說道:“如果這是你對我的期望，我願意一試。”

“嗯！”蘇溶溶對著胤?鼓勵地笑著:“加油！我支持你！”無心之語，卻成了有心之過。八爺，若是有重生一次的機會，你還會守著這句話，度過悲苦的一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