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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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真人便道:“赤陽子向來對門人極嚴,他門下弟子豈能如此乖謬,想來這方吳二家,一定仇深似海,所以這方氏姊弟才會在報仇之後,還焚莊洩恨,師兄可知道這黔邊吳氏弟兄,早年到底是何等樣人?他兩家結仇的經過如何麼?”臥雲嘆息一聲,方道:“這事詳情我倒也不大清楚,不過吳氏弟兄自從息影苗疆以後,人緣聲譽都還不差,猶其吳壁為人本份老實,真沒想到他會遭這樣的慘報。”說著又搖頭嘆息。
尚真人又道:“依小弟看來,師兄這次派一清去調解這場冤孽,事前未免稍嫌疏忽了。
我是怕那吳氏弟兄早年品行不端,才惹下這場大禍,在真相未明之前,師兄便派人調處,固然師兄是一片慈心,但恐外人不知,反以為我們武當動不動便以聲威相壓,這可不大好。”臥雲道:“師弟這話極是。先時我也不肯應承這事,奈何江南金葉丐俠苦苦糾纏,還有那吳璧之子戒惡也跪地苦求,我念在孺子何辜,也受這些孽債牽連?所以如說這事我為助黔邊吳氏員仲,還不如說我看著這一老一小不忍的為是。”尚真人笑道:“金葉丐俠是古之朱家郭解一人物,熱心好義,為朋友不惜兩肋
刀,原是極可佩的,但江湖中人大抵只講私人
情恩怨。金葉丐俠向來
遊不擇,對誰都一樣熱心,有時難免失分寸。”臥雲笑道:“師弟這話也太過慮了。吳氏弟兄早年為人如何,我雖不敢說,但他們有一幼妹,卻是峨嵋靜因師太入室弟子,師弟請想,靜因老尼為人之孤僻嚴厲,較之赤陽子如何?”臥雲與吳氏昆仲訂
,乃在他二人退出江湖,歸隱苗疆以後,吳氏弟兄有一長時期隨南海島主方繼祖在海外,在江湖上
面的時候本來不多“萬兒”也並不太響亮,加以臥云為人向抱“君子坦蕩蕩”之旨,吳氏弟兄又一向以晚輩自居,臥雲自然不便追問他們身世,因此他並不知悉吳氏弟兄早年曆史。
尚真人早年和崑崙四子皆有情,他深知赤陽子為人方正。他既能允許門人下山尋仇,想來仇家定有可死之道,所以才如此說。
吳氏弟兄在武林中的聲名和地位,可不能和崑崙掌教相比較。尚真人如此一說,臥雲也不好替他們辯護,所以才提出吳玉燕和峨嵋靜因師太的關係來。
尚真人一聽這話,便詫異道:“靜因師太的傳人,不是那姓呂的小姑娘麼?幾時有個姓吳的?”臥雲笑道:“靜因師太的弟子共有兩人,師弟說的是她大弟子呂曼音,這姓吳的是她第二個徒弟。”峨嵋靜因師太共有兩個徒弟,大弟子呂曼音出道較早,在武林中頗有名氣。尚真人是想吳氏弟兄皆已年到花甲,他們的妹妹至少總有三四十歲了,那呂曼音也不過三十左右,那麼這姓吳的姑娘如在靜因門下,總該是呂曼音師姐才是。他卻不料吳玉燕只有二十多歲年紀。
經過臥雲解釋以後,尚真人不覺笑了起來。又適:“在江湖上是非恩怨極為麻煩,我們總以少理會為是。不過赤陽子門下弟子見了師兄手書,尚且如此妄為,也有些出人意料。”在臥雲和尚真入議論之時,白鶴一直在旁侍立,這時便稟道:“當時因為徐霜盾一開口便迫弟子退出碧雲莊,弟子忍無可忍,才在內五行功夫上和她一較長短,弟子一時大意中了她的詭計,當時無顏再在碧雲莊上逗留,故此弟子還沒來得及呈出師尊的書信。”說著從懷中摸出臥雲致赤陽子的書信,雙手捧著呈與臥雲,臥雲接過手來,順手放在桌上。
尚真人深知白鶴格剛強,便猜到此番多半因他不肯讓人,持技相壓,尚未取出書信,雙方便已經說僵,這都怪他平時自視太高,方有此失,但當著臥雲,也不便多說他。
白鶴又稟道:“弟子回山之時,途中遇見天台盧老前輩,他命弟子代為問候師尊師叔。”剛說到此處,松月捧著一卷圖走了進來,白鶴便未再說下去。
松月將圖呈給尚真人,又回身向臥雲稟道:“吳戒惡小俠在堂外求見掌教真人。”臥雲點一點頭,松月便退了出去。這裡尚真人又問白鶴道:“你是在回山時碰見盧大俠的嗎?”白鶴道:“正是,盧老前輩和黔邊吳氏弟兄也相識,方氏姊弟到碧雲莊尋仇之事,他也知道。”白鶴說到這裡,臥雲和尚真人兩人也都留了意,正要再問,門簾掀處,吳戒惡已經跨進門來。
臥雲尚未開言,吳戒惡已經跪在地上,說道:“白鶴道長在此時歸來,晚輩父叔想來已遭仇家毒手。…”說到此處,他已氣噎咽喉,以下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只跪在地上渾身顫抖。
尚真人雖然嚴肅方正,心腸也是極軟的,見戒惡如此,他也頗覺慘然。
白鶴便急忙道:“吳小哥且別傷心,碧雲莊雖被焚燬,令尊令叔卻也未必便難定遭了毒手。”尚真人便接口道:“是啊!我想崑崙派戒律極嚴,除了門下弟子身負重冤深恨,準其報復而外,放火焚房卻是萬萬不許的,想是那崑崙弟子未能擒獲仇家,一口惡氣難出,盛怒之下,才不擇手段,放火洩憤,如果我這推斷屬實,可能令尊令叔已逃出了仇家掌握,在真像未明之前,且先別苦壞了身體。”吳戒惡只當尚真人這番話是說來安他的。照他想來,連莊房尚且被焚燬,父親叔父豈能免禍?但他此刻已較方才鎮定了許多,便跪著哭道:“這次俞道長萬里奔波,雖然未能救得晚輩父叔之命,晚輩仍是始終
的,只要晚輩活在世上一天,此恩此德,決不會忘。”臥雲擺手道:“這些話且不必講,你先起來,有話慢慢說。”戒惡也不肯起來,仍然跪著道:“但崑崙弟子這筆殺父燒莊之仇,晚輩也沒齒難忘,只要晚輩活在世上一天,此仇必報,晚輩只求掌教真人大發慈悲,准許晚輩歸列武當門牆,學好武功,好替父叔報仇。”說罷連連以頭碰地,淚如雨下。
白鶴在旁看見,也覺心酸,他巴不得臥雲能准許戒惡歸入武當門下。
臥雲長嘆一聲,說道:“冤冤相報,如何是了?吳小哥且先起來,再從長計議,此事不是片言可決的。”戒惡已聽出臥雲口氣是不肯收留,心想崑崙門下何等厲害,臥雲又不肯收錄,父叔之仇,何時得報?這樣一想,頓覺無望,不伏地大哭起來。
臥雲雖也覺戒惡太可憐,但一想此事可能後患無窮,便不敢輕於答允,只命松月扶戒惡回房去休息。
待松月將吳成惡送走後,臥雲才想起白鶴適才的話尚未說完,便又問道:“天台盧兄對碧雲莊之事如何說法?”白鶴道:“盧大俠一知曉此事,便先派他門下甘明馳赴碧雲莊示警。後來盧大俠在赴碧雲莊途中又遇見了別事,延誤了時間。不過弟子在碧雲莊卻未見到天台門人,不知是何緣故?”臥雲又問了些別的事,白鶴方才返了出來。卻見石少陽和米重光站在院落裡,卻不見了謝青峰。
石少陽道:“謝師兄和那吳姓少年一起走了,臨走時他命小弟轉告師兄,請到他眉峰小館一敘,他有話要和大師兄談哩。”這時松月又出來傳米重光進內,白鶴便道:“米師弟在謁見了掌教師尊以後,我們在謝師弟那裡會面吧。”說罷各人分手。”白鶴出了通虛堂,先回到自己住處沐浴更衣,又到守虛堂察看了煉藥丹爐,方到眉峰小館來。剛一跨進院落,便聽見好些人在大聲議論。
原來金鼎道人,米重光,石少陽這些人都聚在謝青峰房內,一見白鶴到來,俱都起立讓座。
白鶴首先問起自己走後,守虛堂煉丹之事如何?
謝青峰笑答道:“師兄走後第三上頭,丹藥便已出爐,第十
上頭便已全部配製妥當,掌教真人和尚師叔皆已親自驗看,現在通虛堂由五師弟保管。”石少陽便笑問道:“大師兄此刻可要看一看?”白鶴擺手道:“不必了,愚兄不過問問而已。那位吳小哥到那裡去了?”謝青峰嘆息一聲道:“那孩子也真可憐,年紀只有一點點,人卻那麼懂事。方才我陪他回來,開導了他一陣,此時他獨自到後山散悶去了。”米重光不知就裡,便向謝青峰進問吳戒惡的來歷。謝青峰將吳戒惡身世大略敘述一遍,米重光和石少陽皆嘆息了一陣,又問白鶴此去碧雲莊詳情。
石少陽笑道:“方才我入內遲了一步,只聽到個結尾,金鼎師兄也未聽到,大師兄何不再說一遍?”白鶴“咳!”了一聲,搖頭道:“石師弟再別提了,愚兄自在江湖行走以來,就從未栽過這樣的筋斗,我俞一清三字這次算被徐霜眉買去了。”他接著將碧雲莊之行詳述了一遍,一直談到烈火玄冰,較量內功為止。
石少陽便忿忿的道:“小弟有幾句話,大師兄可別生氣,我說大師兄也忒老實了。用這種方法較量功夫,那能作得了準,大師兄原該和她理論才是,不該就此認輸,俞一清三字豈能算栽在徐霜眉手裡呢?”白鶴擺手道:“賢弟這話差了。我們是甚等樣人?既然話講在前,焉有反悔之理;徐霜眉既然先拾完火中鐵彈,我又失手震破了鐵爐,自然該認輸才是。”米重光對石少陽道:“石師弟不必生氣,大師兄此事其實不算丟臉,江湖中人縱然知曉此事,但一查問個中情由,便不難明白徐霜眉只是以智取勝而已,並未較量出真正功夫。對於我們武當聲譽,以及大師兄聲名,仍然毫釐無損的。”米重光說到此處,謝青峰卻微笑著嘴道:“米師弟這話卻並不盡然,這便叫做失之毫釐,謬之千里了。”米重光忙問:“這話何意?”謝青峰笑道:“想人家金葉丐俠,萬里遠行,不辭奔波勞苦,來求本門掌教真人,便是仰慕我們武當聲威,否則以江南三丐
遊之廣,他那裡求不到朋友,何必跑到這兒來。掌教真人不差別人,偏命大師兄出馬,對此事之看重,也就可想而知。但大師兄此去,並未挽回碧雲莊危運,異
掌教真人見了金葉丐俠如何
待?徐霜眉用詭計取勝,對大師兄令名固然無傷,但救不得碧雲莊,對武當派聲譽卻不能無損呢!”謝青峰這樣一說,白鶴頓
惶愧,心中不安,不
渾身汗下。
謝青峰又道:“其實大師兄在較量火中取彈,被徐霜眉愚以後,口頭上認輸並不要緊,但最不該立時便離了碧雲莊。這一著卻大大的錯了,如果彼時小弟隨侍在側,決不令崑崙弟子如此稱心如意。”白鶴無可奈何地道:“我既已輸了,還好意思不走麼?”謝青峰搖頭道:“不然!我且先問大師兄,據大師兄看來,徐霜眉功夫到底如何?”白鶴想了一想,說道:“這倒很難說,我自忖難勝她,不過她要勝我,只怕也未必容易,至於那方氏姊弟,我確還沒有把他二人放在心上。”謝青峰笑道:“這就是了,須知徐霜眉當時在碧雲莊上,所忌者,唯有大師兄一人而已。設如大師兄當時硬要
手,徐霜眉未必便真個與你翻臉。”金鼎道人一直未講話,這時便接口道:“聽說徐霜眉脾氣也很剛硬哩。”謝青峰笑道:“金鼎師弟,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說徐霜眉便畏怯於大師兄,但我卻敢於決定:赤陽子在命他門人下山誅仇之際,卻決沒想到我們武當派會干預此事,因之我敢料赤陽子對他門人就一定沒有指示。”金鼎道人聽了這話,不住點頭,微笑道:“謝師兄果然不愧聖手諸葛,你這推想額合情理。”謝青峰笑道:“如論聰明,那徐霜眉自是不弱。”石少陽仍忿忿地道:“詭計
人,有什麼值得佩服的?我便不服。”謝青峰道:“須知大師兄此去,乃是奉了掌教真人之命,與武當門人擅自干預者不同。
憑他是誰,如果真要對大師兄無禮,便是冒犯了我武當掌教,亦即是得罪了我武當派上下千餘弟子,即令是徐霜眉,她也未必敢於如此罷。”石少陽右手捏拳,向左手掌心裡一擊。叫道:“對了,怪不得她要大師兄說明白,干涉此事到底是掌教真人之意,還是大師兄本人之意,原來是給大師兄扣上一項死帽子呢。”謝青峰微笑道:“這便是她厲害的地方。這麼一來,便輕輕將掌教真人之意,化為兩派門下弟子私人間的涉,如果不是這樣,我料她還未必敢於和大師兄較量內功呢!”白鶴搖頭道:“也怪愚兄不察,致墮她術中,
後如果再遇到崑崙門下,我倒要鬥鬥他們。”米重光也道:“小弟數
前在黃河渡口碰見了神眼彌陀,他還不知他兄弟受傷之事,看來令番崑崙派還結了不少樑子吧。”白鶴道:“可不是麼,泰山門下的陳老七肩骨被打碎了。泰山俠隱夏一尊在武林中是甚等威望,這個臉他丟得起麼?”謝青峰道:“夏老前輩雖說
情高傲,到底是武林中的老前輩,我料他倒未必會說什麼。不過陳老七那些師兄們可不是省油燈,老大蒙潛龍還稍好一點,像向玄龍厲飛龍這幹人,豈讓得人的麼?我看萬竹山莊決不能默爾而息的。”白鶴又道:“陳老七的傷倒不算太重,頭數華山派的裴敬亭傷得厲害,幾乎氣血兩崩,許伯景只有這一個親師弟,我看他決不會善罷干休。這次崑崙派算是犯了眾怒了,麻煩還在後頭呢。”米重光卻忽然道:“大師兄,這次碧雲莊之事,掌教真人後來還有什麼指示沒有?”白鶴搖頭道:“掌教師尊原是卻不過金葉丐俠之情,才命愚兄跑這一趟,如今事情已了,愚兄雖然處置不當,掌教師尊也並未深責,算是已經過去了。尚師叔也不大讚同此事。
自然我們不會再惹這些塵俗之事了。”米重光默然半晌,方陪笑道:“大師兄請恕小弟直言。據小弟看來,尚師叔他老人家是隻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如果大師兄沒去碧雲莊,倒也罷了。此時如果束手不理,卻是不妥。”白鶴搖手道:“賢弟,你聽我說,我受徐霜眉愚,
後遇上崑崙弟子,我自然得找他們算算賬,但我決不能特意去尋他們,至於江湖上如何談論,那我也不在乎。我本不是江湖中人,便讓他們說我俞一清敗在徐霜眉之手,又有何妨?”米重光道:“小弟並非此意,我也知大師兄並不在意這些虛名。但江湖上人的想法卻有些不同,照方才大師兄所說,在大師兄去碧雲莊之前,莊上尚且高手雲集,初次
鋒,裴柳陳三位雖然身受重傷,但崑崙弟子也沒得到便宜。此時莊上尚餘孫天夷、陶
田、鐵木僧、馮臥龍等好幾位高手,大師兄一去之後,他們送人的送人,找人的找人,一時俱都散盡,可知他們對師兄如何推重?要知道,大師兄不去,這些人決不會散。您一去,這千斤重擔便算放在您一人肩上了,您這一卸肩不打緊,碧雲莊由此化為灰燼。大師兄請想,人家對此事如何看法?雖說那些人便都不散去,也未必便保存得住碧雲莊,但那是另一件事,江湖朋友卻不是這等看法哩。”米重光是武當俗家弟子,久闖江湖,閱歷甚豐,這一席話乃是經驗之談,可說句句中肯,語重心長,白鶴俞一清不
聳然動容。
俞一清在武當第二代弟子中,地位最高。武當諸弟子皆視之為承繼臥雲道統之人。今番下山辦事,卻落了個幾面不討好。雖說眾位師弟所言皆是出諸善意,他心裡也氣惱異常。
還是謝青峰看出他臉不正,忙把話支開,笑問道:“師兄此次回山,在途中碰見了天台盧大俠麼?”白鶴乃是直
人,卻未看出謝青峰之意,便答道:“正是呢,盧大俠風采仍不減當年,健談得很。”米重光便忙問道:“就是當年大鬧太清宮,力戰崑崙四子的鬧天宮盧大俠麼?”白鶴俞一清大笑道:“不是此老還有第二個盧大俠不成麼?”石少陽此時對崑崙已然有了成見,一聽盧
楓當年居然敢於大鬧太清宮,心中油然起了敬意。便笑道:“看來這位盧大俠倒有幾分像四師叔和五師叔,
子是十分剛強的。”白鶴搖頭道:“這卻不能打比,盧大俠對朋友熱心,擅闖崑崙之事,只是少年時不知天高地厚吧了。要論孤僻怪異,盧大俠卻不如五師叔之甚。”金鼎道人忽然道:“您方才談起見著孫天夷來,那火雷王當年不是與鬧天宮盧大俠,和天台劍客普真人結有樑子的麼?”白鶴道:“正是他,所以我見了盧大俠以後,便告訴他孫天夷已到了碧雲莊,盧大俠似乎並不十分在意,倒是談起碧雲莊被焚之時,盧大俠卻連聲長嘆。”金鼎道人問道:“盧大俠因何對碧雲莊這樣關心呢?”白鶴道:“盧大俠和碧雲莊主吳氏昆仲有舊,他為人又是古道熱腸,他知道吳璧之子在武當山,便再三託我致意掌教真人,將此子收歸門下。可是照方才掌教師尊和尚真人的神
看來,此事恐怕又很難辦,咳!我真沒料到我一辦起事來,竟會處處碰壁。”大家又談論一陣,都覺得臥雲和尚真人是主張化冤解孽的。為了怕
後冤冤相報,他們恐不會允許戒惡列入武當門牆。
白鶴又道:“我擔心的,倒不是怕這孩子找不到名師。衝著崑崙弟子這種驕橫自大,不論點蒼華山,還有個不收他的麼?盧大俠對這孩子很關心,天台派便頭一個會收他,可是這麼一來,我們武當派後便別想再領袖中原武林了。”石少陽便接口道:“可不是麼,人家還當我們怕了崑崙派,才不敢收這孩子哩。”此時除了金鼎道人而外,不但白鶴忿忿,便是謝青峰、米重光、石少陽這些人對於臥雲和尚真人不肯收吳戒惡一事,心裡都有些不以為然起來,只不過都不敢宣之於口而已。
但他們卻誰也不敢去向臥雲或尚真人請求,議論一陣,仍然不得要領,只得各自散去。
武當山上,中心之區共有三宮四堂,乃是總管全山之地,此外其它廟宇宮觀何止數百。
但都聽命於這三宮四堂。四堂執事隨時調動,但他們大抵皆各有自家的道院。
白鶴俞一清是臥雲道長的大弟子。此時執掌著“守虛堂”他自己住的地方卻名叫“白鶴道院”白鶴別了眾人,便向白鶴道院行去,剛轉過石少陽住的“純陽觀”卻見吳戒惡獨自行來。他揹負著手,低著頭,一步步地走來。被道旁花草一襯托,顯得分外淒涼。白鶴不由暗暗嘆息。
吳戒惡見了白鶴,便站住行禮道:“俞道長是回道院去麼?”白鶴勉強笑道:“方才我到眉峰小館來看望你,謝師弟說你出外散步去了。”吳戒惡忙道:“這那裡敢當,我不知俞道長會駕臨,才出來隨便走走。”白鶴笑道:“本山道觀極多,吳小哥雖然不一定會認得,但只要一提我們幾人的名字,他們自然會招待你,這座山不算小,景物也值得遊覽,過兩我陪吳小哥去後山走走吧。”吳戒惡也陪笑道:“多承道長關注,方才我便到後面山上去來,只是那山谷上的鐵索橋太窄太險,所以我沒敢走過去。”白鶴臉上忽然一動,怔了一怔,方道:“你看見了那鐵索橋了?”吳戒惡點了點頭,白鶴又問:“還看到別的什麼東西沒有?”吳戒惡想了想道:“沒有什麼了。”白鶴走近一步,問道:“真的沒再見著別的東西嗎?你仔細想想看。”吳戒惡又想了半晌,方道:“那邊巖上好似用繩子吊著一個鐵罐,不知做什麼用的。”白鶴又問道:“你站在這邊山坡上,可望得見那邊山岩上有什麼東西沒有?”吳戒惡是聰明人,一他見白鶴這樣迫問,已知其中必有緣故,便道:“遠遠望去,那邊巖上似乎
出一座茅亭的亭項,此外便見不到什麼了。”白鶴微微噓一口氣笑道:“這樣很好,那邊原是不許人去的,便是本山弟子,如果未得掌教真人許可,或持有四堂符令,也是不能過去的。”吳戒惡不知道這是何故,想來是他們山上的規矩,也不便多問。
正說話間,石少陽已走了來,他見白鶴與吳戒惡站在路旁談話,便招呼二人入觀去歇息。
白鶴道:“我這就回去了,你別管我們吧。”石少陽見白鶴神情,似有話要與吳戒惡商議,也便不再勉強,略微客套了幾句,便轉身入觀去,待石少陽走後,白鶴方問吳戒惡道:“前番聽金葉丐俠之意,似你拜在武當門下,你本人之意如何呢?”吳戒惡一聽,登時愁容滿面,悲聲道:“若能拜入武當門下,乃晚輩求之不得的事,不過看臥雲道長神
似不願收錄,晚輩空有立雪之心,仍是無用。”白鶴便在心裡暗贊:這孩子果然乖覺,他已看出了掌教真人之意。
吳戒惡又拭淚道:“如今晚輩已落得家破人亡。我與崑崙弟子不共戴天,恨不能立時學好武功,好報此仇恨,設如臥雲道長能夠回心轉意,允許弟子列入武當門下,固是晚輩終身之幸,如其不然,晚輩也想拜辭下山,另訪明師,卻不願再耽在山上了。道長和謝道長這些人對晚輩的關懷照料,晚輩仍是終身的。”白鶴想了一想,方道:“你說的這番話,使我也很難受,此時此地皆不是談話之所,今兒晚上,你和我約謝師弟同到白鶴觀來,我們再作商量,總要令你能遂心願方好。但你除謝青峰而外,卻不可向第三人提及此事;你可辦得到麼?”吳戒惡雖猜不透白鶴是什麼意思,但也料到是與自己拜師之事有關,此乃關係自身前途,和報仇雪恨的大事,自然沒口價答應,誠摯之情,現於詞
,只差沒有發誓而已,白鶴倒笑了。
白鶴笑道:“你且慢高興,事情成與不成,還得看你自己造化呢。”說罷兩人各自分手。
吳戒惡回眉峰小館以後,窺個空兒將白鶴所說的話,偷偷的告知了謝青峰,謝青峰想了一陣,只淡淡地道:“我已知道大師兄之意,不過這事進行起來,也並不容易,回頭再商量吧。”他仍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戒惡也不敢多問。
到了晚上,謝青峰果然領著吳戒惡到白鶴觀去。童子剛一入內通報,白鶴已了出來,原來他早已候了多時的了。
三人略談數語以後,白鶴便將戒惡留在廳上,卻拉了謝青峰到他丹房之中,商談了好一會功夫,兩人方才重行出廳落座。
這時白鶴正對吳戒惡道:“關於你求師的事,我和謝師弟兩人已為你想出了一個人來,但在進行此事以前,我先要問你兩句話,你須照實答覆,卻一字不許支唔。”說著,一雙銳利的目光,牢牢盯在吳戒惡臉上。
戒惡雖然在武當住了相當長時間,但和白鶴卻只見過數面,白鶴雖然品貌風度有種冷峻威嚴之,但對戒惡卻一向是和顏悅
的,從未如此鄭重過。
當下戒惡慌忙答道:“敢不如道長所命。”白鶴道:“我且問你,你想進入武當門下,是為尊崇我武當劍術武功,想學好以後,與崑崙為敵,替父叔報仇?抑或只是欽慕我武當派名氣,以列入門人弟子為榮?你須坦白告我。”他這一問,卻令戒惡很難答覆,戒惡在心裡想道:“我如果只承認想學好武功,替父叔報仇,便無異說我並非為欽慕武當名氣而來,白鶴和謝青峰能夠不多心嗎?如說單為欽慕武當名氣,似乎又說的是違心之論。”他正在盤算之際,卻見白鶴正牢牢注視自己,心下一慌,使衝口道:武當派名聞天下,晚輩一向心折,但晚輩身負血海冤仇,不能不報,正因武當派劍術武功皆名聞海內,所以晚輩才想投入門下,練好武藝,好報崑崙弟子焚莊之仇。”戒惡目以為這番話應對很得體,不想白鶴卻搖頭道:“你一心想報仇,勿怪掌教師尊不肯收錄你了。”戒惡不由一怔。
謝青峰見他仍不大明白,便道:“你別以為掌教真人畏懼崑崙派。乃是掌教真人怕後你們冤冤相報,甚至引起兩派失和,多生事端,這卻是我們武當家法所不許。掌教真人乃是本派領袖,他要對歷代祖師家法負責,雖然他心中何嘗不同情你?但卻愛莫能助。除非你放棄復仇之念,那麼我們還可替你進言。懇求掌教真人收錄你,所以你自己得先拿定主意。”戒惡俯頭不響,心中卻道:“我如不為替父叔復仇,入武當門下幹什麼?”白鶴看出了他的心意,便笑道:“吳老弟,果然有志氣,寧折勿彎,這才是大丈夫本
,報仇之事你不用急。你那兩個仇家我都會過,功夫是較一般人稍高一些,不過就憑我俞一清,要制服他兩人還綽有餘裕。如今我替你尋一位功夫較我高上十倍的師父,你只要學得他一半的功夫,何憂報仇不成?”吳戒惡不等他說完,便已跪了下去。說道:“道長如此仗義,晚輩縱然粉身碎骨,也難報萬一。”白鶴忙扶他起來。笑道:“不必如此,但我還有兩句話要囑咐你。”戒惡道:“道長只管吩咐,晚輩無不遵命。”白鶴道:“我替你尋的這位師父,武功固然很高,但脾氣卻非常古怪。如果我替你去求他,他斷然不肯收你。適才我和青峰師弟已代你商量好一條苦
計,只不知你能否受得了。”戒惡慨然道:“道長放心,晚輩只要能投明師,雖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便請道長示下。”剛說到這裡,只聽“沖虛堂”大鐘連響數響,白鶴道:“此時已屆全山夜
之時,少時便有巡夜弟子各處巡查,雖說沒甚要緊,被他們遇上終是不便,這事又非三言兩語可以說完,還是回去以後再由青峰師弟詳細告訴你吧。”戒噁心中疑惑,便拿眼去看謝青峰。
謝青峰也看出了他的意思,便笑道:“這樣也好,待回去後,我再詳細告訴你便了。”說著便站起身來。
白鶴將他二人送到門口,又對戒惡道:“明辰末時分,待通虛黨早課散後,你可去後山鐵索橋附近等我,最好不讓人看見,明白麼?”戒惡唯唯答應,辭了白鶴,隨著謝青峰迴眉峰小館而去——掃描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