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自大成狂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忽然廳外有人厲聲喝道:“誰是新任雪山派掌門?”正是白萬劍的聲音,跟著鐵鏈嗆啷聲響,走進數十人來。這些人手足都鎖在鐐銬之中,白萬劍當先,其後是耿萬鍾、柯萬鈞、王萬仞、呼延萬善、聞萬夫、汪萬翼、花萬紫等一干新自中原歸來的長門弟子。

白萬劍一見史婆婆,叫道:“媽,你回來了!”聲音中充滿驚喜之情。

石破天先前聽封萬里叫史婆婆為師孃,已隱約料到她是白自在的夫人,此刻聽白萬劍呼她為娘,自是更無疑惑,只是好生奇怪:“我師父既是雪山派掌門人的夫人,為什麼要另創金烏派,又口口聲聲說金烏派武功是雪山派的剋星?”阿繡奔到白萬劍身前,叫道:“爹爹!”史婆婆既是白萬劍的母親,阿繡自是白萬劍的女兒了,可是她這一聲“爹爹”還是讓石破天大吃一驚。

白萬劍大喜,顫聲道:“阿繡,你…你…沒死?”史婆婆冷冷的道:“她自然沒死!難道都像你這般膿包鼻涕蟲?虧你還有臉來叫我一聲媽!我生了你這混蛋,恨不得一頭撞死了乾淨!老子給人家關了起來,自己身上叮叮噹噹的戴上這一大堆廢銅爛鐵,臭美啦,是不是?什麼‘氣寒西北’?你是‘氣死西北’!***什麼雪山派,戴上手銬腳鐐,是雪山派的什麼高明武功啊?老的是混蛋,小的也是混蛋,***師弟、徒弟、徒子、徒孫,一古腦兒都是混蛋,乘早給我改名作混蛋派是正經!”白萬劍等她罵了一陣,才道:“媽,孩兒和眾師弟並非武功不敵,為人所擒,乃是這些反賊暗使計。他…”手指廖自礪,氣憤憤的道:“這傢伙扮作了爹爹,在被窩中暗藏機關,孩兒這才失手…”史婆婆怒斥:“你這小混蛋更加不成話了,認錯了旁人,倒也罷了,連自己爹爹也都認錯,還算是人麼?”石破天心想:“認錯爹爹,也不算希奇。石莊主、石夫人就認錯我是他們的兒子,連帶我也認錯了爹爹。唉,不知我的爹爹到底是誰。”白萬劍自幼給母親打罵慣了,此刻給她當眾大罵,雖羞愧,也不如何放在心上,只是記掛著父親的安危,問道:“媽,爹爹可平安麼?”史婆婆怒道:“老混蛋是死是活,你小混蛋不知道,我又怎麼知道?老混蛋活在世上丟人現眼,讓師弟和徒弟們給關了起來,還不如早早死了的好!”白萬劍聽了,知道父親只是給本門叛徒監了,命卻是無礙,心中登時大,道:“謝天謝地,爹爹平安!”史婆婆罵道:“平安個!”她口中怒罵,心中卻也著實關懷,向成自學等道:“你們把大師兄關在那裡?怎麼還不放他出來?”成自學道:“大師兄脾氣大得緊,誰也不敢走近一步,一近身他便要殺人。”史婆婆臉上掠過一絲喜,道:“好,好,好!這老混蛋自以為武功天下第一,驕傲狂妄,不可一世,讓他多受些折磨,也是應得之報。”李四聽她怒罵不休,終於口道:“到底那一個是混蛋派的掌門人?”史婆婆霍地站起,踏上兩步,戟指喝道:“‘混蛋派’三字,豈是你這混蛋說得的?我自罵我老公、兒子,你是什麼東西,膽敢出言辱我雪山派?你武功高強,不妨一掌把老身打死了,要在我面前罵人,卻是不能!”旁人聽到她如此對李四疾言厲的喝罵,無不手心中捏了一把冷汗,均知李四若是一怒出手,史婆婆萬無幸理。石破天幌身擋在史婆婆之前,倘若李四出手傷她,便代為擋架。白萬劍苦於手足失卻自由,只暗暗叫苦。那知李四隻笑了笑,說道:“好吧!是我失言,這裡謝過,請白老夫人恕罪!那麼雪山派的掌門人到底是那一位?”史婆婆向石破天一指,說道:“這少年已打敗了成、齊、廖、梁四個叛徒,他們奉他為雪山派掌門,有那一個不服?”白萬劍大聲道:“孩兒不服,要和他比劃!”史婆婆道:“好!把各人的銬鐐開了!”成、齊、廖、梁四人面面相覷,均想:“若將長門弟子放了出來,這群大蟲再也不可複製。咱們犯上作亂的四支,那是死無斃身之地了。但眼前情勢,若是不放,卻又不成。”廖自礪轉頭向白萬劍道:“你是我手下敗將,我都服了,你又憑什麼不服?”白萬劍怒道:“你這犯上作亂的逆賊,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你暗使卑鄙行逕,居然還有臉跟我說話?說什麼是你手下敗將?”原來白自在的師父早死,成、齊、廖、梁四人的武功大半系由白自在所授。白自在和四個師弟名雖同門,實系師徒。雪山派武功以招數變幻見長,內力修為卻無獨到之秘。白自在早年以機緣巧合,服食雪山上異蛇的蛇膽蛇血,得以內力大增,雄渾內力再加上微招數,數十年來獨步西域。他傳授師弟和弟子之時,並未藏私,但他這內功卻由天授,非關人力,因此眾師弟的武功始終和他差著一大截。白自在逞強好勝,於巧服異物、大增內力之事始終秘而不宣,以示自己功夫之強,並非得自運氣。

四個師弟心中卻不免存了怨懟之意,以為師父臨終之時遺命大師兄傳授,大師兄卻有私心,將本門祖藝藏起一大半。再加白萬劍武功甚強,浸浸然有凌駕四個師叔之勢,成、齊、廖、梁四人更不滿。只是白威德積威之下,誰都不敢有半點抱怨的言語。此番長門弟子中的英盡數離山,而白自在突然心智失常,倒行逆施,凌霄城中人人朝不保夕。眾師弟既為勢所,又見有機可乘,這才發難。

便在此時,長門眾弟子回山。廖自礪躲在白自在上,迫白自在的侍妾將白萬劍誘入房中探病,出其不意的將他擒住。自中原歸來的一眾長門弟子首腦就逮,餘人或遭計擒,或被力服,盡數陷入牢籠。此刻白萬劍見到廖自礪,當真是恨得牙癢癢地。

廖自礪道:“你若不是我手下敗將,怎地手銬會戴上你的雙腕?我可既沒用暗器,又沒使藥!”李四喝道:“這半天爭執不清,快將他手上銬鐐開了,兩個人好好鬥一場。”廖自礪兀自猶豫,李四左手一探,夾手奪過他手中長劍,噹噹噹當四聲,白萬劍的手銬足鐐一齊斷絕,卻是被他在霎時之間揮劍斬斷。這副銬鐐以鋼鑄成,廖自礪的長劍雖是利器,卻非削鐵如泥的寶劍,被他運以渾厚內力一斫即斷,直如摧枯拉朽一般。銬鐐連著鐵鏈落地,白萬劍手足上卻連血痕也沒多上一條,眾人情不自的大聲喝采。幾名諂佞之徒為了討好李四,這個“好”字還叫得加倍漫長響亮。

白萬劍向來自負,極少服人,這時也忍不住說道:“佩服,佩服!”長門弟子之中早有人送過劍來。白萬劍呸的一聲,一口唾沫吐在他臉上,跟著提足踢了他一個筋斗,罵道:“叛徒!”既為長門弟子,留在凌霄城中而安然無恙,自然是參與叛師逆謀了。

阿繡叫了聲:“爹!”倒持佩劍,送了過去。

白萬劍微微一笑,說道:“乖女兒!”他迭遭橫逆,只有見到母親和女兒健在,才是十分喜之事。他一轉過頭來,臉上慈和之立時換作了憎恨,目光中如噴出火來,向廖自礪喝道:“你這本門叛逆,再也非我長輩,接招吧!”刷的一劍,刺了過去。

李四倒轉長劍,輕輕擋過了白萬劍這一劍,將劍柄入廖自礪手中。

二人這一展開劍招,卻是命相撲的真鬥,各展平生絕藝,與適才成、齊、廖、梁的兒戲大不相同。雪山派第一代人物中,除白自在外,以廖自礪武功最高,他知白萬劍亟殺了自己,此刻出招那裡還有半分怠忽,一柄長劍使開來矯矢靈動,招招狠辣。白萬劍急於復仇雪恥,有些沉不住氣,貪於進攻,拆了三十餘招後,一劍直刺,力道用得老了,被服廖自礪斜身閃過,還了一劍,嗤的一聲,削下他一牌衣袖。

阿繡“啊”的一聲驚呼。史婆婆罵道:“小混蛋,和老子一模一樣,老混蛋教出來的兒子,本來就沒多大用處。”白萬劍心中一急,劍招更見散亂。廖自礪暗暗喜歡,猙笑道:“我早就說你是我手下敗將,難道還有假的?”他這句話,本想擾亂對方心神,由此取勝,不料巧反拙,白萬劍此次中原之行連遭挫折,令他增加了三分狠勁,聽得這譏嘲之言,並不發怒,反而深自收斂,連取了七招守勢。這七招一守,登時將戰局拉平,白萬劍劍招走上了綿密穩健的路子。

廖自礪繞著他身子急轉,口中嘲罵不停,劍光閃爍中,白萬劍一聲長嘯,刷刷刷連展三劍,第四劍青光閃處,擦的一聲響,廖自礪左腿齊膝而斷,大聲慘呼,倒在血泊之中。

白萬劍長劍斜豎,指著成自學道:“你過來!”劍鋒上的血水一滴滴的掉在地下。

成自學臉慘白,手按劍柄,並不拔劍,過了一會才道:“你要做掌門人,自己…自己做好了,我不來跟你們爭。”白萬劍目光向齊自勉、梁自進二人臉上掃去。齊梁二人都搖了搖頭。

史婆婆忽道:“打敗幾名叛徒,又有什麼了不起?”向石破天道:“徒兒,你去跟他比比,瞧是老混蛋的徒兒厲害,還是我的徒兒厲害。”眾人聽了都大為詫異:“石中玉這小子明明是封萬里的徒兒,怎麼是你的徒兒了?”史婆婆喝道:“快上前!用刀不用劍,老混蛋教的劍法稀鬆平常,咱們的刀法可比他們厲害得多啦。”石破天實不願與白萬劍比武,他是阿繡的父親,更不想得罪了他,只是一開口推卻,立時便會給張三、李四認出,當下倒提著單刀,站在史婆婆跟前,神十分尷尬。

史婆婆道:“剛才我答允過你的事,你不想要了嗎?我要你立下一件大功,這事才算數。這件大功勞,就是去打敗這個老混蛋的徒兒。你倘若輸了,立即給我滾得遠遠的,永遠別想再見我一面,更別想再見阿繡。”石破天伸左手搔了搔頭,大為詫異:“原來師父叫我立件大功,卻是去打敗她的親生兒子。此事當真奇怪之極。”臉上一片惘。

旁人卻都漸漸自以為明白了其中原由:“史婆婆要這小子做上雪山派掌門,好到俠客島去送死,以免他親兒死於非命。”只有白萬劍和阿繡二人,才真正懂得她的用意。

白自在和史婆婆這對夫都是如烈火,平時史婆婆對丈夫總還容讓三分,心中卻是積忿已久。這次石中玉強姦阿繡不遂,害得阿繡失蹤,人人都以為她跳崖身亡,白自在不但斬斷了封萬里的手臂,與史婆婆爭吵之下,盛怒中更打了子一個耳光。史婆婆大怒下山,湊巧在山谷深雪中救了阿繡,對這個耳光卻始終耿耿於心。她武功不及丈夫遠甚,一口氣無處可出,立志要教個徒弟出來打敗自己的兒子,那便是打敗白自在的徒弟,佔到丈夫的上風。

不過白萬劍認定石破天是石中玉,更不知他是母親的徒兒,於其中過節又不及阿繡的全部瞭然,當下向石破天瞪目而視,滿臉鄙夷之

史婆婆道:“怎麼?你瞧他不起麼?這少年拜了我為師,經我一番調教,已跟往大不相同。現下你和他比武,倘若你勝得了他,算你的師父老混蛋厲害;若是你敗在他刀下,阿繡就是他的老婆了。”白萬劍吃了一驚,道:“媽,此事萬萬不可,咱們阿繡豈能嫁這小子?”史婆婆笑道:“你若打敗了這小子,阿繡自然嫁他不成。否則你又怎能作得主?”白萬劍不暗暗有氣:“媽跟爹爹生氣,卻遷怒於我。你兒子若連這小子也鬥不過,當真枉在世上為人了。”史婆婆見他臉有怒容,喝道:“你心中不服,那就提劍上啊。空發狠勁有什麼用?”白萬劍道:“是!”向石破天道:“你進招吧。”石破天向阿繡望了一眼,見她嬌羞之中又帶著幾分關切,心想:“師父說倘若我輸了,永遠不能再見阿繡之面。這場比武,那是非勝不可的。”於是單刀下垂,左手抱住右拳,微微躬身,使的是‘金烏刀法’第一招‘開門揖盜’。他不知‘開門揖盜’是罵人的話,白萬劍更不知這一招的名稱,見他姿式倒也恭謹,哼了一聲,長劍遞出,勢挾勁風。

石破天揮刀擋開,還了一刀。他曾在紫煙島上以一柄爛柴刀和白萬劍過手,待得白萬劍使出雪山派中最淺的入門功夫時,他便無法招架。後來得石清夫婦指點武學的道理,才明白動手之際實須隨機而施,不能拘泥於招式。此番和白萬劍再度手,既再不如首次那麼見招出招,依樣葫蘆,而出刀之時,將石清夫婦所教的武術訣竅也融入其中。他內刀到處,即是極平庸的招式,亦具極大威力,何況史婆婆與石清夫婦所教的皆是上乘功夫。

十餘招一過,白萬劍暗暗心驚:“這小子從那裡學到了這麼高明的刀法?”想起當在紫煙島上,曾和那個今做了長樂幫幫主的少年比武,那人自稱是金烏派的開山大弟子,兩人刀法依稀有些相似,但變幻之奇,卻遠遠不及眼前這個石中玉了,尋思:“這二人相貌相似,莫非出於一師所授。我娘說經過她一番調教,難道當真是我娘所教的?”史婆婆與白自在新婚不久,兩人談論武功,所見不合,便動手試招,史婆婆自然不敵。白自在隨即住手,自吹自擂一番。史婆婆恥於武功不及丈夫,此後再不顯示過一招半式,因此連白萬劍也絲毫不知母親的武功家數。

又拆數招,白萬劍橫劍削來,石破天舉刀擋格,噹的一聲,火光四濺,白萬劍只覺一股大力猛撞過來,震得他右臂痠麻,口劇痛,心下更是吃驚,不由得退了三步。

石破天並不追擊,轉頭向史婆婆瞧去,意思是問:“我這算是勝了吧?”但白萬劍越遇勁敵,勇氣越增。阿繡既然無恙,本來對石中玉的切齒之恨已消了十之八九,但對他猾無行的鄙視之意卻未稍減,何況他是本門後輩,若是輸在他手下,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喝道:“小子,看劍!”搶上三步,劍刺出。待得石中玉舉刀招架,白萬劍不再和他兵刃相碰,立時變招,帶轉劍鋒,斜削敵喉。這一招‘雪泥鴻爪’出劍部位極巧,發揮了雪山派劍法的絕藝。

張三讚道:“好劍法!”石破天橫刀揮出,斫他手臂,用上了金烏刀法中的‘踏雪尋梅’,正好是這一招雪山劍法的剋星。在雪地中踐踏而過,尋梅也好,尋狗也好,那還有什麼雪泥鴻爪的痕跡?

張三又讚道:“好刀法!”二人越鬥越快,白萬劍勝在劍法純,石破天則在內力上大佔便宜。堪堪又拆了二十餘招,石破天刀中宮直進,勢道凌厲,白萬劍不及避讓,迫得橫劍擋格,只聽得喀的一聲,手中長劍竟被震斷。石破天立時收刀,向後退開。白萬劍臉鐵青,從身旁雪山弟子手中搶過一柄長劍,又向石破天刺來。

石破天劇鬥漸酣,休內積蓄著的內力不斷生髮出來,每一刀之出都令對方抵擋為艱,刀刃上更含了強勁無比的勁力,拆不上數招,喀的一聲,又將白萬劍長劍震斷。白萬劍換劍再戰,第四招上又跟著斷了。白萬劍提著斷劍,大聲道:“你內力遠勝於我,招數上我卻未輸給你。”擲下斷劍,反手抓過一柄長劍,搶身又上。

石破天斜身閃開,只盼史婆婆下令罷鬥,不住向她瞧去,卻見她笑的甚有得,又見阿繡站在婆婆身旁,眼光中卻大有關切擔憂之意。石破天心中驀地一動,想起當在紫煙島上她曾諄諄叮囑,和人比武時不可趕盡殺絕,得饒人處且饒人:“大哥,武林人士大都甚是好名。一個成名人物給你打得重傷倒沒什麼,但如敗在你的手下,往往比死還要難過。”眼見白萬劍臉凝重,心想:“他是雪山派中大有名望之人,當著這許多人之前,我若將他打敗,豈不是令他臉上無光?但如我輸了給他,師父又不許我再見阿繡。那便如何是好?是了,我使出阿繡教我的那招‘旁敲側擊’,打個不勝不敗便是。”想及此處,腦中突然轉過一個念頭,登時恍然大悟:“那天我答允阿繡,與人比武之時決不起盡殺絕,得饒人處且饒人,她不盡,竟向我下拜。當時她那一拜,自是為著今之戰了。若不是為了她親生的爹爹,她何必向我下拜?那她見到史婆婆所教我的刀法,已料到她父親多半不敵。”當下向左砍出一刀,又向右砍出一刀,口立時門戶大開。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