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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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對，雋芝，我真是老壽星找砒霜吃，活得不耐煩了。”

“我唐雋芝從來沒說過如此沒心肝的話。”

“雋芝，女傭拿腔作勢跑掉了，此刻只剩個鐘點打雜。”

“哎唷，哪個太太不經過這些煩惱，個個去跳褸不成。”老莫聽到雋芝好言安，頓時舒一口氣。

“你對我們真好。”

“最後關頭神緊張是平常的，要原諒你自己。”

“雋芝，我害怕。”

“是，我明白，像每次乘搭長途飛機一樣，怕至焦舌燥，怕一大團鐵直摔到太平洋裡，悸懼是正常的，我們不過是普通人。”

“雋芝，你呢，你幾時做手術？”

“快了。”

“比我先還是比我後？”

“那要看令郎什麼時候由胎兒晉升為嬰兒。”

“我有種覺他似急不及待。”

“做嬰兒的活動範圍大過胎兒，他會喜歡的。”老莫緊緊握住雋芝的手，她真怕她疏遠她，她需要一個這樣的好朋友。

“拿點勇氣出來，莫若茜。”老莫振作“我配了副新近視眼鏡，否則與新生兒同病相憐，你可知道他們的視程只得十寸？”

“那多好，母子臉對臉細細審視對方。”老莫大笑“他看見母親那麼老準嚇一跳，我看見他長得醜恐怕也會大叫…”雋芝笑著說:“這是我下一個兒題材。”可見老莫仍懂得苦中作樂。

“你今天來出版社幹什麼？”

“大老闆希望我產後復出。”

“你的意思呢？”老莫說:“我希望與嬰兒廝守一年，認為不算奢侈。”

“他怎麼說？”雋芝很有興趣。

“他想法不同，他認為這是經濟論中至大費:我的薪酬足可僱十個特別看護育嬰有餘，何不善加利用資源。”

“對嬰兒來說，母親是母親，對母親來說，嬰兒是嬰兒。”

“對老闆來說，他急需用人，母嬰與他何尤哉。”

“你推搪他？”雋芝微笑。

“推他容易，推那份七位數字年薪不易，”老莫嘆息“貪財是人之天.誰不想生活得更好。”

“你不是那種人。”

“別試練我。”老莫上洗手間的時候，她丈夫來接她，雋芝認得他，於是點頭招呼。沒想到他一開口就訴苦:“唐小姐，你是我子唯一益友。”雋芝受寵若驚。

雋芝知道老莫的丈夫姓計，但是她少年就出來做事，不隨夫姓，故知道的人不多。

那計先生說:“我是你專欄一千零一妙方的忠實讀者，一個人若不愛孩子，就不會那麼細膩地留意孩子們一舉一動，我需要你這樣的朋友多過那些所謂事業女。”雋芝唯唯諾諾。

“她們盡會叫育嬰辛苦，實際上有幾人親手撫育過孩子？有能力的僱保母，經濟稍差的到外婆家，甚至託兒所，人前人後卻一派慈母樣，勸我照版實施，手我家事。”雋芝發覺承受巨大壓力的尚有這位未來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