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舊笑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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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以來,老婆對他手裡的零用錢一直控制得相當的緊,就連出去蹬三輪他都特別擔心遇見個沒有零錢的主。今天中午,老婆大人又將他上午辛辛苦苦賺來的二十幾元錢,蘸著吐沫數了兩遍,還給他之後又給了他三十元讓他下午去買蜂窩煤。此時,買完蜂窩煤的曲默陽就剩下一塊五角錢。那一塊五角錢靜靜地躺在寬鬆的錢包裡。
前面的路是個上坡,曲默陽停下車來,用脖子上乾巴巴的巾擦了一把臉。他必須一口氣將三輪車推上去,否則受重力的影響,他這車蜂窩煤會象岳飛傳裡的鐵滑車一樣地倒回去!他對自己眼前的上坡很有信心,自從有了三輪,給岳母家拉東西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他對眼前的上坡路段相當的
悉。
曲默陽緊了緊褲帶,深深地
了一口氣,他象縴夫一樣地弓起了身子,他把渾身的勁都使了出來。就見他左手扶著車把子,右手拉著車廂,赤
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三輪車緩慢地艱難地向前移動著。在他的對面,一輛奧迪車飛快地開了過來。與三輪車擦肩而過之際車裡伸出一個極度豐腴的大腦袋,那是曲默陽下崗之前的廠長陳浩民。
“老曲,加把油啊!”曲默陽笑了笑沒有言語,他現在不能說話,他正卯足了勁地象牛一樣地拉車吶。奧迪車呼嘯著遠去了。曲默陽終於將車拉到了坡頂上,前面不遠處就是岳母家。他大口大口地著氣,從車廂旮旯裡拿出一個2000毫升的可口可樂瓶子,喝了幾口已經被
頭曬溫了的涼水,又往
巾上澆了點,胡亂擦了把汗,向坡下的岳母家騎了過去。
老遠他就看見女兒正在岳母家門前和幾個小朋友在跳皮筋。今天是週末,老婆中午就帶孩子回了孃家。剛把三輪車停好,六歲的麗麗就跑過來伸個小手要幫爸爸卸煤,被他制止住了。他伸出手想摸一把孩子的臉蛋,當看見自己黑糊糊的手的時候,他對孩子笑了笑。看著臉上掛著汗珠的女兒,他翹起手指,用還算乾淨的手指甲拉開了錢包,將裡面那張一元面值的紙幣拽了出來。
“麗麗,自己去買個雪糕吧,媽媽呢?”
“爸爸,我不要,我自己有錢。”說著話乖巧的女兒麻利地拉開了褲兜上的拉鎖,拿出了二十幾塊錢給爸爸看。然後她轉身跑進姥姥家,邊跑邊喊:“媽媽——媽媽——,你們別打麻將了,我爸爸拉蜂窩煤來啦!”路旁,一個扛著板凳為人磨剪子菜刀的老師傅看了一眼堆得象小山一樣的蜂窩煤說:“呦,一次拉這麼多?真是好體格!”曲默陽對老師傅笑了笑,走向岳母家的倉房去拿編織筐,就聽那磨刀師傅邊走邊喊:“磨剪子嘞——戧菜——刀。”曲默陽練地從車上拿下一個個煤球,放到筐裡。他沒有希望有人會出來幫他卸下車上的蜂窩煤,他清楚地知道不會有人出來幫助他的。在他用編織筐往倉房裡送第二趟煤球的時候,女兒麗麗手裡拎著兩把菜刀跑了出來,她邊跑邊喊:“老爺爺,我姥姥要磨菜刀。”曲默陽連忙將菜刀從孩子手裡要下來,走過去遞給了磨刀老師傅。轉過身,看見女兒正翹著小腳在夠蜂窩煤,由於她的個子太小,她夠不到上面的一層,她費力地從中間
出了一個,馬上,車廂上層的蜂窩煤因為沒有了“地基”掉了下來。十幾塊蜂窩煤在地上摔得粉碎,揚起的煤灰將麗麗白裙子的一角染得一片漆黑。還有一塊砸到了孩子的小腳上,麗麗疼得小臉通紅但是她沒有哭。曲默陽連忙哄著孩子,拉著她的小手走進了岳母家。
四。
進了屋,就見岳母正和三個女兒在桌子那兒打麻將。桌子的一角上放著一大盤切好了的沙瓤西瓜。老婆楚伊人坐在岳母對面,姐姐依人和妹妹逸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她兩側。岳母的身前鋪了一堆花花綠綠的鈔票,足有二百多,岳父——前通局楚局長,正吃著西瓜,笑眯眯地看著一桌人。小舅子楚仰人正一臉興奮地給逸人支著招,他隨手將西瓜皮準確地扔進了曲默陽小腿旁的紙簍裡。西瓜瓤濺了曲默陽一褲子。大家都看見了麗麗裙子上的小黑點,但是似乎沒有人看見曲默陽。依人看著麗麗的小狼狽樣,詫異地問:“小祖宗,你這是怎麼啦?”小傢伙三句兩句說明白了“事件”的經過後,幾個人笑了起來。
楚依人站起來說:“來,麗麗,大姨媽給你洗一下小手。”一旁的楚母沒有表情地走了出去。倒是岳父還算不錯,畢竟是知識分子。他拂了拂背頭說道:“辛苦你了,默陽。”曲默陽笑了笑,說聲:“沒有什麼,你們玩吧,我去卸車。”他轉身走了出去。抓緊卸車的話,還可以幹會活吶。走出門的一瞬,他和岳母走了個對頭碰。向旁邊讓了一下,他禮貌的喊了聲:“媽。”
“這麼大的人了,這樣不小心。怕不是摔碎了二十幾個吧?白瞎啦!”老太太很不高興地走進了屋。曲默陽一臉尷尬地笑笑,走過去拿起了筐。
等一車的蜂窩煤全部整齊地擺放進岳母家的倉房,他推上車正要走的時候,磨刀老師傅走了過來:“喂,你試一下,磨得不快我不收錢!一共兩塊。”接過菜刀,他隨手想要拉開錢包才想起裡面只有一元五角錢。
“您等一下。”再次轉過身,他拎著菜刀又邁進了岳母家那高貴的門檻。
一家人還在麻將桌那“三萬”、“五條”地吆喝著。岳母看了他一眼:“卸完了就快回去吧,還能再拉幾次活!”
“恩”他應了一聲沒有動。
老婆楚伊人白了他一眼:“怎麼著?”
“菜刀磨完了。”
“你放廚房就行了。”
“我…我…”他想說他錢不夠,但是守著一屋子的人他實在說不出口。
“有什麼事情晚上回家說,你快去忙去吧!”愛人說完話抓起西瓜不再理他了。麗麗從盤子裡拿出一片西瓜遞了過來。
“爸爸,吃西瓜。”
“爸爸不吃,乖!”岳父微笑著說:“吃點吧”曲默陽擦了一把臉上的汗說:“不吃了,我這就走。”岳父接著說:“那麼你就忙去吧,天還早著那。養家餬口不容易呀!”門口有小朋友在喊麗麗,就見麗麗放下西瓜開門跑了出去。曲默陽連忙應付了岳父一句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麗麗?麗麗?”孩子聽見爸爸在叫自己,她的腳步在院子裡停了下來,轉過身來看著爸爸。
“麗麗,你借爸爸五角錢好嗎?爸爸晚上還你一元!”孩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十元的鈔票遞了過來,表情很認真的說:“爸爸,我知道媽媽不給你錢花,我給你十元,你不用還我的。你別告訴我媽媽哦!”看著麗麗又蹦蹦跳跳地跳皮筋去了,聽著房間裡那家人的笑聲,曲默陽鼻子酸酸地走向磨刀老師傅。
五。
接連幾天的酷熱將曲默陽的心裡燒得象著了火一樣。下崗之前自己在單位的時候,經濟條件還是不錯的。但是現在呢?一天天人不人鬼不鬼的。岳父一家原本就看不起他,就連一個被窩裡睡覺的老婆現在也經常懶著和自己說話。有幾次伊人在單位工作不順心回家就找茬,將脾氣一股腦地摔給他。他再三地進行忍讓,無奈伊人帶有侮辱的語言刺
了他男人的自尊,結果還是發生了幾次爭吵。
烈的爭吵總是以他的妥協來作為最後的閉幕。妥協促進了家庭裡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於是夫
間短期內有了“和睦相處”的良好開端,但是相安無事的
子總是那麼短暫,家庭裡總象中東地區一樣,潛伏著巨大的危機。即便外面是一個陽光明媚的
子,戰爭的烏雲也總是縈繞在客廳的上方,楚伊人隨時都可能隨意地點燃導火索。即使是曲默陽在
子發脾氣的時候不說話,楚伊人也總會以“沉默就是不滿”為由單方面的發起戰爭,最近,已經呈現出愈演愈烈的趨勢。
曲默陽清楚地知道,在夫間的這場戰爭中,自己是個戰敗國。那麼依照《國際公法》和《戰爭賠償法》的相關條文,在國際慣例中,通常都是以戰敗國在很長的一段時期內無條件的接受戰勝國的指責和監督來作為和平的前提,以加倍的勞作來充當一部分賠償的。曲默陽曾經一次次地準備離婚,真的是想寧肯離婚也不受這窩囊氣了,但是看著女兒的小臉,看著孩子天真的笑,多少次這樣的念頭都打消了。
此時,曲默陽看著就要落山的太陽,狠了兩口快燙到手了的菸
股,跨上三輪車向自己住的大雜院騎去。到了該做飯的時候嘍!
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四、五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騎在木蘭摩托上在等綠燈,她們不時地嘻嘻哈哈談著。曲默陽停在她們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