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臥雨幽花無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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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璇笑盈盈地接過,看了片刻,卻嘆道:“原來傳說中的惜別花,放到手中看時,卻也只不過如此。”她搖了搖頭,俯身將花放到水中,任它隨水而去。一瞬間,波光返照,映出她紅衫翠鬟,面如芙蓉,彷彿傳說中凌波的仙子。

她瞥了郭敖一眼:“你不著急?”郭敖淡淡道:“不。該著急的是你。”秋璇:“我為什麼要著急呢?”郭敖沉默著,緩緩道:“你不覺得相思姑娘一直沉睡,會有些不正常?”秋璇臉變了變。

郭敖:“有種劍法,也被稱為劍,雖然沒有飛血劍法那麼有名,但見過的人,無不談虎變。無論是什麼人,只要被這種劍砍中,全身氣血都會慢慢僵硬,漸漸地不能言,不能動。過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就會變成一具傀儡,再也無藥可救。你知不知道這叫什麼劍法?”秋璇一字字道:“傀儡劍法。你用傀儡劍法刺了她?”郭敖:“沒有。我只是說,有這樣一種劍法。”秋璇盯著他。郭敖的目光淡淡的,神情隱在煙雨中,似乎永遠看不清楚。沒有人知道他心中有什麼打算。

秋璇不再說話,用力板了一下龍首,船向前行去。

郭敖靜默地坐著,似乎無論秋璇做什麼,都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船,劃過了青山,行入更彎曲的水徑中,卻不知道究竟要去向何方。

煙雨更加濃了。

四月的江南,已快進入梅雨季節,雨一下起來,常常就是半個多月。畫舫漸漸駛出了青山曲徑,進入了開闊的江面。水氣蒸騰,更加看不清方向。

漸漸陰沉下來,薄薄的暮氣跟水氣蒸在一起,畫舫上亮起了一盞紅燈,在風霧中輕輕搖曳,就像是一隻昏昏睡的眼睛。

秋璇側臥在貴妃榻上,彷彿已經睡去了。郭敖端坐在船頭,像是在想著永遠想不完的心思。三年來,他太習慣於思索了,這使他常常沉浸於自己的世界,而忘了周圍的風物。

漸沉,又漸漸明亮了起來。這艘畫舫,在江面上整整行駛了一夜。黎明的曙光照亮了眼眸時,煙雨卻更加茫。雲彷彿沉得就壓在頭頂上。空氣沉悶得幾乎不過氣來。江水,也泛著深沉的黑

郭敖猛然覺得有些不對。

他回頭,就見秋璇正蜷縮在貴妃榻上,水般的眸子眯成細細的一線,朝著他微笑。

“歡到大海上來。”郭敖錯愕。

大海?

他們不是航行在江面上嗎?

秋璇看著他無法再板起臉來,就覺得一陣好笑。

她悠悠伸了個懶,笑道:“你覺得我們是在江上麼?你錯了,從我們摘得那朵花的時候,我們就在海上了。因為那片山不是山,而是海島。你聽沒聽過一首詩?‘鷲嶺鬱岧嶢,龍宮鎖寂寥。樓觀滄海,門對浙江。’這是宋之問詠的靈隱寺。是說站在靈隱寺的樓上,就可以看到滄海出;而打開靈隱寺的門,就可以欣賞浙江生。而華音閣離靈隱寺並不遠。”郭敖忽然想起,秋璇去採那朵紅花的時候,在群山之中至少繞了七八個彎。顯然,這些彎並不是白繞的,繞的結果,就是悄然通過錢塘江邊的水徑,將船駛到了入海口處。那些海島,果然跟山很像,加之江南煙雨極濃,竟然騙過了自己。

秋璇悠然道:“要想騙過你,就必須選在你不認識路的地方。其實我在閣中時,就想將你引到機關之處。但幾次試探,沒想到你對閣中道路極為悉,令閣中九千三百七十六處機關竟然無用武之地。若是別人,必定已放棄,但我卻相信,這必定是因為有別的原因。因為你被關起來之後,閣中的機關、道路已改變了很多,所以,絕不可能是因為你認識路,必定是因為有人告訴了你,或者給了你地圖。”她的笑中充滿了狡黠:“既然是地圖,就總有個盡頭。果然,一出華音閣,你就幾乎不認識路了。我帶你去採花的那段路,名字叫做魂十八曲,一入其中,再明的人都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你若是知道這個地名,必定不肯進去。但你不但進去,而且還跟我走到了魂曲的最裡面。向外走時,你竟然渾然不覺,方向已不再是向西,而是向東。那就證明,你所知道的地圖,只不過是僅限於華音閣內而已!所以我不動聲,將你引入海島之中,進而將船駛進了海上。”郭敖沉默著,緩緩道:“原來你取衣服、帶酒、攜鼓,都只不過是在試探我。”秋璇笑了:“一方面是試探你,另一方面我也的確離不開這些東西。最重要的,是我一定要讓你選擇水路。因為陸路總會留下痕跡,水路就不同,船過無痕,就算你發現了不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陰雲滿天,不辨星,的確很難辨明方向。傍晚之時他們就已入海,整整航行了一晚,只怕已駛出了百餘里,方向只要差一點,就會差出很多,永遠都無法回到本來的起點。

她又要取東西,又要採花,他知道她在拖延時間,卻一直認為她是想等著卓王孫回來,卻沒想到,她竟會是為了等夜晚到來。

夜晚一來,她的計劃便無懈可擊。

秋璇嘆著氣,道:“真是對不起,你去不了沙漠了。”她的嘆氣也太不真誠了,哪有人一面嘆氣,一面卻笑得就像是一朵花一樣?

“我實在不喜歡沙漠,那麼幹,又那麼熱,住在那裡皮膚會不好的。我們不如去海上好不好?你沒聽說過嗎?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只要找到一座這樣的山,山上必定沒有人,跟沙漠也差不了太多。你說呢?”郭敖不語,緩緩點頭。

秋璇的話並不錯,如果他僅僅只是想讓秋璇永遠陪著他,的確不必非要到沙漠。但他看著秋璇臉上的笑容,心中忽然有一絲不妥之

他總覺得,他又上了這個鬼靈的女子的當。

朝陽落落,兩人一時無言。

秋璇斟了一杯酒,輕輕將杯子推到他面前:“喝吧。”酒做琥珀之,剛剛沾過秋璇的朱

畫舫清寒,人。

郭敖慢慢端起了杯子。

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簫金管坐兩頭。美酒尊中置千斛,載姬隨波任去留。

浮生之世,可真能任去留?

剎那之間,已是無限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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