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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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驥策馬爬上陡峭的山坡,來到了高崖巔峰;他輕拉韁繩,奔雷聰即停下腳步,穩穩地馱著馬背上的兩人,屹立於山巔。
懷裡的人兒仍在輕輕啜泣。他心中一嘆,放開韁繩,將兩臂圈緊了裹在披風裡的她,俯下了臉頰,緩緩地摩挲著她的頭髮。
他都聽到了。當奔雷聰出了城門後,一直保持安靜的她彷彿有所知覺,又開始哭泣;風聲呼號中,她的泣訴斷斷續續傳來,他也逐漸拼湊出她的心緒,一顆心頓沉痛不已。
那年,朝廷暗洶湧,怎知竟會牽連到一個無辜的小姑娘。而他一次又一次的逗
、自以為是的教訓她、甚至是冷言冷語刻意疏離她時,是否也一再地牽扯出她內心深處的極度痛楚?
仰頭望月,金黃的月光染進了他的瞳眸,緩緩地化開了其中的沉鬱,漾出了柔和的水波。
他又低了頭,以輕輕拂過她的發,輕聲唱道:“低頭
蓮子,蓮子青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拌聲纏繞著風聲,悠悠緲緲地迴盪在高崖深谷之間。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醇厚低沉的男聲鑽進了她的耳際,談豆豆以為自己在作夢,她正臥在一條小船上,海水輕柔地晃呀晃,周身暖和得令她不想睜眼。
君愁我亦愁…是誰?誰知她的愁?是誰低頭蓮子?又是誰在唱著她
悉、想唱卻不敢唱的曲兒?
她止住淚水,傾耳凝聽,歌聲如夢,她不願醒來。
“豆豆。”她心頭一震!她不是沒有名字了嗎?誰在喚她?
“豆豆…”那聲音頓了一下,再喚道:“談豆豆。”她睜眼,清醒,覺一隻溫熱的大掌正在摩撫她的臉頰,拭去了她的淚水;她抓住這隻手掌,抬起頭,望進了一對深深凝視她的眼眸。
幽深的毒龍潭裡,沒有吃人的怪獸,只有一泓似水柔情。
“豆豆,你看。”端木驥扳好她的頭顱,為她拉攏披風阻隔寒風,只讓她出一個臉蛋,再伸手指向了前方。
“北方的山脈多麼雄偉啊。那裡有砍不盡的林木、挖不完的礦源;再過去是廣闊的草原,風吹草低見牛羊;你再看這邊,東邊一直過去就是大海,大海一望無際,不知道盡頭在哪裡;南邊三十里是我們所居住的京城;再往南,是秀麗的江南,那裡天會長出綠油油的稻子,足以供給我天朝一整年的食糧;西邊有大漠,有崇山峻嶺,有奇花異草;更往西邊過去,那裡的人長相跟我們不一樣…”
“那是討厭的崑崙國。”她開口道。
他笑了,輕輕摸著她的頭髮,正好將奔雷聰兜了一圈轉回原處。
談豆豆放眼看去,天上孤懸一顆明月,四野高崖聳立,怪石嶙峋,前方大山盤旋而上,自成陡峭的天險。此處荒涼靜寂,她見不到牛羊吃草,也望不著大海綠稻,但在他的引領下,她的天空亮了,視野開闊了。她爬上了天幕山摘雪蓮,她踩住崑崙國的王宮屋頂叉大笑,她也到了江南,欣賞蓮葉何田田…
“我去不了。”她黯然道。
“你去過了。你讀過那麼多方誌,不都神遊其中了嗎?”
“你都去過嗎?”
“有的去過,有的將來會去。”我可以跟你去嗎?談豆豆問不出口,不覺又往他懷裡偎緊。
“貼上他結實強健的膛,她突然
到害怕,很怕他又會像上回在藏書樓一樣,將她推得遠遠的。
會嗎?會嗎?打從他抱她上馬,繫上披風,密密地將她藏在披風裡,一路以平王爺的身分和朝廷令牌,突破門森嚴的宮門,闖出了緊閉的城門,他就一直將她緊抱在懷裡,不曾放開片刻。此刻,他會放嗎?會嗎?
“你很冷?”他問道。
“不,不冷。”她違心地回答,陷入了沉默。
她很不安,很想扳開他抱在上的雙臂,但又遲疑著不願去扳,只因她好喜歡這種依賴的
覺…
她低下頭,眼眶微溼。他想方設法偷渡她離開皇宮,在黑夜裡奔馳了三十里路,他何苦來哉?
她從來就不敢猜測他的心思,即使他柔聲喚她豆豆、唱歌給她聽,她仍然當偎依的此刻是一場夢;在夢裡,她放縱自己的心情痛哭涕,也享受了無緣一見的奢侈風景,過往陰影早已隨風而逝,未來的
子依然漫漫無盡,唯一能珍惜的,就是此時此刻。
“抱歉,我失態了。”她怯聲地道:“平王爺…”
“噓。”他拿指頭掩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