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七情六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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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暗道密室出來,靈越方知道自己和路小山被困在中已有七八天。

她拿起黃曆一看,離八月十五無涯山之約還有十來天,頓覺鬆了一口氣。當夜睡了多來的一個好覺,一夜無夢。

第二直睡到上三竿,靈越方慌忙起來在鏡前梳妝。巧兒替她將長髮梳通,嫻輕巧地挽好髮髻,又替她簪了一朵怒放的鮮花。

巧兒前後端詳一番,猶嫌不足,又在莊玉煙送來的首飾盒裡翻騰,千挑萬挑找出來一套玫瑰金的頭面,直把靈越打扮得金光閃閃,熠熠生輝,方才罷手,滿意點頭,“姑娘花容月貌,就該這麼打扮,才不負風華啊。”靈越望著銅鏡中的自己一怔,掩口而笑,“巧兒,你把我打扮得好像一個四字詞語。”巧兒笑問:“姑娘說笑了,什麼詞啊?”

“你猜猜!”巧兒咬,“姑娘,可是雍容華貴?”

“不是。”

“國天香?”

“不是…”

“貴氣人?”巧兒想了又想,笑道:“姑娘,形容美人的好詞語我搜腸刮肚只知道這些了,卻不知道還有什麼四字詞語?”

“你啊,把我打扮得一名金人啊!”靈越拉著巧兒的手搖晃,覺又回到了舊在雲家的閨閣時光。

巧兒恍然大悟,噗嗤笑出聲來,“想不到姑娘竟是個促狹鬼。”她看著首飾盒裡的各首飾,出羨慕的神,“夫人一大早就命我送來這麼多首飾和衣裙,個個價值不菲,件件美麗雅緻。看來姑娘和夫人真的很投緣。”靈越含笑,“這些都是身外之物,你喜歡什麼就送給你吧。”巧兒連忙擺手,“若是莊主和夫人知道會怪罪奴婢的。”靈越見她十分惶恐,忙道:“卻是我的唐突了。”她將自己包袱裡的一支金釵取了出來,在她手裡,“在山莊多,一直是你照顧我們,這是我昔之物,送給你做個念想兒吧,以後也不知道我們是否有緣再見。”巧兒聞言,驚訝失聲,“姑娘…你要走嗎?”靈越點點頭,“我只是暫居山莊,為公子治病,自然是要走的。”巧兒的臉一紅,結結巴巴起來,“我還以為…還以為…你會成為我們的少夫人呢。”靈越的臉頓時燒起來,啐了一口,“巧兒,你胡說什麼啊!”巧兒自悔失言,不好意思笑道:“原是巧兒誤會了,姑娘你就別生巧兒氣了。”靈越將頭上玫瑰的金飾一樣樣輕輕取下,重新揀了一隻小巧的白玉釵在鬢髮上,起身整頓衣裙,紫的衣裙用的是上好的綢緞,如同了水一般從間傾洩而下,微微的光澤閃爍。

這真是件美麗的衣裙。

她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帶上的薔薇花,羞澀對巧兒解釋:“我與你家公子只是君子之,並無其他。”一抬頭,卻見門外莊妙融站在庭中的花樹下,一身青衣,長身玉立。他面帶微笑向靈越點頭致意。

不知道剛才的對話是否落入他的入耳中,靈越忽然有些不自然起來。

莊妙融緩步走近,他靜靜看著靈越,“靈越,你真的很適合穿紫衣。”

“這都是夫人命人送來的。”她忽然有些手足無措。

“甚好。”他輕聲道,眼前卻閃現出一個俏麗的身影,從前那人,也是極愛穿著紫的衣衫,而今芳蹤渺渺。

“對了,我給周叔的藥單,藥材是否都備齊了?”她躲開他的眼光,慌忙轉換話題。

他收回思緒,輕輕一笑,“方才周叔來報,前去王府取東珠的人已經回來了,完事具備,我正是為此而來。”靈越訝然看著莊妙融,要知道藥單上的藥材尋常人家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具備,金錢尚在其次,凡是講求機緣,這副藥更是得來全靠緣分。

“莊兄,你定是福澤深厚之人。”她不由嘆。

“愚兄覺得也是。”他凝望著靈越,眼睛裡閃著光芒,沒來由地讓她想起了路小山。

“路…我哥呢?”她情不自出言相問。

巧兒撲哧一笑,“我方才去看過了,路公子還在呼呼大睡呢。”

“天天這樣睡,真是豬!”靈越嘀咕一聲,卻聽到一聲大大的哈欠,路小山慵懶的聲音響起:“誰又在背後罵我了?”不知何時,他靠在窗前,支著頭看著靈越,目光中朗如明星,“這麼一打扮,我的妹妹真是一代佳人,傾國傾城。”靈越瞪了他一眼,轉頭對莊妙融道:“我們去藥廬吧!”莊妙融黑的眸子深了一深,他點頭向路小山致意,含笑道:“不急,不妨一起用過早餐再去。”九顆褐的藥丸靜靜躺在白玉盤中,跟其他藥丸看不出任何區別,極是平淡無奇。

然而二十四味藥材為輔,東海里鮫人血淚浸染的東珠,配上西北天山的雪蓮,九蒸九煮,三天三夜方才熬製出這九粒藥丸。

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它,似乎要透過它平凡的外表直達內裡,看出奇異之處來。

“靈越姑娘,這藥真能治癒公子的心疾?”藥廬管事周叔將狐疑的眼光投向她。

靈越肯定無疑地點點頭。那部藥典她早已經看過百遍,其中每一個藥方都爛於心,熬製藥丸的每七十二道工序她都確完成。

她敢肯定,整個過程完美無缺。

“莫非你以為有異香撲鼻,紅光滿室?”路小山揚了揚眉,黑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嘲諷之意。

莊妙融伸手取了一粒,端詳片刻,“藥既然辛苦煉出了,事到如今,莫非還怕吃了不成?”

“融兒,且慢!”一直靜默的莊玉煙拉住他的衣袖,焦慮之溢於言表,“萬一…萬一…娘不是信不過靈越姑娘,可是娘如今只有一個孩子了。”她憂心忡忡地看著靈越,慈母心腸令人動容。

靈越在她柔柔的淚光中,信心頓消,“這藥乃是一個古方,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照方製成,無法保證百分百有效。”

“可有何不良後果?”莊妙融輕輕問道。

“未有記載…其實,如果公子心調理,清淡飲食,平靜心情,心疾可減緩發作的。”

“可是我渴望像一個正常人那樣,喜怒哀樂,自由隨心。”他輕輕打斷了她的話,“靈越,你能懂嗎?”他略帶苦澀滴看著路小山:“有時候我很羨慕路兄。”靈越微微一怔,也看向路小山,他濃黑的劍眉下,是驕陽般生氣的臉。

是麼,人人稱道雲淡風輕的玄機公子,其實渴望的是最平凡的七情六慾。

“取六月雪水來…”莊妙融最終吩咐如意。。

如意滿面憂遞來一隻碧綠的玉碗,裡面瑩瑩水波盪漾,正是六月雪融成的水。莊妙融含著藥丸,端起碧碗,一仰頭服下。他用絲巾拭乾邊的水漬,一雙雪亮的眼睛溫和看著莊玉煙,“我相信靈越姑娘的醫術。如有意外,請母親不要責怪靈越。一切後果由我承擔,與人無尤。”莊玉煙看著自己的兒子,那是她重獲的至寶,她與莊月明酷似的臉上神織著希望和憂慮。半晌,她顫聲應允:“娘什麼都聽你的。”時間彷彿過得特別慢,每一分每一刻都是煎熬。

莊妙融拿了一卷書坐在軒下,靈越陪著莊玉煙遠遠在樹下閒談。路小山嘴裡嚼著一草,跟如意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在較什麼勁。

明明只是一炷香的時間,卻如同一生一世。

忽然莊妙融啊了一聲,眾人皆停頓下來。

靈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飛快跑到他身邊,連珠炮般問道:“莊兄,如何了?可是到不適?有什麼覺?”莊妙融嘴勾起淡淡的笑容,他柔聲道:“你不用這麼擔心,我很好,只是方才看得入神,脖子難受而已。”靈越如釋重負,不覺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莊妙融注視著她,眼裡泛起柔光,笑容直達眼底,靈越不覺心中一蕩,臉莫名其妙紅了起來。

路小山忽然大聲叫道:“妹子,過來!”靈越皺眉走到他身旁,沒好氣地問:“你又怎麼了?”路小山明亮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似笑非笑,湊過來聲音幾不可聞:“哎,你的臉怎麼紅了?”

“要你管!”她覺得萬分羞窘,轉過臉去,在長椅上坐下,望著天上的閒雲,思緒也跟著那朵遊雲飄啊飄,飄到了九霄雲外。

“靈越,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路小山的聲音怪怪的。

“唔?”她將心思收回。

“我們什麼時候走?”路小山還嚼著那草。

“是我,沒有們。”靈越掃了他一眼,“我確認莊兄無礙就可以走。”

“你還真關心他呢。”他的語氣變得酸溜溜的。

“醫者父母心。”靈越輕描淡寫地丟下一句,重新看那天上的白雲,它卻飄得無影無蹤了。

巧兒佈下了飯菜,珍饈菜餚擺滿了桌子。莊玉煙卻食之無味,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靈越勸道:“夫人久居地牢,身體已經十分虛弱,如不再勤勉飲食,恐生大病。”莊妙融也放下了碗筷,“娘,我自覺無礙,不必如此擔心我。你不好好吃飯,融兒反倒要擔心你了。”莊玉煙勉強笑道:“你們說的極是。”重新拿起碗筷吃了起來,吃著吃著,又夾了一塊雞腿放在莊妙融碗裡。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人畫面。

靈越不敢多看,忽然碗裡也冒出一塊雞腿來,她詫異抬頭,卻見莊玉煙眉目溫婉,溫柔地看著她,“你也多吃一點,這瘦巴巴的身子骨,看了叫我心疼。”靈越心中一酸,眼淚差點了出來。

這是她許久不曾體味到的溫暖。

路小山默默看了她一眼,張口說什麼,就在靈越以為他要出言譏諷而全身戒備的時候,他卻埋頭大吃起來。

不知為何,她暗暗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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