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裡有沒有車來車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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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在一場飛來的車禍中,母親奮不顧身的用身體裹住兒子,孩子保住了,自己卻獻出了年輕的生命。那份摯愛始終深深動著我,久久不能忘懷。——題記又是一個秋風蕭瑟的夜晚,看看窗外,街道兩旁的路燈亮了,橘黃的燈光照亮四周的景物,也照亮了我的回憶,記憶裡那點點滴滴的動,伴隨著桌上電腦裡清淡而優美的旋律,在腦海裡緩緩的淌…

1993年秋的一天,當《新白娘子傳奇》正如火如荼時,“西湖的水”卻換來了媽媽的淚。

那時,我還在鄉下讀小學,品學兼優。九十年代的湖北農村經常停電,和往常一樣,在蠟燭下寫完作業,正啃著兩錢一塊的花生餅,沒來得及接過媽媽衝的麥片,就只聽見外面吵吵嚷嚷的,哭喊聲敲門聲亂成一片。

“外面模樣了?出去看哈!”媽媽放下杯子,躡手躡腳拿起手電筒就咯吱推門出去了,我也尾巴似的跟在後頭,一打聽才知道:隔壁一家三口在回家的路上被後面來的白尼桑麵包車撞了,寶貝兒子稍微受了皮擦傷,張大叔和王阿姨被撞的很嚴重,阿姨正在搶救之中,據說生命垂危。

車禍的慘狀在我腦海裡不停回放,令人骨悚然。不知為何,我的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暗暗祈禱著上帝保佑:阿姨能過危險期。

傳宗接代是中國農村千百年來深蒂固的傳統。為了求子,鄰居王阿姨一家四處躲避計劃生育隊,像打游擊戰一般接連生了六個女孩,也顧不得家徒四壁、破衣爛衫了。工夫不負有心人,結婚後的第12年,阿姨終於順利產下足足8斤重的小子,張大叔年近四旬了竟高興得像小孩子手舞足蹈,奔走相告:菩薩保佑,菩薩保佑,我張望清生兒子了!

他跳起侉子管親戚借錢大擺酒席,宴請全村鄉親,把十多餅萬字頭的鞭炮放的山山響。滿月酒當天,他一動,喝的爛醉如泥,口裡還在唸叨: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常言道:僧多粥少!七八張嘴張著要飯吃,加上超生罰款債務累累,一大家子的來源就指望著張大叔白天趕驢車去城裡拉點散活,當地人稱作“打兔子”!靠運氣的活,碰上活好的時候,一天能掙個幾十上百的,要是淡季或颳風下雨,半月不開張也是常事。雖說子過的十分清苦,但夫倆依然如膠似漆,不離不棄。打我記事起,就沒看到兩口子紅過臉。

阿姨的孃家在孝河口大橋旁的王店村(現在這一片已被劃入開發區範圍),是張大叔進出孝城的必經之地。在那個夕陽西下的秋天,大街小巷傳唱楊玉瑩的《讓我輕輕的告訴你》時候,張大叔像往常一樣,邊哼小曲“好人一生平安——”邊輕輕掀起鞭子趕著驢車,板車上坐著剛從孃家接回來的王阿姨和乾斷的寶貝兒子,母親一面教。孩子喊“爸爸、媽媽”一面跟前面的丈夫搭著訕,彷彿在聊夫間才明白悄悄話,不時摸摸孩子的頭。眼看起風了,阿姨連忙解下外衣釦子,把孩子緊緊裹在懷裡,騰出一隻手捋捋耳邊的劉海。

四周是大片剛剛收割過的稻田,彎彎曲曲的土壟將其分成大小不一的豆腐塊,像我小時侯用粉筆在水泥地上畫的“房子”公路兩旁的梧桐高聳入雲,枯葉落了一地,風吹過,有幾片被捲起又不知飄到哪兒。一群調皮的小鳥唧唧喳喳,呼嘯著從頭頂飛過。

空氣中飄散著炊煙的氣息,和著樹葉和灰塵的腥味,天邊的晚霞逐漸褪去,不遠去有幾家農戶門前的燈開始亮了。不時傳來汽車喇叭和輪胎摩擦發出的聲響。

“寶貝,咱們馬上就到家了!”母親吻吻懷裡睡著了的孩子的臉,自言自語的說,大概是擔心孩子會凍著,摟的更緊了,渾然不知衣衫單薄的自己在風中挨凍。

“籲!”大叔一邊趕著鞭子,一邊吆喝著那頭驢,準備在前方有棚子的路口左轉,朝著回家的那條泥石路。

就在他們剛要朝左轉的時候,後方一輛麵包車開著燈閃電般飛過來,顯然是司機酒後駕車沒掌握方向看清目標,等到快撞上時又來不及剎車,一直沿著馬路邊走的驢車也躲閃不贏,剎那間,連人帶車被撞飛了。板車在巨大的撞擊力下,右邊的扶手深深的戳穿了驢的肚皮,血如泉湧。奇怪的是驢似乎通人,沒有疼的四處亂竄,一直久久立在那裡死死盯著眼前的慘劇,直到血過多倒下。

母親和孩子在板車失去平衡的情況下被重重摔下來,首先著地的是孩子。眼看孩子被板車慣力拋起狠狠砸地的時候,母親不顧一切的抓住孩子,緊緊揣在懷中,身體仰著著落,頭部隨身子重重的磕在板車輪又跌到水泥地上,造成腦部嚴重損傷,血不止。

就在母親幾近昏的時候,孩子依然拽在自己懷中,一秒也沒撒手。

大概頭部受傷嚴重,醫院沒搶救過來,走了!

臨終前,母親還念念不忘孩子,掙扎著一定要見見孩子,當剛會走路的小恆哭著喊媽媽的時候,母親早已淚滿面,就這樣慈祥的看著孩子,直到乾最後一滴眼淚。

聽旁人說,那次王阿姨完全可以活下來的,可是要是那樣的話,孩子就有危險了;孩子保住了,母親卻走了。

憑藉模糊的記憶和當時目擊證人的幫忙,很快的查到肇事白尼桑麵包的主人——縣某機關科室的公車。那天下午,該室的李某協同兩個好友開著公家的出去喝酒,喝高了,抱著僥倖的心理和天不怕地不怕的鹵莽,結果釀成慘禍。

真是司機一滴酒,行人數行淚啊!

剛開始的時候,李某仗著副縣長叔叔的後臺掉兒郎當滿不在乎,後來,在時任孝軍分區任政委的族人(從本村走出來的人)及其官直孝市公安副局長的戰友出面下,一度囂張的副縣長卻躲的遠遠的,那活寶侄子更像霜打的茄子:耷拉著腦袋像狗熊。

三天後,遺體輾轉好幾個村子,被一輛白麵包車緩緩運回住地,村子裡的男女老幼都走出村口等候,三五成群紛紛議論著,惋惜、讚歎、傷心之音不絕入耳。

有人說:“走的真是太突然了,老天爺不公啊!為何要把這麼好的一家人活活拆開呢?他們過的好不容易啊,那麼多溝溝坎坎不都過來了嗎?

為什麼不讓他們一家高高興興的團圓呢?”有人說:“三林(她的名字)不該走的這麼早啊,平時從沒看她和誰吵過嘴,多賢惠的媳婦啊,打著燈籠也難找。如果不是顧著孩子,也不會仰著倒下來,更不會這麼年輕就了——”說罷,眼淚汪汪,不是用手絹擦擦:“為了護著孩子,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了,這樣的好媽媽世上少有啊!”有人說:“好人有好報,為什麼不讓那些壞人早些遭報應啊!老天爺啊,你為什麼偏偏不保佑好人一生平安啊!”遺體被放到堂屋的時候,村民及親友把門口裡裡外外圍了個水洩不通,大家都想親眼看看前幾天還和顏悅的王阿姨,樂隊的哀樂渲染著悲涼的氣氛,張大叔手腳纏著繃帶趴在愛人面前哭成了淚人,孩子們也跟著大聲號啕。

“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草!”不知道為什麼,我也開始眼眶溼潤起來。

在持續了半個小時鞭炮聲中,在兩名老道燒紙揮劍又蹦又跳中,在七八個人的樂隊齊聲吹奏中,在十幾面各式花圈和布料開道中,在一大群親友聲嘶力竭的哭泣中,在好幾百人纏著白布的莊嚴送葬隊伍中,六個頭裹白布的壯漢抬起厚重的松木棺材緩緩的走向村東頭的墳地。

在次後幾年的大年初一,鄰居之間互相拜年的時候,爸爸總會提醒我向中堂旁邊阿姨的遺像虔誠的鞠一躬,帶著幾絲懷念與尊敬。爸爸說:“你拜的時候,阿姨在天堂那邊看著你,她會保佑你的!”時光飛逝,轉眼過去十多年了,阿姨的音容笑貌依然長留我心底,那份為子奮不顧身的壯舉更是讓我動今生。

也從那時起,我才真正懂得這個世界上最偉大最無私的愛:母愛!

現在,孩子們相繼長大,他們都非常思念自己的母親,如果阿姨九泉之下有知,也該欣了。

願好人一生平安,願天下所有慈祥的母親健康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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