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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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你什麼?”我說:“告訴你今晚要播‘在水一方’嗎?我本不知道今晚會播,詩堯大概也不知道,因為這支歌已經播出好多次了!第一次播出的時候,哥哥確實要我告訴你。但是,那天你和盧友文‘捕捉靈
’去了。以後,哥哥也沒提,你呢?你反正整晚不在家,你反正對電視不
興趣,你反正任何電視節目都不看,而且,音樂是什麼?音樂不過是娛樂品而已。告訴你又有什麼用呢?”小雙望著我,半晌,她沒有說話,然後,她站起身來,拾起沙發上的
線針和地上的
線團,她一聲不響的走進房裡去了。雨農拉拉我的衣服,在我耳邊說:“幫個忙,別再惹麻煩了,現在,早已是大局已定了!你別再製造出一點問題來!”
“那麼,你擔心些什麼呢?反正大局已定了!”我瞪了他一眼。看看我們,看看電視,說:“你們在吵架嗎?詩卉,你怎麼一忽兒和小雙吵,一忽兒和雨農吵?你這個脾氣啊,是越慣越嬌了!”
“!”我生氣的喊:“你什麼都
不清楚,就少管我們的閒事吧!”
“瞧吧!”說:“現在又和我吵起來了!好啦,好啦,我走,我回房間去,別讓小兩口看著我這副老骨頭討厭!”
“哎呀,!”我慌忙撲過去,一把抱住
的脖子,猴在她身上說:“
,你怎麼的嘛?人家又不是和你生氣!”
用手指戳了我的鼻尖一下,親暱的望著我,笑著對我說:“別以為
是老糊塗,
心裡也明白。詩卉,幾個孩子裡,就你心地最善良、最傻、最愛管閒事。我告訴你吧,凡事都有個天數,人算總是不如天算的!你彆扭,
心裡也彆扭,可是,人總拗不過天去,是不是?”我笑笑,搖搖頭,嘆口氣。
也笑笑,搖搖頭,嘆口氣。然後,
回房間去了。我走過去,關掉了電視,坐在沙發上發呆。雨農明天早上八點鐘就要出庭,審一件“公公告兒媳婦遺棄”的怪案子。他走過來,
我的短髮,憐惜的說:“少
別人的心了,好不好?如果你時間有得多啊,就想想我們的未來吧!”我勉強的笑笑,心裡是一百二十分的“心酸酸”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雨農走了以後,我仍然獨自坐在客廳裡,用手託著下巴,我只是默默的出著神。我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詩晴回來了,我還是坐著,滿屋子都關燈睡覺了,我還是坐著。最後,小雙出來了,望著我,她說:“詩卉,你不準備睡覺了嗎?”我看著她,她的眼圈紅紅的,似乎哭過了。為什麼?為她死去的父親?為那支“在水一方?”還是為了詩堯的一片苦心,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了。回到房裡,我們都沒再說什麼,就睡了。幾天以後一個深夜,我和小雙都在臥房裡,我正在做會計制度的筆記,小雙在打
衣。忽然間,有人敲門,我還沒說話,詩堯已經闖了進來,他的臉發紅,呼
重,一進門,就是一股濃烈的酒味!他喝了酒,這麼晚,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喝了酒來!在我的記憶裡,詩堯是從不喝酒的。我站起身,驚愕的叫了一聲:“哥哥!”詩堯不理我,他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小雙,好像房裡
本沒有我這個人的存在。小雙坐在
沿上,
線針和
線團都放下了,她呆呆的抬著頭,有點驚惶的、茫然的、不知所措的看著詩堯。我望望他們,悄然的退到屋子最暗的一個角落裡,我縮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小雙!”詩堯叫,走了過去,重重的坐在我剛才坐過的椅子裡,轉過椅子,他把椅子拉到邊,面對著小雙:“我有一樣東西帶給你!我想,這件東西,對你和盧友文,都非常有用!”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件東西來,放在桌上。我伸長脖子看了一眼:是一張支票!
小雙的臉雪白,眼珠烏黑,她凝視著詩堯,嘴
顫抖著,低聲問:“這是什麼意思?”
“一張一萬元的支票!”詩堯說:“你馬上可以到銀行去領現款,支票是即期的,也沒有劃線!”小雙的臉更白了。
“你…你認為我們沒有錢用?”她低問。
“我‘知道’你們沒有錢用!”詩堯重重的說:“你每天早上徒步走四十分鐘,到盧友文家,路上,你要幫他買燒餅油條。中午,你們大概是靠生力麵維生,然後,你徒步一小時去音樂社上課,因為這中間沒有直達的公共汽車!下了課,你又要買麵包、牛油、火腿、花生米…等東西,再徒步一小時去盧友文家!你最近加了薪,每月也只有四千元,一千五百給了媽媽,你還能剩多少?”小雙連嘴
都失去了顏
,她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那眼珠顯得又黑又深,她重重的呼
,
腔在劇烈的起伏著,她的聲音好冷好沉,低得像耳語:“你在偵察我!”
“不要管我有沒有偵察你!”詩堯的聲音惱怒而不穩定,空氣裡有著火葯的氣息。我渾身緊張,全身心都戒備了起來,我的哥哥喝醉了,他是真的醉了,醉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講的都是事實,對吧?所以,這裡有一萬元的支票,你最起碼可以坐坐計程車,和你的男朋友去吃吃小陛子!”小雙的背脊得好直好直,臉
板得像一塊寒冰,她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詩堯,憤怒和屈辱明顯的燃燒在她眼睛裡,她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
動和悲憤:“因為我們窮,你就有權利來侮辱我們嗎?因為友文熱中於寫作,你就看低了他的人格嗎?因為我們刻苦奮鬥,你就嘲笑我們沒有生活能力嗎?因為我們沒錢用,你就認為我們會接受你的施捨嗎?
…
”她一連串的說著,長睫不停的顫動,眼珠是濡溼而清亮的,眼神是銳利而凌厲的。
“慢著!”詩堯叫,打斷了小雙的話:“我何時輕視過你?我何時嘲笑過你?我又何時施捨過你?我告訴你!”他提高了聲音,幾乎是在吼叫:“我朱詩堯再窩囊,再糊塗,再混球,也不至於拿錢去支持我的情敵!”小雙蹙起了眉頭,愕然的張開了嘴,顫聲說:“那麼,那麼,你…你拿支票給我幹嘛?”
“這是你的錢!”詩堯吼著,緊緊的盯著小雙:“我已經盡了我最大的能力,錢是歌林公司拿出來的,他們買了‘在水一方’的唱片權,連作曲帶作詞,一共算一萬元!我無法使他們出得更高,不過,我已經盡了我的全力!你懂了嗎?這是你的錢,是你爸爸給你的遺產!不是我給你們的‘戀愛費’,你那樣驕傲,你那樣自負,我敢去侮辱你嗎?我敢去施捨你嗎?即使我為你心痛得全身發抖,我又何嘗敢給你一錢?”小雙的眼睛越睜越大,困惑在她眉端越聚越深,聽到詩堯最後的一句話,她已經完全怔了。她的眼光定定的望著詩堯,她搖頭,起先是慢慢的、緩緩的搖頭,接著,她的頭越搖越快,她的聲音艱澀、暗啞,而震顫:“不,詩堯,這不可能!”詩堯迅速的抓緊了小雙的手,他的酒似乎醒了一大半,他兩眼發紅,臉
卻變白了。
部劇烈的起伏著,他緊張的、沙啞的、口齒不清的問:“什麼事不可能?你認為歌林不可能買這唱片權嗎?”小雙眼裡浮上了淚影,她費力的不讓那眼淚滴下來,睫
往上揚著,她的眼睛又圓又大。
“不是歌林,是你!你不可能對我這樣!”她不信任的說:“你心裡不可能有我!不可能!”她又搖頭,飛快的搖頭,把長髮搖了滿臉:“我不相信這個!我無法相信這個!”
“你必須相信!”詩堯大聲的說,突然動的用手捧住了小雙的臉,穩定了她那顆拚命左右搖擺的頭顱。他嘶啞的說:“你必須相信!小雙,我做錯了許許多多的事,我像個傻瓜,居然允許那個盧友文闖進來,我愚不可及!我笨,我傻,從你走進我家的大門,我就沒有做對過一件事!但是,小雙,請你相信我,你帶給了我一生沒有忍受過的痛苦!”小雙的眉頭輕蹙在一塊兒,眼中淚光瑩然,她卻始終不讓那淚珠滑下來,她的眼睛就那樣睜著,閃著淚光,帶著悽楚,懷疑的、做夢似的望著詩堯。這眼光顯然使詩堯心都碎了,因為,他猝然把她的頭攬進了懷裡,痛楚的喊了一聲:“小雙!請相信我!請相信我!”小雙輕輕的推開他,抬眼瞅著他,依然做夢一樣的,不信任似的說:“你…你知道嗎?詩堯,你從來沒有對我表示過什麼,我…我一直以為,你心裡的人是…是黃鸝!”
“你…你怎麼也這樣傻!”詩堯魯的說:“詩卉知道,媽媽知道,我想,連
都知道!而你,你…”他咬牙,咬得牙齒髮響:“你居然敢說你不知道?”
“我為什麼該知道?”小雙幽怨的問:“你一直那樣驕傲,那樣冷冰冰,那樣就事論事!我以為…以為這只是詩卉的一廂情願!”
“那麼,”詩堯的聲音顫抖了,顫抖得非?骱Γ難劬鍶忌兆畔塗是螅坪躋幌倫誘穹芰似鵠礎!澳敲矗衷詒硎荊共凰閭恚遣皇牽啃∷遣皇牽俊?br>小雙不語,卻悄然的想從詩堯懷裡掙脫出來,詩堯慌了,他一把拉緊了她,急促的、緊張的、語無倫次的說:“小雙,我或者很壞,或者很笨,我暴躁易怒而又不近人情。但是,小雙,對於你,對於你…我怎麼說呢?”他搖頭,苦惱而動。
“從你第一次踏進我家大門,從你全身黑衣立在客廳裡,我就發昏了,我就神志不清了,從沒有那樣自慚形穢過,從沒有那樣自卑過,你像個小小的神祗,莊嚴而端重。第二天一早,你用鋼琴考我,換了別人,我是萬萬不會動氣的,只是,你那麼雅緻,那麼高潔,使我覺得你是瞧不起我,於是,我發火了。從此,就一步步錯下去,你越
引我,我就越錯得厲害,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小雙,你…你…”他
著氣,祈求的、低聲下氣的說:“你原諒我,我…我沒有經驗,我從沒有戀過愛!”小雙仍然低首不語,室內靜了好幾秒鐘,只聽到詩堯那沉重的呼
聲。我緊縮著身子,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他們發現到我的存在,而停止了談話。但是,我顯然是過慮了,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我。小雙終於推開了詩堯,她坐回到
沿上,低俯著頭,她的睫
上帶著淚珠,她的嘴
微動著,半晌,她才囁嚅著說:“詩…詩堯,我…我不能…”
“小雙!”詩堯很快的打斷了她,他緊握著她的手,臉由蒼白而又轉成血紅了。
“你如果答覆不了我,就不要答覆!你想一想,想一想,好好的想一想。我並不是明知道你有了男朋友,再來和他競爭,遠在他出現之前,我心裡就只有你一個!只是,我笨,我糊塗,我自卑,我神經質…”
“詩堯!”小雙輕聲的打斷了他,她的聲音那樣輕,卻有莫大的,震懾人心的力量,詩堯馬上住了口,他神情緊張,面陰晴不定,他死命的握著小雙的手,似乎恨不得把她整個人都
碎了,
進肚子裡去。小雙的睫
悄悄的抬了起來,她的眼睛悽然的瞅著詩堯。一看到小雙這眼光,我心裡已經直冒冷氣。但是,我那可憐的哥哥,仍然像溺水的人,抓住啊木般不肯放鬆,用充滿了希望的聲音,他順從的、卑微的說:“是的,小雙,你告訴我,告訴我該怎樣做,才能使你不討厭我?”
“我從沒有討厭過你,”小雙輕聲說。
“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
“那麼,”詩堯小心翼翼的說:“你會讓我照顧你,讓我愛你,讓我寵你,讓我用以後所有的生命來陪伴你,對不對?”
“不!”她的聲音低而清晰。
“不!”她搖著頭。
“詩堯,你不會喜歡一個三心二意的女孩子!”
“我不懂。”詩堯說,嘴已失去了血
。
“詩堯,”小雙的聲音雖然低沉柔和,卻有股令人無從反駁的堅決。
“我你對我的這番心,永遠
,不但
,而且
動。那天我知道你播出‘在水一方’以後,你不知道我有多
動!可是,我無法接受你的愛,因為,我已經接受了另一個男人的愛情。一個好女孩,總不能三心二意的!”詩堯屏息了幾秒鐘。
“你的意思是說…”他沉著聲音說:“你愛的人是盧友文,不是我,是嗎?”我的心絞扭了起來,縮在那角落裡,我不由自主的用手抱住了頭,不敢看他們任何一個人。然後,我聽到小雙的聲音,那麼輕柔,卻像一枚炸彈般在室內炸開:“是的,詩堯,我不能騙你!我愛的是他。我沒有辦法,這一輩子,我已經跟定了他!”好一段時間,房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我無法再抱頭不理了,抬起頭來,我悄然的看向他們,我看到小雙靜靜的、悽然的瞅著詩堯,而我那哥哥,卻已經變成了一尊化石!淚水湧進了我的眼眶,小雙,不要太殘忍!小雙,不要太殘忍!我忍不住了,站起身來,我衝了過去,正想勸解幾句話,詩堯跳起來了。他的臉慘白如紙,眼睛裡冒著火,指著小雙,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小雙,杜小雙,你結婚,你馬上結婚!嫁給那個得諾貝爾獎的大作家去!今生今世,我永遠不要再見到你!你既然跟定了他,你馬上就跟他走!”說完,他掉轉身子,像個馬力十足的火車頭般,猛烈的衝出了房間。這兒,小雙再也支持不住,她哭倒在我的懷裡。
“詩卉,”她哭泣著喊:“為什麼他那麼殘忍?為什麼他那麼殘忍!難道他連我的友誼,都不肯接受嗎?”我心底一片悲哀,小雙,你又何嘗不殘忍!我心裡說著,嘴裡卻說不出口。愛情上的角逐,是人類心靈上最慘烈的競爭,我瞭解我的哥哥,他已經徹徹底底的受了傷!你看過野獸負傷後的反噬和狂嗥嗎?那就是我哥哥衝出去前所唯一能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