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人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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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豪一隻左手抓在賈玉胳膊上,賈玉這一顫他自然立刻就覺到了,腦際閃電掠過賈玉那一身脂粉氣,還有那蘆葦叢後相依偎時聞見那陣陣的淡淡幽香,心頭一震,立即鬆了手,停了步。
賈玉那十指尖尖的手兒電翻而起,一把抓住李燕豪,低低說道:“走吧,路上告訴你!”硬拖著李燕豪快步走去。
沒聽轎中人再說話,卻聽他輕輕哼了一聲。
賈玉步履飛快,拖著李燕豪一口氣走出了半里多,看看身後夜茫茫,什麼也看不見了,而且寂靜空蕩,毫無動靜,這他才緩下步履,輕輕地鬆了抓在李燕豪腕上的那隻手,微微吁了一口氣。
李燕豪輕咳一聲道:“姑娘…”賈玉看了他一眼,頭低了下去,盡是忸怩女兒態,道:“還當我是個男的,不是好麼!”李燕豪道:“我很拙-也一向
心大意,沒看出姑娘是位姑娘,假如有什麼失禮之處,還要請姑娘…”賈玉道:“你怎麼這麼說,一路上多虧你照顧我,要不我就是不掉進洛河裡也落在賊手裡了,我還沒謝你呢。”李燕豪沒再說話,想想一路上的情景,他心裡直跳,好不自在,面對著那位“賈兄”他還有話說,如今面對著這位西貝男兒“假兄”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沒說話,賈玉也沉默了老半天,最後還是賈玉忍不住了,她輕輕說道:“李兄,你怎麼不說話!”李燕豪“唔!”了一聲道:“我…從這兒到‘黃河岸’這條陸路不近,姑娘走得了麼?”賈玉道:“李兄可別小看我,我要是走不了路,就不會一個人出遠門兒了……“李燕豪沒說話。賈玉接著說道:“這兒大概是在‘孟津’附近,可惜咱們是在‘洛河’的這一邊上了岸,如果是在‘洛河’那一邊上岸,咱們就可以到‘孟津’買兩匹馬,或者僱一輛車子了。”李燕豪微一點頭道:“姑娘說得是,這條路往前走,最近的縣城是‘鞏縣’,可是‘鞏縣’也在百多里以外…”賈玉道:“不要緊,我能走,萬一走累了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歇會兒再走,‘鞏縣’就是再遠一點也總會到的,李兄說是不?”人家這麼說,他能說“不?”李燕豪他只有點頭說道:“姑娘說得是。”賈玉歉然一笑道:“只是給李兄添這麼一個累贅,讓我好生不安。”李燕豪忙道:“那怎麼會,倒是我不該讓姑娘下船走陸路…”買玉道:“李兄千萬別這麼說,要這麼說我就更不安了,忘了,是我膽小兒怕風怕的。”說完了話他抿嘴笑了笑。
李燕豪也報以一笑,兩個人笑得都夠勉強的。
沉默了一下之後,李燕豪沒話找話:“姑娘這趟到‘河北’去是…”賈玉道:“探親,我有個表親住在‘兩濱’今年也適逢老人家五十整壽,家父母體弱多病,不能作遠行,只有我這做小輩的去拜個壽,叩個頭了。”李燕豪遲疑了一下道:“這些年來盜匪猖獗,各地方都不安寧,姑娘實在不該隻身出遠門。”賈玉低下了頭,道:“我也知道外頭不安寧,一個人出遠門是風險太大,尤其是我這個隻身弱女子,可是家裡頭又沒有別人…”李燕豪道:“難道說府上連個能護送姑娘的人都沒有麼?”賈玉道:“家裡倒是有兩個男僕,李兄不知道,他們的膽子比我還小,再說也都上了年紀的人,讓他們跟在身邊能幹什麼,有什麼事他們先害怕…”李燕豪道:“姑娘這趟隻身出門,只怕兩位老人家一定很擔心懸念。”賈玉道:“那是難免的,家父母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自小就嬌得不得了,只差沒捧在手掌心上,不過還好,我這並不是頭一趟出遠門!李兄不見我易釵而弁,打扮成這付模樣麼!多少次了,舉止言談也習慣了,所以不怎麼留心看不出來,記得那頭一回也是上‘河北’去,穿上男人家的衣裳,連步都邁不開,別提有多整扭的,其實要不是為出門方便,我才不願意打扮成這付模樣呢。”李燕豪道:“這也是不得已,男人家出門總比姑娘家方便些,也不會那麼惹眼。”賈玉道:“就是嘛…”話鋒忽轉接問道:“李兄這趟到洛陽來是…”李燕豪略一遲疑道:“不瞞姑娘說,我有個朋友,他的老少三口全落在‘三青幫’手裡扣為人質,我原聽說我這位朋友的老少三口是收押在‘三青幫’‘洛陽’分壇裡,我想把我這個朋友的老少三口救出來,誰知道這趟撲了個空…”賈玉“哦!”地一聲道:“怪不得李兄這麼痛恨‘三青幫’…”李燕豪搖頭說道:“也不全為這,我沒這個能力不說,我既然學了一身武,有這個能力,怎麼能坐視‘三青幫’燒殺劫掠而不聞不問?”賈玉道:“李兄是要行俠仗義?”李燕豪道:“行俠仗義我不敢說,我只是不敢辜負這一身所學而已,要不然的話,那跟會水的眼見有人溺水而不救有什麼兩樣?”賈玉雙眉微揚道:“李兄好一個俠義襟,英雄本
…”李燕豪道:“姑娘過獎了,俠義英雄這四個字我不敢當。”賈玉道:“李兄客氣了,以我看這四個字李兄當之無愧…”飛快瞟了李燕豪一眼,話鋒忽轉,道:“李兄,‘三青幫’既然稱‘幫’,他們的人就不在少數,李兄憑隻身一個人,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不敵人多…”李燕豪淡淡說道:“姑娘,江湖道上並不只我一個人。”賈玉道:“話固然不錯,只是這”三青幫‘燒殺劫掠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江湖上既然有那麼俠義之士,他們為什麼任’三青幫‘一再猖獗,
漸坐大,足見他們是懾於’三青幫‘的
威…“李燕豪截口說道:“姑娘說的不錯,這世上也盡多自掃門前雪之人,不管這是不是因為無人起頭仗義
身,我自己盡我的一已之力…”賈玉道:“李兄的話是俠義
襟英雄本
,只是李兄這一己之力,不嫌太薄弱了麼?”李燕豪道:“義之所在,無反頭,不容辭,雖蹈湯赴火我也要
闊步。”賈玉兩眼之中
出一種令人難以言喻,也難以意會的異樣光芒,深深地看了李燕豪一眼,道:“李兄讓人
動,也讓人大為敬佩,可惜我是個手難縛雞,弱不
風的女
,要不然我一定要追隨李兄身側…”李燕豪笑笑說道:“但求得姑娘聲援,已足壯我膽,勵我志了。”賈玉道:“假如我這幾句話就能壯李兄之膽,勵志李兄之志,那是我的榮寵,也願意跟在李兄身邊時而說幾句。”李燕豪道:“謝謝姑娘,姑娘有這心意,我已經很
了。”賈玉話鋒又轉,道:“李兄救人不著,撲了個空,應該不會就此作罷吧?”李燕豪道:“那當然,做人豈能虎頭蛇尾,有始無終,不瞞姑娘,我這趟到‘河北’去,就是為尋找‘三青幫’的總壇所在。”
“怎麼?”賈玉兩眼微睜,道:“李兄還不知道‘三青幫’的總壇所在了?”李燕豪微一點頭說道:“是的,姑娘!”賈玉道:“那麼李兄又怎麼知道‘三青幫’的總壇是在‘河北’呢,憑臆測麼?”李燕豪道:“我聽說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每一省都有‘三青幫’一處分壇,而單單‘河北’一省‘三青幫’未設分壇,所以我推測…”賈玉搖頭說道:“推測是不可靠的,有道是:救人如救火,遲緩不得,萬一李兄推測錯誤,‘三青幫’的總壇不在‘河北’,李兄白跑一趟事還小,要是因而耽誤了,那可就…”看了看李燕豪住口不言。
李燕豪點了點頭說道:“姑娘的意思我懂,姑娘說的也極是,但目前我只有憑推測碰運氣了。”
“的確。”賈玉道:“除了憑推測,碰運氣之外,別的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不過李兄的推測甚是合理,南七北六十三省,省省有‘三青幫’的分壇,為什麼單單‘河北’一省沒有,應該是因為總壇在‘河北’,所以未設分壇,希望李兄這一趟不是白跑…”李燕豪道:“謝謝姑娘,但願如姑娘之言!”賈玉沉默了一下道:“李兄什麼時候再到‘洛陽’來?”李燕豪道:“不一定,姑娘有什麼事麼?”賈玉道:“李兄以後再來‘洛陽’,到我家坐坐去,家父都很好客。”李燕豪道:“謝謝姑娘,再到‘洛陽’來,我一定登門拜訪!”賈玉道:“拜訪不敢當,只李兄別讓我久等,我就知足了!”頓了頓,接道:“走吧,咱們還有一大段路呢,邊走邊談吧!”李燕豪沒說什麼,偕同賈玉踏看夜往前走去。走沒多遠,賈玉偏過頭來,吐氣如蘭,笑
地道:“洛陽中州,八方風雨齊會,我見過江湖的人物不少,可沒一個像李兄本事這麼好的,李兄這身本事是跟誰學的?”李燕豪遲疑了一下道:“一個出家人,他自號痴和尚!”賈玉“哦!”地一聲道:“這位大和尚怎麼個‘痴’法?”李燕豪道:“這個我不清楚,沒好問。”
“李兄真是!”賈玉含嗔說道:“做徒弟的怎麼連師父是個怎麼樣的人都不知道。”李燕豪笑笑沒說話。
賈玉看了他一眼道:“我聽說出家人裡能人不少,像‘少林’,‘峨嵋’,這位大和尚是‘少林’高僧,還是‘峨嵋’…”李燕豪搖頭說道:“他老人家是僧,但身不在佛門,自己落的發,也不屬於任何派!”賈玉睜大了兩眼:“有這種事,我還沒聽說過,這位老人家真是個奇人!”李燕豪道:“奇人兩個字,他老人家應是當之無愧。”賈玉點頭說道:“那是,看你這一身本事,可見那位大和尚準是位奇人!”話鋒忽轉道:“剛才那幫人是…”李燕豪道:“闖賊李自成的遺孽。”賈玉尖叫說道:“李自成…難道說李自成已死恢復燃…”李燕豪道:“可以這麼說。”賈玉道:“這賊當年率眾犯京,死崇禎爺,使得神州易幟,山河變
,罪孽深重,聽說他後來死在‘九宮’山裡,如今這些餘孽又現於世,還想幹什麼?”李燕豪道:“他們打的是反清復明旗幟。”賈玉道:“李自成一手造成明亡,如今他要復明麼?只怕是欺矇天下,別有用心吧!”李燕豪道:“姑娘說著了,他想把天下置於私囊之中!”賈玉道:“想當皇帝?”李燕豪道:“是的!”賈玉道:“他們的野心不小啊!”李燕豪道:“本來就不小!”賈玉搖頭說道:“絕不能讓他們成事,要讓他成了事,那天下百姓就是甫出狼喙,又落虎口,命運更慘。”李燕豪點頭說道:“姑娘說得是…”
“對了。”賈玉忽然叫了一聲道:“李自成餘孽怎麼是個女的,她是…”李燕豪道:“不清楚,大概是李自成的女兒!”賈玉搖頭說道:“不對,李自成沒女兒,我只聽說李自成有個兒子。”李燕豪道:“那我就不知道她是誰了,不過看起來她的身份不低。”賈玉道:“別是李自成的兒媳婦吧。”李燕豪道:“也許,可是我聽他說稱他們為姑娘。”賈玉道:“也許還沒過門,不管怎麼說,既是李自成的一丘之貉,就準不會是好東西,你說是不?”李燕豪笑了笑沒說話。
賈玉目光一凝,道:“難道不對?”李燕豪道:“我沒說不對!”賈玉哼了一聲道:“本來就是,李自成一夥裡豈會有好人,看她那些下屬個個獐頭鼠目,一臉橫,跟賊一樣,要是好人李自成當初也不會讓人稱他為闖賊了,指他為大罪人了!”李燕豪道:“姑娘說的是!”賈玉話鋒忽轉,問道:“聽她的口氣,好像你以前就跟他們有仇!”李燕豪道:“是的,姑娘!”賈玉道:“是怎麼回事兒,你怎麼招上他們的?”李燕豪本不願多說,奈何賈玉她打破砂鍋問到底。
李燕豪只得把“泰山”上學武,碰上彭千里,以及後來彭千里被害的經過概略地說了一遍。
當著一個非江湖人,不會武的姑娘,他沒留心那麼多心機,他把彭千里贈他旱菸袋,旱菸袋杆裡藏著半張“藏寶圖”的事告訴了賈玉,他只顧著說,只沒留意賈玉那雙美目中閃過兩道奮亮的光芒,其實也難怪他沒留意,賈玉是個非江湖人,又不會武的姑娘,美目中那兩道光芒,不但奇亮,而且奇快,一閃就不見了。
李燕豪把話說完,賈玉那裡驚訝異常地點了頭:“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幫人好不狠毒,怪不得人家常說江湖險惡,涉足不得,如今看來果然不錯,彭千里當年一定替闖賊出過不少力,過不少汗,到頭來卻死在他們的人手裡,好不令人寒心。”李燕豪道:“姑娘,這種事本來就是這樣子的。”賈玉忽然頭一偏道:“以我看他們對彭千里所以窮追不捨,固然是彭千里背叛了他們,不願再跟賊一夥,將來落得個罵名千古,可是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彭千里帶走了他們半張‘藏寶圖’,李兄信不信?”李燕豪點頭說道:“姑娘說得是理,我信!”賈玉道:“那幫人再現於江湖,為的是逐鹿中原打天下,既要打天下就得招兵買馬,屯積糧秣拿什麼招兵買馬,拿什麼屯積糧秣,自然是錢是銀子,那麼那‘藏寶圖’上的藏寶就成了他們唯一的‘餉源’,彭千里不顧一切把它帶走,想必也有見於此,你想他們會放過他麼?”李燕豪心中暗道:“此女不凡,似這等兵家大事,她竟能分析得頭頭是道……“當下點頭說道:“姑娘分析得極是,這藏寶圖中的藏寶,就等於是那班的闖賊餘孽的命脈。”賈玉嘆道:“彭老人家用心良苦啊,
、董二賊沒能從他身上找回那半張‘藏寶圖’,想必是沒想到他把它藏進了菸袋桿兒裡?”李燕豪道:“是的,姑娘!”賈玉道:“彭老人家為此喪命,李兄可要小心收藏啊!”李燕豪道:“多謝姑娘,我會小心的!”兩個人就這麼談談走走,走走談談,不知不覺間天已亮了。
經此一夜相處?兩個人又是共過“患難”的,彼此間的距離在不知不覺間也近了許多。
賈玉是個姑娘家,不耐走遠,路走不多遠便香汗淋漓不勝勞累,李燕豪“體貼”得很,走沒多遠兩個人也就停下來歇了一陣,竟誤了不少時候,可是李燕豪連眉頭都沒有皺過一下。
這,使得賈玉,也讓她不安。
好不容易捱到了黃河岸,買船渡過了濁滾滾的黃河,到了對岸買了兩匹馬代步,直奔直隸河北。
有馬代步走得快了,幾天之後抵達“高陽”到了“高陽”就算到了“西澱”了,進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高陽城”已然上了燈。
賈玉不讓再往前走,在“高陽城”裡找了一家客棧歇了腳。
洗把臉,喝過茶之後,賈玉特意叫夥計送來了幾樣酒菜,她說的好,明天就要分手了,該喝幾杯。
桌上一盞孤燈,兩個人對著坐,賈玉舉起了頭一杯:“李兄,這一杯我算謝李兄多的照顧跟一路相送…”她沒容李燕豪說什麼,便一仰而幹。
李燕豪不好不喝,只得陪著喝了個點滴不剩。
賈玉道:“人生難得是有緣,更難得是知已?得能相逢,同船同路,做伴兒這麼多天,你我可算有緣,我是個女兒家,平素沒有出過遠門兒,也很少跟外界有所接觸往,在鬚眉男兒之中,李兄是我第一個朋友,也是我唯一的鬚眉知己,人生知己難求,尤其是像李兄這樣的江湖英豪,值得浮一大白,來,李兄。”又幹了一杯。
三杯飲下,賈玉的臉上泛起酡紅,燈光下看,嬌豔異常,十分動人。
突然,她抬手滴下了那頂文生巾,一頭烏油油的秀髮立即散落雙肩,還我女兒本來,益顯嬌豔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