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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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美仍然在酒家工作。十二年了，歲月絲毫不留情地在她的臉上雕刻出風塵的痕跡。

和她同住的男人是個年輕的小夥子，他的年紀比初一大不了多少，那種油腔滑調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個吃軟飯的男人。

初一一進門就知道自己是來錯了。十二年前和十二年後其實並沒有什麼差別，那裡依然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老張死了。”他的第一句話和當年的第一句話一樣，只不過是換了個人名罷了。

美有三秒鐘的錯愕，她讓他在客廳裡坐著。

“你等—”下。”她說著，便走進臥房將門關上。

初一打量著這間十來坪大的小房子，裡面亂得像是剛打完第二次世界大戰一樣，酒瓶、髒衣服、報紙、吃剩下的東西、垃圾…總之什麼都有，還有些不堪入目的雜誌隨意地扔在房子的角落裡。

這就是他母親住的地方。

他澀澀地笑了起來…多麼希望他本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什麼樣子的女人，那麼至少他還可以保留一點最基本的幻想。

房間裡傳出吵鬧的聲音…

“這是我的錢，你管我要怎麼用？”

“我當然要管，外面那個是你什麼人？你為什麼要給他錢？是不是你新養的？”男人的聲音充滿了諷刺。

“你給我閉嘴？”美氣憤地壓低了聲音，但是房子那麼小，初一仍然可以清楚地聽見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我愛把錢給誰就給誰。你要是不就去找另一個女人養你…”

“你以為我不敢？”

“敢不敢是你家的事。”初一站了起來，迫切地渴望離開這個地方一—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為什麼？

“等一下”美打開門走出來，手上拿了一疊鈔票“這…”

“我不是來跟你要錢的。”初一冷冷地搖頭。

“我只是來告訴你老張過世的消息，你以後不必再匯錢到他的戶頭裡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鈔票。

“這是你這幾年寄來的錢，剩下的我會慢慢還你。”

“我說過要你還錢嗎？”

“那不重要。”初一將錢放在桌子上。

“我不需要用到你的錢。”

“你還在唸書。”

“我自己會賺錢了。”初一不耐煩地回答，對面的房門被拉開一條小縫，有隻眼睛正偷偷地看著他們…他覺得猥瑣。

林美細細的打量著自己的孩子…這幾年間她偷偷去看過他好幾次，可是卻從來沒機會像現在這樣在這麼近的距離看著他。

初一真的長大了。他比她高出一個頭不止，他的肩膀涸祈，膛結實，濃眉大眼…和他的父親是那麼的神似她的心結結實實地痛楚起來。

“其他欠你的錢我會還的。”初一冷淡地說著便轉身“等一下。”美深呼幾口氣，將自己的情緒緊密地藏起來。她坐在沙發上點起一支菸，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你住在哪裡？”

“老張已經把房子賣了，我還沒找到地方住，不過可能會去住在工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