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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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斜坡,穿樹林,剛到樹林邊上,她一眼瞥見一行淺淺的腳印從樹林裡伸展出來,往上去就不見了。

她明白,從樹林往上去所以沒有腳印,那是因為被積雪俺住了,樹林裡所以還有腳印,那是因為雪被樹擋住了沒辦法吹進樹林去,所以那腳印清晰可見。

可是她不明白這是誰留下的腳印。

霍瑤紅又皺起了眉間,她立即進了樹林順著腳印往下走去,等她出了樹林,腳印在樹林邊上中斷時,她心頭為之一陣跳動,敢情眼前就是崖底。

眼前既是崖底,腳印又是往上去,足見那人是來自崖底,既是來自崖底,那還會有別人,自然是司…

剛想到這兒,心中又是一個意念升起…

聽人說過,剛才她也親眼看見過,這斷崖就是好人失足跌下也難逃劫數,何況是被人打下去,帶著傷的人,那更是絕無生理了。

既如此,這些腳印豈會是司馬傑?

既不是司馬傑,那麼它又是誰的,莫非還有別人來過?

也就這兩種可能,不是司馬傑就是別人的,而前者的可能極其渺小,幾乎等於沒有。

如果是後者,那又是誰?誰會沒事到兇險的崖底來,也為找司馬傑?

想著想著,她突然中斷意念凝了神,只因為她聽見崖底,那破一塊石難擋住的崖底有聲音,究竟是什麼聲音,她一時還聽不出來。

旋即,她雙眉一揚,輕盈美妙,不帶半點聲息地驚了下去,直撲那塊擋在門的石堆。

人到了石壁後,那聲音也為清晰,她聽出來了,那是有人走動,似乎在不住地走動著。

她不由大詫異,忍不住移動身子到了那石壁邊上緩緩地探出螓首想看個究竟。

頭剛探出去,她心頭為之一驚,她看見了,看見個絕白衣少女,同時她也看見那絕白衣少女面對著口,正好看見了她。

她眼見絕白衣少女一驚變,旋聽一聲清脆輕喝傳入耳中。

“什麼人在這兒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霍瑤紅一身傲骨,哪受得了這個,雙眉一場當即閃身站了出來,向著那絕白衣少女冷然說道:“我正要問你是誰,為什麼在這人跡罕至的崖底…”一條黑影從石壁上一個口內撲出,直落絕白衣少女身側,正是那位黑衣婦人,絕白衣少女忙叫道:“娘…”黑衣婦人犀利的目光直霍瑤紅,冷然問道:“姑娘何人,為什麼到澗底來偷窺?”霍瑤紅看的清楚,黑衣婦人兩脅下拄著兩鐵柺,顯然兩腿不便但卻行動如風,快使異常,足見功力驚人。

她做夢也沒想到這崖店住的有人,而且看白衣少女那絕代的風華,黑衣婦人奪人的氣度,很顯然地這母女倆還絕不是常人。

面對非常人豈可不小心應付,當即她心念電旋,含笑說道:“老人家誤會了,我沒想到這底會有人住。”黑衣婦人道:“那麼姑娘為什麼到澗底來?”霍瑤紅據實說道:“不瞞老人家說,我是來找個人的。”絕白衣少女美自一睜,道:“你到這兒來找人的,找誰?”黑衣婦人道:“這兒只有我母女倆,別無他人,但不知姑娘找的是什麼人?”霍瑤紅道:“我找的人他複姓司馬,單名一個傑字…”絕白衣少女脫口叫道:“司馬傑,你找他作甚?”黑衣婦人立即截口說道:“姑娘要找司馬傑?”霍瑤紅點頭說道:“是的,老人家,但不知老人家可曾…”黑衣婦人凝目說道:“姑娘怎麼稱呼,從何處來?”霍瑤紅道:“我姓霍,叫霍瑤紅,就從崖頂不遠處的費家莊院來,容我請教,老人家跟這位姑娘是…”黑衣婦人搖頭說道:“素昧平生,姑娘不必問我母女,我可以告訴姑娘,這澗底僅我母女二人在此,並沒有什麼司馬傑。”省瑤紅道:“老人家…”黑衣婦人擺手說道:“這兒沒有姑娘要找的人,此處也非善地,好在我母女二人馬上就要離開這兒了,更不願過為己甚,難為姑娘,姑娘還是請上崖去吧。”霍瑤紅道:“老人家可容我多說幾句?”黑衣婦人道:“姑娘有什麼話說?”省瑤紅道:“我找司馬傑並無惡意…”黑衣婦人道:“姑娘有沒有惡意,跟我母女無關…”霍瑤紅道:“他因誤會被人打落斷崖,他對我有援手救命之恩,我不忍眼見他陳屍澗底,死後再遭狼吻,所以…”黑衣婦人道:“姑娘對我母女說這些幹什麼?”霍瑤紅道:“只為讓老人家知道,我並沒有惡意。”黑衣婦人道:“我不是說了麼,姑娘有沒有惡意,跟我母女無關。”霍瑤紅道:“老人家,我別無他求,只求安葬他的屍身。”黑衣婦人道:“這麼說姑娘是不相信我的話了!”霍瑤紅道:“老人家,那我倒不敢,無如我明知道他被人打落這斷崖之下…”黑衣婦人道:“若非我母女馬上就要離此,我會把姑娘趕回崖上去,或者本就把姑娘你留在這兒,如今我也不願太為己甚,姑娘如若不信的話,儘可以在這兒找姑娘要找的人,就是翻開每一寸地皮我也不管,冰兒,咱們收拾東西去!”說罷拉起絕少女就要騰身…

霍瑤紅道:“老人家,請慢一點兒…”黑衣婦人沒動,霍瑤紅接著說道:“老人家,我一再說明並無惡意…”黑衣婦人道:“我也一再告訴姑娘,姑娘有沒有惡意,跟我母女無關。”霍瑤紅眉梢兒微揚,道:“老人家…”黑衣婦人道:“我母女要回收拾東西,失陪了!”拉著絕少女騰身而起。

就在這時候,霍瑤紅看見絕少女的左衣袖裡,有件東西往外一飄,突然很快地又進了袖中,可是霍瑤紅已看清那是什麼了,心頭一震,立即騰身追上。

“老人家,請再留一步!”她硬把黑衣婦人跟絕少女截了下來。

黑衣婦人跑上變了,沉聲問道:“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霍瑤紅淡然笑道:“老人家,請據實答我一句,令媛左手裡那是什麼?”黑衣婦人神情一震,道:“我不願瞞你,那是一張人皮面具…”霍瑤紅道:“我知道,我是問這張人皮面具是從哪兒來的?”黑衣婦人道:“是小女在澗底拾到的!”霍瑤紅道:“可否取出來讓我看看?”黑衣婦人道:“姑娘,有這必要麼?”霍瑤紅道:“我可以告訴老人家,司馬傑面貌就跟這張人皮面具一樣,早先我沒看出來,現在才知道竟戴有面具…”黑衣婦人道:“姑娘的意思是說…”霍瑤紅道:“老人家,這已夠證明,司馬傑在這兒了!”黑衣婦人搖頭說道:“姑娘,我說這兒除了我母女之外,別無他人!”霍瑤紅道:“那麼老人家,這張人皮面具怎麼說?”黑衣婦人道:“我不是說過了麼,是她在底拾到的!”霍瑤紅道:“老人家…”黑衣婦人道:“姑娘又耽誤我母女不少工夫了…”霍瑤紅雙眉睫揚,道:“老人家,我並沒有惡意,也一再好言懇求…,,黑衣婦人道:“姑娘,我也並未為己太甚!”霍瑤紅道:“老人家,我不願跟二位鬧成僵局,繼而以武相向…”黑衣婦人臉一變,道:“姑娘,我也一忍再忍,甚至於三忍。”霍瑤紅暗一咬牙,點頭說道:“好吧,既然老人家執意不肯…”絕少女突然說,道:“這位姐姐,你找他真沒有惡意?”霍聯紅心裡一跳,道:“真的,姑娘,我說過他對我有援手救命之恩…”黑衣婦人目注絕少女,目光嚴厲地冷然說道:“冰兒,不許你多嘴!”絕少女道:“娘,咱們馬上就要離開這兒了,何必在臨走前還非跟人排鬥不可,再說,這位姐姐也沒有惡意…”黑衣婦人道:“冰兒,娘不只對你說過一次,人心險惡,不可不防,你怎麼這般容易聽信他人片面之言!”絕少女道:“我看這位姐姐不類惡…”霍瑤紅對這位絕少女大有好,立即說道:“謝謝姑娘,以我看令堂必是位隱世高人,既是隱世高人,就不該沒有分辯善惡的眼力…”黑衣婦人冷哼說道:“姑娘,你好犀利的口舌。”霍瑤紅道:“不敢,老人家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實情!”黑衣婦人沒說話凝目良久突然問道:“姑娘適才可曾說過來自崖下不遠處的費家莊院?”霍瑤紅點頭道:“是的老人家!”黑衣婦人道:“這費的可是有金鞭銀駒之稱?”霍瑤紅微微一愕道:“不錯,老人家也知道…”黑衣婦人道:“姑娘休管這些,請答我所問,那司馬傑可是被這姓費的打不斷崖的?”霍瑤紅訝然說道:“不錯,老人家怎麼知道…”心頭猛地一跳,急道:“老人家,莫非是司馬傑…”黑衣婦人冷然截口,說道:“把司馬傑打落斷崖的是姓費的,姑娘又來自費家莊院,若說找司馬傑並無惡意,實在令人難信!”省瑤紅道:“老人家有所不知…”話鋒一頓,接道:“老人家如果可以多耽擱片刻,我願意把個中情形對老人家作一番詳…”黑衣婦人截口說道:“姑娘請說!”霍瑤紅當即把個中情形,從遇見諸葛英開始,到聽說司馬傑被打落斷崖為止,頗為詳盡地說了一遍。

聽畢黑衣婦人點了頭:“原來如此,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麼痴情的姑娘…”目中忽閃異采接問道:“姑娘,你說那玉書生諸葛英已死在梅花溪?”省瑤紅道:“老人家,我本不相信一代奇才會就此殞落,無如他以帶病之軀進入海花溪’,不幸遭遇雪崩…”黑衣婦人忽然轉移話鋒問道:“姑娘可認為那位梅姑娘的雙親是司馬傑殺的?”霍瑤紅毅然說道:“我絕不相信是他下的毒手!”黑衣婦人點了點頭道:“我也不相信,他具此仁心,怎會…”一頓,接問道:“姑娘相信司馬傑的話麼?”霍瑤紅道:“老人家是指…”黑衣婦人道:“那‘玉面書生諸葛英’薄情寡義之事!”霍瑤紅道:“我本不相信,老人家該知道,‘玉書生’是當代首屈一指的奇才,與金鞭銀駒並稱於世,聲威猶在金鞭銀駒之上,他不該是那種人,無如司馬傑言之鑿鑿。…”黑衣婦人微一點頭,又轉話鋒,道:“如今我願意告訴姑娘,我母女確實見過司馬傑…”霍瑤紅憶道:“老人家他如今在…”黑衣婦人道:“我再告訴姑娘,他並非不敵金鞭銀駒,他之所以被打落斷崖,一方面因為梅姑娘的雙親不是他殺的,再方面也因為他身中奇毒,難以盡展功力…”省瑤紅急道:“老人家,他身中什麼奇毒?

”黑衣婦人道:“他在‘六詔’殺了一條‘角龍’不小心被用龍所傷,身中奇毒真要說起來,他已難再活三年…”霍搖紅驚呼一聲道:“有這種事,老人家,難道這毒不可解…”黑衣婦人道:“可解,無如他錯過了救自己的機會…”接著把原因說了一遍,最後又道:“我還要告訴姑娘,姑娘幾位所見的,不是他的真面目,只是這張人皮面具,他的真面國氣度不凡,俊美無比…”霍瑤紅輕呼一聲道:“真的麼,老人家?”黑衣婦人道:“姑娘如若不信,後見著他時當面看看就知道了!”霍瑤紅訝然說道:“後見著他,難道他…”黑衣婦人道:“他命不該絕,他若就這麼死了,蒼天也過於殘酷,他恰好掉在一棵大樹上,被我母女所救…”霍瑤紅心裡一陣猛跳,道:“那麼他如今…”黑衣婦人道:“走了!”霍瑤紅道:“走了?老人家,他上…”黑衣婦人道:“回‘六詔’去了!”霍瑤紅道:“回‘六詔’去了?”黑衣婦人點頭頭說道:“他是這麼說的!”霍瑤紅一顆心頓時落下,沉默了片刻之後才道:“多謝老人家…”黑衣婦人道:“姑娘何故謝我?”霍瑤紅道:“司馬傑對我兄妹有接手救命之恩,當他被打落斷崖時,我兄妹沒來得及救援,要不是老人家救了他,我兄妹只怕要愧疚終生,鑄恨無窮了!”黑衣婦人緩緩搖頭說道:“姑娘,你錯了,救他的是他自己而不是我。”省瑞紅道:“救他的是他自己,而不是您老人家?”黑衣好八點頭說道:“是的,姑娘,各有善報,惡有惡果,救他的是他自己的那顆仁心。”霍瑤紅道:“老人家也認為他是個仁俠…”黑衣婦人道:“他何只是位仁俠,簡直就是位…”微一搖頭,按道:“姑娘,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總之他是我生平僅遇,唯一使我敬佩的人。”霍瑤紅暗覺黑衣女人言之太過,但她不便說出口,沉默了一下,方待說話,黑衣婦人那裡已搶了先。

“姑娘,我該說的都說了…”霍瑤紅一點即透,道:“老人家,我這就告辭,不知老人家可容我在告辭之前請教…”黑衣婦人搖頭說道:“緣僅今天一面,姑娘來此找的是司馬傑,對我母女似乎不必多作探求,我母女要收拾行囊走了,姑娘也請回吧。”可惜她沒說,不然霍瑤紅定可以告訴她一些多少年來她一直在尋覓的事。

霍瑤紅不便再問,當即說道:“那麼我告辭了,有緣再行後會。”欠身一禮,轉身揀出口。

望著霍瑤紅漸上去的背影,黑衣婦人哺哺說道:“她有一付熱心腸,我也不能不稍盡棉薄,只不知那位梅姑娘智慧如何,點得透點不透了…”卓玉冰望著乃母訝然說道:“娘,您說什麼?”黑衣婦人展額一笑,道:“傻冰兒,你不知道司馬傑這三字是假的麼?”卓玉冰倏睜美目,驚道:“娘,您說他是…”黑在婦人截口說道:“難道你以為不是麼?”卓玉冰睜大了一駁美目,點頭說道:“對,對,是的,是的,一定是…”臉忽地一變,住口不言。

旋即,她又遲疑著問道:“娘,您是打算拆穿他,助成他跟那位梅姑娘…”黑衣婦人道:“真摯深情天動地,足以使天下人代灑同情之淚,凡情中人均應肅然中敬,何況他還有重圓破鏡,消弭殺劫之心,你以為娘不該這麼做麼?”卓玉冰美目中淚光閃動,道:“不,娘,您也一樣化令人敬佩。”黑衣婦人抬手撫著愛女香肩,含笑說道:“冰兒,你記住,天心不薄,只要存一顆仁心,對人原宥,多為別人,蒼天便不會虧待你的,懂麼?”卓玉冰微微點頭說道:“娘,我懂!”黑衣婦人道:“此處已不宜多留,咱們孃兒倆來這兒這麼久,也未覺得你爹一點蹤影,說不得只有換個地方了,走,跟娘回裡去收搶收拾吧!”母女倆雙騰身而起,飛一般地進了那個口裡。

霍瑤紅來時揪心,回時寬心,她循著原路,經後門進了費家莊院,沒被人發覺,沒驚動任何人。

進了莊院她便直奔大廳靈堂,靈堂裡仍只梅夢雪一個人,她一見霍瑤紅回來,立即站了起來。‘“小妹,你找著他沒有?”霍瑤紅近前把她按回椅子上,道:“大姐,你坐道,慢慢地聽我說…”梅夢雪抬眼說道:“小妹,究竟找著他沒有?”霍瑤紅道:“大姐,讓我先安安你的心,他命大…”梅夢雪美國一睜,道:“怎麼,他沒死?那怎麼會,怎麼可能?斷崖那麼深,底下又佈滿了足能生裂虎豹的石頭…”霍瑤紅道:“他不能掉在樹上麼!”梅夢雪一怔道:“你是說他掉在一棵樹上?”霍瑤紅點頭說道:“他委實命大運氣好,不但掉在樹上,而且被人救了去…”梅夢雪訝然說道:“被人救了去,誰?”霍瑤紅道:“母女兩個人,那位老人家氣度奪人,那位姑娘風華絕代,均非常人,尤其那位老人家,兩腿雖殘,行動如風,修為之高,當世無幾…”梅夢雪詫聲說道:“有這麼兩個人,在什麼地方?”霍瑤紅道:“要不是今天我去這一趟,只怕咱們永遠不知道!”梅夢雪驚詫絕地道:“有這種事,竟有這種事,而且會是母女兩個,這會是誰…”抬眼凝目,接問道:“小妹,可知道這兩位是…”霍瑤紅搖頭說道:“我問了,人家不肯說,只知道那位姑娘叫冰兒。”梅夢雪沒說話,接又問道:“小妹,見著他了麼?”霍瑤紅道:“沒有,他走了,回‘六詔’去了。”梅夢雪松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點頭說道:“那還好,不管怎麼說他算是無恙,要不然咱們這份愧疚可就大了…那斷崖之下何時隱著兩位…”一頓接問道:“小妹這兩位住在那兒很久了麼?”霍瑤紅道:“不知道,我沒問,怎麼?”梅夢雪道:“這兒一非名山,二非大澤,卻是個兇險的枯澗,這兩位怎會隱在那兒,難道有什麼用意不成…”霍瑤紅道:“也許,我看她母女夠神秘的,連個姓名都不肯說。”梅夢雪微一搖頭說道:“不會的,大姐,這母女倆個固然神秘了些,可是絕不類惡,再說她母女倆要是跟二老被害之事有關,也絕不會放我這自稱費家莊院裡的人回來。”梅夢雪道:“我知道不會,我是怕費大哥又…小妹,可千萬別讓費大哥知道,除了咱們倆人之外,最好別…”霍瑤紅道:“費大哥就是知道也不要緊,人家馬上就要離開這兒了。”梅夢雪訝然說道:“馬上就要離開這兒了,為什麼?”省瑤紅道:“先一個司馬傑,後一個我,已經有兩個人知道她母女隱居在斷崖下了,人家豈有不遷搬家的道理。”梅夢雪點頭說道:“也是,大凡居的人都不喜歡被人知曉…”霍瑤紅道:“要不怎稱隱居,又何必隱居!”梅夢雪點頭說道:“就是這道理,小妹。”霍瑤紅話鋒忽轉,道:“大姐,你可願聽聽有關司馬傑的事?”梅夢雪眨動了一下紅腫的美目,道:“有關司馬傑的什麼事?”霍瑤紅搖頭說道:“他這個人也夠神秘,夠滑的,竟然不以真面目示人。”梅夢雪道:“怎麼,咱們見的不是他的真面目!”

本不是。”霍瑤紅搖頭說道:“據那位老人家說,他那真面目風神秀逸,俊美無比,簡直是位罕見的美男子呢。”梅夢雪“哦”他一聲道:“那他為什麼掩去風神秀絕,俊美無比的本來面目,而以一張慘白,陰森的怕人面目示人。”霍瑤紅道:“那誰知道,也許是怕惹麻煩吧!”梅夢雪道:“惹麻煩?何解?”霍瑤紅道:“大姐冰雪聰明,難受道連這句話都不懂麼?”梅夢雪“哦”地一聲點頭說道:“我明白了,要真是這種用心的話,他就未免過於自負了,要知道一個人容貌長像只是外表…”崔瑤紅道:“以貌取人固然不智,但女兒家又有哪一個喜歡接近醜陋怕人的人呢?除非是相處久,瞭解他的心為人,要論那頭一眼,俊美而風度翩翩的就佔了絕大的便宜,女兒家如此,這就難怪人家怕惹一身麻煩了。”梅夢雪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好好,惡惡臭,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微一搖頭,接道:“不管怎麼說,他總算安然無恙…”

“誰說的?”霍瑤紅道:“聽說他活不過三年。”梅夢雪一怔忙問道:“他活不過三年,為什麼?”省瑤紅道:“據說他在‘六詔’殺了一條角龍,而自己不小心也被角龍所傷,角龍奇毒,唯有角龍角能解,可惜他當時不知道,沒有及時割取用龍角解毒,如今他雖然將毒在一處,但那毒已無物可解,以至使他難活過三年…”梅夢雪驚詫說道:“有這種事…”霍瑤紅道:“這是那位老人家說的,司馬傑他自己也明白,所以他在跟費大哥動手之時,無法盡展功力…”梅夢雪道:“無法盡展功力,難道他會是費大哥的敵手?”霍瑤紅道:“誰知道,不過那位老人家對他甚是推崇,甚至稱他為生平僅遇,唯一能使她敬佩的人!”梅夢雪哦地一聲道:“司馬傑這麼得人緣,恐怕那不是指的武學,應該是指他的心為人。”霍瑤紅道:“不錯,大姐,能使人心悅誠服進而生敬的,只有一個德率,咱們認識司馬傑並沒多久,他也只伸手救過咱們…”梅夢雪道:“那母女倆認識他也沒有多久,不知她二位從何發現?”霍瑤紅道:“那位老人家說得好,他若這麼死了,蒼天就太似殘酷,似乎她對司馬傑的心為人知道得不少!”梅夢雪點頭說道:“應該是,不然的話她不會這麼說。”霍瑤紅紅眉鋒忽地微微一皺,道:“大姐,那位老人家曾經問了我幾問,而這幾問似乎蘊有什麼很深的用意,可是我體會不出來…”梅夢雪道:“那位老人家都問了你什麼?”霍瑤紅道:“她先問我諸葛大俠是否已死在梅花溪?”梅夢雪道:“她怎知道諸葛大俠…”省瑤紅道:“為表明我的身份,找司馬傑沒有惡意,我把經過從來至尾地告訴她了!”梅夢雪點了點頭道:“還有呢,她還問了你什麼?”霍瑤紅道:“她又問我是不是認為二老是司馬傑殺的,我自然說不可能,她也以為不是司馬傑,並且說司馬傑具此仁心,怎會下此毒手。”梅夢雪沉著問道:“還有麼?”霍瑤紅道:“她還問我是否相信司馬傑的話。”梅夢雪道:“什麼話?”霍瑤紅道:“他說諸葛大俠薄情寡義的話?”梅夢雪道:“你怎麼說的?”霍瑤紅道:“我當然說不信!”梅夢雪道:“她怎麼說呢?”霍瑤紅抬頭說道:“她沒有說什麼!”梅夢雪“哦”地一聲道:“小妹認為這幾問具有很深的用意?”霍瑤紅道:“大姐,她沒有必要問這幾句的,諸葛大俠是否真的埋骨梅花溪中跟她何關,我信不信司馬傑的話又跟她何…”梅夢雪忽然點頭說道:“小妹,不錯,她是有用意,頭一問,似乎表示她不相信諸葛大俠當真理骨梅花溪,第二問也表示司馬傑的話不可信…”霍瑤紅道:“她據什麼不相信諸葛大俠當真理骨…”梅夢雪美目一睜,道:“小妹,諸葛大俠來的時候是否帶著病?”霍瑤紅點頭說道:“是的,司馬傑說那是蠱毒。”梅夢雪道:“司馬傑的真面目風神秀絕,俊美無比?”霍瑤紅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點頭說道:“是的,大姐,那位老人家…”梅夢雪臉大變,顫聲叫道:“小妹,那位老人家說得對,她在暗示你,諸葛大俠仍在人世,司馬傑的話完全是無中生有…”霍瑤紅呆了一呆,訝然說道:“大姐,怎見得?”海夢雪那一雙紅腫的美目中,突然湧出串串珠淚,顫聲說道:“小妹,諸葛英,司馬傑他倆原是一人。”霍瑤紅一怔叫道:“大姐,你,你怎麼說?”梅夢雪道:“我糊塗,咱們都糊塗,小妹,你想想,諸葛英,司馬傑,諸葛,司馬,英傑,這是不是…”霍瑤紅脫口驚叫:“對,大姐,諸葛英,司馬傑,諸葛大俠美男第一,司馬傑本來面目也俊美無比,對,大姐…”

“還有,小妹。”梅夢雪著淚顫聲說道:“諸葛大俠帶著病,司馬傑身中奇毒,還有,小妹,他雖然葬身‘梅花溪’積雪之中,便在雪崩之前,剛大哥並未在梅花溪中發現他的蹤影,再說一個真要尋死的人也斷不會張揚出去讓人家知道,如今想想他的用意該只是讓我認為…”霍瑤紅突然說道:“還有,大姐,那麼巧,‘梅花溪’就在那時候雪崩?分明是有人暗中震動溪頂積雪…”

“不錯,小妹。”梅夢雪淚漬滿面地點頭說道:“還有,錯非是他,換個人有誰能輕易逐退宮紅?”霍瑤紅驚喜莫名,她點頭說道:“大姐這都對了,只是他為什麼要這樣…”梅夢雪道:“小妹這你還不明白麼,他身中角龍奇毒,活不過三年了…”霍瑤紅“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他是怕害了大姐…”梅夢雪點頭說道:“是的,小妹,就是因為這,就是因為這…”霍瑤紅道:“怪不得那位老人家說他具此仁心,怪不得那位老人家那麼推崇他,說他是生平僅遇唯一能使她敬佩的人…”梅夢雪道:“看來那位老人家也明白他的用心,這位老人家使我,對我有大恩,要不是她這一種暗示,只怕我永遠…”覆地站了起來,道:“我要去見那位老人家,當面叩謝…”崔瑤紅道:“來不及了,大姐,只怕那位老人家已經走了。”梅夢雪道:“不,我要去一趟試試看…”霍瑤紅道:“不行,大姐,你正在守靈,怎麼對…”梅夢雪一呆,道:“我忘記了…受人大恩,沒辦法當面叩謝,連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後叫我怎麼報答?”霍瑤紅道:“不要緊,大姐,我見過,後再相見時我能記得些。”梅夢雪搖頭說道:“小妹,你能一輩子寸步不離地陪著我?”霍瑤紅呆了一呆,道:“那…”梅夢雪忽地展顏笑道:“有了,他見過這位老人家,他認識…”霍瑤紅道:“大姐是說…”梅夢雪道:“諸葛大俠。”省瑤紅:“對了,只要大姐能找到諸葛大俠…”

“能,一定能。”梅夢雪點頭說道:“只要我活在這世上一天,我就誓必要找到他…”神忽轉幽怨,道:“他也真是,難道還不知道我,休說你只能活三年,就是你只能活三天,甚至於三個時辰,我也是你的人…”霍瑤紅道:“大姐你讓我敬佩。”梅夢雪搖頭說道:“讓我敬佩的不是我,只因為了我,他不惜訛死,不惜親手毀壞得來不易的英名,不惜…我不說了,只待二老安葬之後,我立刻到六詔找他去,從此天涯永相覓,務使形影俟成雙,我一定要找到他,一定…”兩串珠淚又奪眶而出,人也動得說不上話來。

霍瑤紅遲疑了一下,道:“大姐,這句話我也許不該說,只是我不明白,他既有為你之心,又在世上活不過三年,為什麼要訛死…”梅夢雪道:“小妹是說他為什麼不當真自絕。”霍瑤紅不安地點了點頭。

梅夢雪道:“小妹忘了麼?記得我說過,他要找那邢玉珍,完成老人家臨終待對查三影報恩的遺命。”霍瑤紅道:“這麼說,他是因為還有未完成的使命。”梅夢雪點頭說道:“應該是,小妹。”霍瑤紅道:“大姐以為在短短的三年之內,他能找到邢玉珍麼?”梅夢雪道:“這很難說,三年子並不算短,縱然再短一點,他也會想盡辦法,竭盡所能,再說邢玉珍躲在六詔之說,應該不是空來風,既然有了地方,那就更好找了。”霍瑤紅道:“大姐,縱然他能在三年之內找到邢玉珍,又能如何?”梅夢雪道:劉、妹的意思是說…”霍瑤紅道:“大姐該知道,‘玉面閻羅’,白髮仙姬夫婦倆都是成名多年的前輩高人,雖然邢玉珍的成名不如查三影之盛,然而邢玉珍本人也確有一身湛修為,高絕所學,比起費大哥來應該是隻強不弱,如今諸葛大俠身中角龍奇毒,功力大打折扣,所學難以盡展,對費大哥尚且不敵,何況是要對付那邢玉珍?”

“小妹,”梅夢雪臉微變,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是你提起,我倒真忽略了這一點,的確,縱然他能找到邢玉珍,只怕也無法奈何她…”霍瑤紅道:“以我看無法奈何她倒還事小,邢玉珍這妖婦心狠手辣,毒如蛇蠍,一旦變臉變心,連自己的丈夫都殺,怕只怕…”梅夢雪憂急地道:“小妹,不要說了。”霍瑤紅明白梅夢雪的心情與受,立即住目不言。

梅夢雪眉際深皺,徑自又道:“這怎麼辦,我在守靈…”霍瑤紅道:“大姐,恕我直說一句,大姐的一身所學我明白,縱然大姐能找到他,跟他作伴,又與事何補?”梅夢雪沒說話,沉默良久才微一點頭說道:“小妹說的不錯,縱然我能跟在他身邊,對他也毫無幫助,仍然對付不了邢玉珍,小妹,我方寸已亂!以你看該怎麼辦?”霍瑤紅道:“目前只有一個辦法、一條路…”梅夢雪道:“小妹,哪兒辦法哪條路?”霍瑤紅道:“只有求助手費大哥。”梅夢雪呆了一呆道:“只有求助於費大哥?”霍瑤紅點頭說道:“是的,大姐。”梅夢雪道:“小妹剛才說過,若比起費大哥來,邢玉珍的一身所學只高不低,只強不弱,小妹以為費大哥對他能有多大幫助。”霍瑤紅道:“大姐知道,‘金鞭銀駒’威名並非幸致,費大哥一身修為與所學高出大姐甚多,單打獨鬥,他或許難敵邢玉珍,但一旦跟諸葛大俠聯了手,那就該另當別論,也總比讓諸葛大俠一個人去對付邢玉珍要好得多。”梅夢雪點頭說道:“小妹說得有理,我可以向費大哥開口,只是這種事怕會讓費大哥為難,也會讓費大哥難堪!”霍瑤紅道:“大姐是說…”梅夢雪道:“我曾是費大哥的未婚,費大哥對我情深意摯,而我對諸葛大俠卻是不變不移,我退了婚後已令費大哥痛苦難堪,如今我又要求他去助諸葛大俠一臂之力,這…”霍瑤紅道:“這,我以為大姐是多慮了,費大哥的為人舉世皆知,又何況咱們,他俠骨柔腸,劍膽琴心,尤其襟超人,義薄雲天,是位頂天立地的蓋世奇男子,大姐只要對他開口,我以為他會毫不猶豫地點頭,就是大姐不向他開口,只要他知道,他也會主動的出一臂助力。”梅夢雪道:“小妹以為是這樣麼?”霍瑤紅點頭說道:“是的,大姐,這是我的想法,我敢說必中,難道大姐還不瞭解費大哥,對他還心存懷疑?”梅夢雪搖頭說道:“那倒不是,就是因為這樣,使我覺得羞於啟齒…”霍瑤紅道:“大姐,事關重大,今世上能幫助諸葛大俠的,也只有費大哥一人,大姐不該再有任何猶豫。”梅夢雪沒說話,沉默良久才猛地點頭道:“好吧,我只有厚顏開口了,小妹,麻煩你到後院去請費大哥到這兒來…”霍瑤紅未等語完,答應一聲,轉身就走。

這時,步履響動,一個身穿黑衣威然懾人的偉丈夫進了靈堂,正是金鞭銀駒費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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