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忽有故人分祿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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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天健一路狂笑,急如風火地前趕,終於,他趕上了那隻龐大的車隊。

他沒有停留,一直奔到車隊最前端,方才驟然拉住馬韁。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那襲金光閃爍的盔甲,猛然爆出一陣大笑。

相思眉頭皺了皺。她自然認識這位面貌陰沉、跋扈飛揚的王府將軍。

若是她的武功未失,歐天健自然不足為懼。但天一真水的毒凌厲無比,雖然已過三月,毒漸減,但她這幾月來奔忙勞,並未有時間修整凌亂的真力,加之屢受重傷,尚未復原,至今仍無法施展武功。歐天健也就變成了不可戰勝的高手。

她淡淡道:“這位…”歐天健截口道:“叫我歐爺。”他喃喃自語道:“不知怎地,一聽人叫歐爺,我總是有種很興奮的覺…”他面容倏然一冷,陰聲對相思道:“你不要假裝了,你不是公主!因為真正的公主在…”他自知有些失言,急忙住嘴,警惕地看著相思。

相思的心沉了沉,難道,自己這計策竟壞在他手中麼?

喬裝公主,到大明邊關借糧,這是相思在穿上公主金甲時想到的辦法。公主在邊失蹤,此後再沒有人見過。這條計策雖不能說是百發百中,但極有一試的價值。果然,玉林衛總兵王勳一見便乖乖地送上了一車隊的糧食。相思高興了還不到一刻鐘,歐天健便飛馬趕上,一口咬定她不是真正的公主。

後面煙塵頓起,看來王勳總兵已點齊人馬,殺了過來。

歐天健冷笑道:“還不快些投降,難道還要我歐爺動手麼?”嗆的一聲,兵刃出鞘。歐大老爺果然威風八面。

相思眉頭蹙起,沒有真力的她,如何對付歐天健?

歐天健的笑聲高得都快觸到天了。

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小歐。”歐天健觸電般跳了起來:“不要叫我小歐!”他看到了一位大鬍子。

事實上他不確定他看到的是一位大鬍子,還是兩位大鬍子。因為他們實在很難分辨清楚。尤其是當他們穿著一樣的蒙古鐵鎧,留著一樣的滿臉虯髯鬍子,手中提著一樣的大鐵錘。

那是多麼巨大的鐵錘啊!每一個都有歐天健身子那麼大!他們看上去卻是那麼輕鬆,彷彿只是提了兩隻繡花針。

看到歐天健望過來,大鬍子一笑:“歐爺。”他晃了晃手中的鐵錘:“他們也想打個招呼。”大鬍子倏然自歐天健的視野中消失!

風聲猛然裂響!

歐天健拔刀!

轟的一聲響,他的刀忽然就不見了。

兩隻巨大的鐵錘,一齊擊在他的刀鞘上。鐵錘倏然消失,他的刀也跟著消失。

這一錘,將他的刀擊成了兩截!

他永遠都無法再拔出這把刀。

但他的手卻完全沒到振動。兩隻錘以相同的時間、相同的力道擊中了刀身,不差分毫。

這幾乎是天下絕頂的武功。

兩人身形再度晃動,退回了原來的位置,就彷彿從來沒有動過一樣。大銅錘被他們甩動著,悠然道:“想不想用你的頭跟它們打個招呼?”歐天健一聲慘叫,撥轉馬頭,一陣瘋狂的打,向玉林衛逃去。逃走的路上一陣人嘯馬嘶,總兵王勳的追兵,再也不敢前進了。

兩人目送歐天健遠去,翻身向相思跪倒:“趙全、李自馨,求公主收留!”相思一驚,急忙跳下青驢,將他們扶起:“兩位英雄,何須行此大禮?”趙全道:“咱們受過盟主大恩,找尋不到盟主的行蹤,只好暗中留意公主的下落。盟主曾浴血奮戰,營救公主,咱們能為公主出些力,想必他老人家也歡喜些。前在大帳之中,咱們聽見公主與大汗的賭約,就想著來幫公主,卻恰好遇到這賊人。當著公主的面不好殺人,倒便宜他了。”說著,與李自馨一齊哈哈大笑。

相思雖不甚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但見兩人豪良善,也甚是歡喜。趙全李自馨不用相思吩咐,就指揮著大車前進。他們看去豪,卻細心無比,不用相思費半點心。一直走了四個多時辰,走到天漆黑,才走到荒城。

荒城百姓全都一片驚喜。

沒有人能想到,蓮花天女竟然帶了這麼多糧食回來!

他們欣喜地撲上去,在趙全李自馨的指揮下,將糧食卸下,打發車隊、畜牲回去。這次運來的糧食足足堆成了一座小山,矗立在荒城正中央。荒城百姓顧不上煮飯,抓起白米,就到了嘴裡,用力地咀嚼起來。沙沙的聲音在荒城中迴響,心酸中卻又是那麼歡喜。

這一次,是真正的歡喜。

看著他們如此高興,相思也不熱淚盈眶。終於,她為他們贏了來短暫的安寧。

將老者下葬的時候,她沒有哭。她在心中一遍遍地對自己說:她一定要竭盡全力,率領著荒城百姓,走向真正的富足、自由。

一定!

但要如何富足、自由,相思卻沒有半點主意。

她足足為荒城借來了一萬三千擔上等白米,稍微節省一點的話,足夠荒城兩萬百姓吃上三個月的了。這三個月中,他們不必再為食物擔心。

但相思知道,僅僅如此,她是不可能贏得了重劫的。三個月後,荒城的每一名百姓,都將被血祭。

她必須要找出富足、自由的辦法來。

當她愁眉不展地將這些困難告訴趙全的時候,趙全哈哈大笑:“這算什麼難題?給我們兄弟倆好了!”他指著荒城周圍,道:“三個月後,我可令此處遍地牛馬羊,一座滿是新房的城池拔地而起,環繞著它的,是大片的稻田。不知道這可稱得上是富足?”相思大喜,問道:“真的麼?”趙全一笑,侃侃談來。卻原來當年他與李自馨落江湖之時,為了不被江湖正道發現,曾做過一陣子農夫,後來連鐵匠、木匠、泥瓦匠都幹過。兩人為了喬裝得像,每幹一行,就將手藝學到。後來躲到蒙古軍中,又學習了畜牧之術。可以說三百六十行,幾乎行行通。何況兩人子朋友親屬均在此地,都是個中好手,若是一齊遷到荒城中,當有三百多人,足夠教授荒城百姓耕作的了。

趙全指著荒城道:“這座城池已經破敗,中間尚殘存著戰火屍毒,不宜再居住。豐州灘上盡是平坦之處,我們可於荒城不遠處重新選址,建造一座新城。李自馨擅長造磚之術,豐州灘上盡是好泥,不難很快造出足夠多的青磚來。而周圍山上又有足夠多的樹木,砍伐下來,也夠椽梁之用了。這樣造就的房屋,高大整潔。李自馨對建築極有研究,只要人手足夠,幾十內,就可建起大片房舍。蒙古人居住氈房慣了,崇尚簡樸,見了這等房舍,自然會驚歎。”

“豐州灘土地肥沃,適合耕種。雖然長滿了草,但並不妨礙。只要大火一燒,便可成為草肥。此處從無農耕,沒有害蟲、稗草,莊稼自然會長得格外好。這裡地勢格外平坦,我早就查看過,土地極為肥沃。有我兄弟指導,十之內,便可開墾出千餘畝良田。種子等物,都可悄悄潛入大明境內,同當地居民換取。現在正是耕種之時,我兄弟又有秘法可催作物,三月之後,必能讓稻穀成。那時倉廩穩實,不難稱為富足。”

“蒙古人以畜牧為生,要想折服他們,必定要發展畜牧。我與李自馨早就觀察過,草原極北之處,藏著無數野馬,自由齧食為生。馬數眾多,連狼群都不敢招惹它們。我與李自馨早就想收服他們,只是一直身在軍中,沒有機會。現在正好可以打點人手,按照我們商量好的計策,將它們全都馴服。按照最不順利的估計,也能得到幾百匹馬。”

“蒙古人逐水草而居,以氈為房,不能遮蔽風雪,畜牲只好立雪中,遇大風雪之時,往往成群死亡。就算夏之時,草原上狼群極多,往往趁著夜突襲牲畜,也會造成極大傷亡。我們在新城之側可修建大量的房舍,租借給他們。夜間可將牲畜趕進圈中,無論風雪狼群,都不能傷。而且磚木之房比起氈房來無疑天壤之別,想來只要我們的租金不要太貴,蒙古人必然很喜歡居住才是。這樣,不難讓新城有長久的收入來源。”

“築房、墾耕、馴馬、稅租,這四樣若是都能順利進行,三月之後,荒城必將富足無比,不但能自給自足,而且有極多的盈餘。蒙古覬覦中原,不過是糧食、布類、房屋等物,如果荒城中全有,又何必再去攻殺掠奪?”

“荒城,必將成為一座自由之城!”相思怔怔地聽著,不住點頭。

趙全這席話,令她霍然看到了希望。他說的沒錯,農業、畜牧業大量發展的荒城,才是蒙古族真正的希望。這樣的荒城,必將引領這個民族走向嶄新的未來。

但趙全的眉峰緊鎖,顯然,這些目標並不是簡單就可達到的。

“我們有一個困難。”

“築城、馴馬、稅租,都不是一朝一夕可達成之目標。但墾荒耕田之事,卻迫在眉睫。如無牲畜幫助,單靠人力,效率便會低很多。甚至,三月之後,可能墾荒之事還不能完成。”他深深嘆了口氣,道:“我們缺少牲畜,大量的牲畜。只有這項困難,讓我一籌莫展。只要牲畜齊備,我保證可將荒城建成一座富足自由之城!”相思站起來,輕輕道:“這個由我來想辦法。”她已暗中下定決心,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找到這些牲畜。

荒城,一定要贏得這場比賽。

她緊緊咬住那淡紅的,在心底為自己立下了這個誓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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