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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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正好回過頭來,看到訪竹了。她似乎怔了怔,對訪竹溫和的微笑著,她在回憶,可是,顯然她記不起在什么地方見過訪竹了。

“你好!”訪竹對她點著頭,用手拍拍腦袋。

“假若我沒記錯,你是顧太太吧?顧飛帆的夫人?”

“是的。”顧太太──微珊,她笑了,眼底動著光華,邊綻放著歡愉。

“我見過你…可能在上次外部的宴會上?”

“可能。”訪竹說:“我是××報的記者,什么酒宴都會軋上一腳,我姓紀。”

“紀小姐,”微珊笑得高貴,笑得真誠。

“很抱歉,我總是記不住別人的姓名,但是,見過面我會記得的。一見你我就覺得的。”

“不要抱歉,”訪竹說“像您──顧太太,我們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因為您實在太…亮了。我常常跑新聞,很少看到像您這樣──”她思索著句子,沉思的凝視微珊。

“沉浸在幸?鐧吶耍∴蓿彼α恕!叭綣葉閱齦鱟ǚ茫飠崾歉齪帽晏狻d苄腋0桑抗頌俊彼手鋇奈省?br>微珊側頭沉思,她深沉的樣子可愛極了。然後,她正視訪竹,很坦白,很誠懇,很無保留的說:“我確實很幸福!”

“微珊!”有個男人在喊,端著酒杯從人群中擠過來,一路和人打招呼。那悉的聲音,悉的身材…訪竹想逃了,來不及了,她和飛帆面對面了。

飛帆一震,似乎和什么人撞了一下,酒潑了出來,濺了一身都是,微珊慌忙走過去,用一條滾著小花邊的手帕幫他輕輕擦拭著。飛帆瞪視著訪竹,訪竹對他勉強的擠出了一個微笑。

“我想,這就是顧先生吧!”她說:“我是××報的記者,我正和您夫人在討論──什么叫幸福”微珊發現了她的疏忽,及時轉過身來彌補,她介紹著面前的兩個人:“飛帆,這位是紀小姐。”

“紀──小姐,”飛帆從喉嚨中出了稱呼。伸出手去。

“穩櫎─打賭我們認識過!”她被動的去和他握手,他握住了她的手,立即緊握了一下,那么緊,緊得她的心都跳動了一下。他放開她,眼光無法從她臉上移開。微珊站在一邊笑,幸福的笑,解釋的說:“我們和紀小姐在外部的酒會上見過。”

“哦?外部?”飛帆咕噥著,眼底,在閃耀著兩簇火焰,危險的火焰,洩秘密的火焰。

“顧先生,你打斷我們的談話了!”訪竹飛快的說,看了微珊一眼。

“我剛剛正和您夫人說,我很少看到像她這樣沉浸在幸?鐧吶恕p腋5茅ぉと萌思刀剩彼α恕6苑煞偕釙械目戳艘謊邸!澳莧門誦腋5哪腥耍饈瀾縞弦丫也壞郊父雋恕!薄澳莧媚腥擻闌巢煌吶耍饈瀾縞弦艙也壞郊父雋耍狽煞擔⒆潘馴鈾偷醬獎擼艘豢誥疲穎瞪希垂ィ煞鄣椎幕鷓嬉廊幻髁痢俸攘艘豢誥疲吹轎⑸呵那牡惱矸煞牧齏躕沼諍貌蝗菀狀尤巳褐屑返椒彌襠肀呃戳恕?br>“訪竹!”他叫,擦著額上的汗。

“我看我們可以先走一步了。”訪竹回頭看到劉楠,她親熱的挽住了劉楠的胳膊。回過頭來,她很快的說了句:“我們還要去別的地方,先走一步!彼──先生,很高興認識你們夫婦!很高興看到你們──這么幸福的一對!”很快的,她和劉楠離開了酒會。一直走到大街上,她還覺得,飛帆的眼光在後面燒灼般的盯著她。

“剛剛那個人,是紡織界的顧飛帆嗎?”劉楠問。

“是。”

“哦,你該去採訪他!他是個傳奇人物!”

“是嗎?”訪竹不動聲的。

“他的故事才多呢!他在非洲打過一隻犀牛!”

“哦,非洲嗎?犀牛嗎?”她驚歎著。

“是的!最絕的,聽說他結過七次婚!”

“七次嗎?”她挑高眉,更驚歎的。

“不太多嗎?剛剛那位是第七任嗎?”

“是第七任。”

“哦?”

“這個人把結婚當遊戲一樣,結了離,離了又結,他現在這個太太,聽說還是搶來的呢!”

“搶來的?”她更驚歎了。

“怎么搶?”

“這位太太原來的丈夫是個葡萄牙人。”

“哦?”

“他硬把別人的太太搶來了!還是外國人的太太!這種人的故事,寫出來一定很好看。有機會,你該去採訪一下。不過,”他笑了笑。

“讀者不會喜歡這種故事!”

“取信的能力太低了!”她聳聳肩。

“沒有人會相信這故事──包括我在內!”她忽然在街邊站住了,旁邊有一家咖啡館,她回頭望著那咖啡廳。劉楠跟著她停下來,望著那咖啡廳──斜陽穀。多奇怪的名字!

“你想喝杯咖啡?我請你!”

“我只想做一件事!”她走進斜陽穀,別來無恙!電動玩具的聲音啾啾、嗯嗯嗯、呱呱呱的響著。她徑直走到一臺“小蜂”前面,丟下了一個銅板,她開始發彈擊:啾啾啾啾啾…小蜂一排排消滅,黃老頭開始俯衝,槍林彈雨中,轟然一響,她的第一架火箭被消滅了。第二架又來了…一局既終,她只拿了一萬兩千多分。她和劉楠走出了斜陽穀。

“我不知道你還玩電動玩具,這是小孩玩的!”

“是的。”她笑著。

“當我是小孩的時候,我打過七萬分!現在,只能打一萬兩千分了。”

“七萬分?”劉楠不信任的。

“你誇大其辭!記者的通病,就是誇大!”訪竹笑笑,沒說話。他們向前走去。她抬起頭來,這正是黃昏時刻,一輪落,帶著萬丈光芒的彩霞,燒紅了天,燒紅了地,燒紅了臺北市的高樓大廈,正在那兒緩緩沉落。她停了停,驀然回頭對劉楠說:“我想一個人走一走,再見!”劉楠站住了,他知道跟過去會自討沒趣,他知道這個女孩──矛盾綜合體。她每次從人群中退出,就會渴望著孤獨。他站在路邊,神往的望著她。

訪竹走向那輪落,整個人都浴在斜陽餘暉中。她昂著頭,步履穩定,向前一步步的走去,心裡在低唱著一支歌:“問斜陽,你既已升起,為何沉落?

問斜陽,你看過多少悲歡離合?

問斜陽,你為誰發光,為誰隱沒?

問斜陽,你燦爛明亮,為何短促?

問斜陽,問斜陽,問斜陽,你能否停駐,讓光芒伴我孤獨!

問斜陽,你由東而西,為誰忙碌?

問斜陽,你朝升暮落,為誰匆促?

問斜陽,你自來自去,可曾留戀?

問斜陽,你閃亮如此,誰能抓住?

問斜陽,問斜陽,問斜陽,你能否停駐,讓光芒伴我孤獨!”她繼續一步一步往前走,眼裡有些溼漉漉的。但,她的邊浮起了一絲微笑。她並不悲哀,她想。她早就告別了多愁善的時代。孤獨!或者是的!但是孤獨並不代表悲哀。她走著,走著,走著…斜陽把她的影子,瘦瘦長長的投在紅磚路上。問斜陽?她凝視著斜陽;斜陽無語,斜陽無語。斜陽無語!

──全書完──一九八o年十二月九初稿完稿於臺北可園一九八一年二月廿三黃昏修正於臺北可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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