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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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中旬,桑離獲准隨向寧去省城,當晚住進向寧家。在此之前,郭蘊華已經將客房收拾得乾乾淨淨,換了白底淺紫碎花的
單,溫馨宜人。
所以,當桑離下了火車,一路隨向寧乘出租車進了藝術學院大門,再拐三個彎進入教師寢室區,並終於進了向寧家門之後,撲面而來的,就是比自己家還要溫暖的“家”的氣息。
那種美好,直抵內心。
郭蘊華是個很會生活的女人。
彼時,向浩然已經任所在城市的市委書記,那是個距省城約600公里遠的城市,他工作很忙,便只能每個月回家一次。而向寧又在外地讀大學,所以大多數時候,這個家裡便只有郭蘊華一個人。雖然桑離住進向寧家的時候向寧適逢暑假,家裡轉來轉去至少會有三個人,可是暑假總會結束,桑離很想問她平裡是否寂寞,可是因為不好意思,便一直沒有問出口。
不過,桑離發現,一個人生活的郭蘊華總是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滿滿當當的。
每天早晨,她固定在7點半起,打掃衛生,給花澆水,給魚餵食。花是茉莉、燈籠、扶桑,魚是再好養不過的普通紅鯉。她穿寬鬆的睡袍在屋裡走來走去,有時候還會和水裡的魚說說話。勞動過程中屋子裡會迴盪著施特勞斯、德沃夏克、柴可夫斯基等人的曲子,偶爾還會有《步步高》或者《彩雲追月》。這些曲子對桑離來說並不陌生,因為偶爾常青也會演奏。但不同的是常青把音樂當技藝、當職業,而郭蘊華把音樂當愛好、當細節、當生活中的必需品。
八點半,郭蘊華會準時吃早飯。早飯很簡單,燕麥粥、一個雞蛋、一片火腿,有時候還會有一個蘋果。郭蘊華說早餐不僅要能夠提供身體所需要的能量,還不能為肌膚增添負擔。她不吃油炸食品,堅持喝牛或者蜂
水,從不間斷。桑離在家時早餐本來很將就,現在被郭蘊華監督著每天保質保量吃早飯,就覺得幸福得有點奢侈,甚至還有點不真實的
覺。
上午九點多,通常開始有學生上門。桑離發現他們大多是高三學生,偶爾也有幾個讀高二,像桑離這樣的高一學生壓沒有。對此向寧的解釋是“我媽只負責拔高,不負責啟蒙”桑離聽到了,怒斥其指桑罵槐。有學生來的時候桑離就在書房學習文化課,向寧自報奮勇做輔導老師。他一向是很耐心的老師,在他的輔導下,桑離的功課倒基本沒有落下。
中午十一點半,郭蘊華開始準備午餐。她的廚藝不錯,因為早年在武漢音樂學院和上海音樂學院讀書的緣故,會做不少南方菜。也常常比照菜譜做一些新菜,現在因為向寧和桑離都在家,更樂得把兩人當試菜的小白鼠。好在味道大多八九不離十,兩人總會很努力地吃完,郭蘊華看有人捧場就很高興。
午飯後會有午睡時間,桑離沒有午睡的習慣,郭蘊華便強迫其午睡,理由是睡眠充足才能皮膚好、神好。向寧在屋裡聽音樂、看書,看不過去了會站出來冒死進諫說“桑離皮膚
好,不睡午覺也很好”被郭蘊華直接攆回屋裡去,反抗失敗。時間長了,桑離也真的習慣了每天中午的一小時午睡,然後帶著午睡後的神清氣
進入下午的學習中。
下午有時候是學演唱,有時候是學視唱練耳與樂理,有時候是學文化課。而晚上的時間向寧偶爾會帶桑離去校門口外面的街上逛夜市。他習慣了牽著她的手,偶爾遇見人,便介紹說“這是我妹妹”桑離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正相反,她總覺得“女朋友”這個概念對自己來說有些怪怪的,還是“妹妹”的概念來得更從容不迫一些。
總之,隨郭蘊華學專業的那個暑假裡,桑離終於理解了什麼叫做“樂不思蜀”如果可以,她倒是真恨不得能一直生活在這裡——遠離自己那個冰冷的家,遠離自己討厭的一切。
越遠越好。
b-4其實,桑離不知道,在郭蘊華眼裡,她是塊璞玉,只欠雕琢。
這個評價很高,郭蘊華也只對向浩然說過。向浩然不懂音樂,但他對子的眼光有足夠的信心。他的工作很忙,家裡基本上是顧不上的,所以他對
子很歉疚,總是儘可能尊重她的想法與意見。見她喜歡桑離,再想想桑離還能朝夕陪伴她,讓她不孤獨,便應允了郭蘊華的提議,讓桑離住在自己家。
他也不是沒有看出來兒子對桑離的好,不過也只是
時間和向寧進行了一場並不怎麼正式的談話。那次還是因為他回家休週末,向寧提議去游泳,游完泳休息的時候,他似無意地問向寧:“桑離是南楊的妹妹?”向寧答:“鄰居。”
“噢,”向浩然點點頭:“她打算考藝術學院?”
“是。”向浩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過一會才說:“小姑娘還小啊。”向寧看看父親,沒有回答。
然而向浩然想,兒子應該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
那晚,向浩然睡覺前問郭蘊華:“依你看,憑桑離的天賦,將來可以走多遠?”郭蘊華想了想,答:“不好說,不過天賦極佳。”
“哦,將來會走出去?”向浩然問。
郭蘊華笑了:“真是難得,我從來沒見你這麼關心哪家的孩子,連你兒子考大學你都不管。”向浩然有些歉疚地笑笑:“我只是發現,咱們兒子好像來真的了。”郭蘊華更吃驚了:“以前從來沒見你關心你兒子的情問題啊?”向浩然如實答:“那是因為你兒子從來沒對哪個小姑娘這麼關心過。”郭蘊華
慨道:“可不是嘛,你沒看白天,我給學生上課的時候,你兒子給桑離輔導文化課,門沒關嚴實,我從門口路過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就看見你兒子看桑離的那個目光,那叫一個情深意重!哎向浩然,咱們年輕的時候,你怎麼都沒這麼看過我啊?”向浩然愣一下,問:“沒有嗎?那我看你的時候什麼樣子?”郭蘊華皺眉頭:“你?你每次都是很嚴肅地對我說‘郭蘊華同志,你好’。”向浩然笑:“我有那麼嚴肅嗎?我記得我當時是微笑的啊。”她抱怨:“微笑?快算了吧,也就我不跟你計較,不然就你這種傻子誰要啊!你還記得吧,談戀愛的時候你騎自行車帶我去看黃河,那車子是28的,那麼高,你在前面騎,讓我從後面跳上去。結果我還沒跳上去你就騎車跑了,把我氣的!我當時就想,我就站在原地等著,我倒要看看你要過多久才能發現我不在後車座上!”向浩然苦笑,知道又要進入到翻舊帳的環節,急忙承認錯誤:“對對,我錯了,我快到黃河邊了才發現你沒上來,我就回去找,天都快黑了,發現一個小姑娘蹲在路邊哭。”郭蘊華笑著拍向浩然一下:“誰哭了,我那是被沙
了眼。”然後顧自
慨:“真快啊,咱們的兒子都要談戀愛了。”向浩然沉默一會,才說:“依我看,桑離只要能力具備,很可能要走得遠遠的。”
“會嗎?”郭蘊華遲疑。
向浩然搖搖頭:“如果僅僅是為了考學而學藝術,這樣的人往往走不遠,因為他們要的無非是個學歷。可是如果照你說的,她是真的喜歡,那她應該會很努力,然後把握一切可能把握的機會,越走越遠。”郭蘊華輕輕嘆口氣:“作為一個老師,誰不希望自己的學生出人頭地,最好能走向世界。可是要是為了向寧,我倒寧願她天資平平,畢業當個老師,過安穩的子。”向浩然道:“算了,別想了,遠不遠的咱說了也不算。咱們盡心教,剩下的就看他們自己的了。再說向寧也才大一,將來的事還都很難說呢。”暗夜裡,郭蘊華沒有說話。
一個暑假就這樣匆匆過去,桑離的專業學習進步很大,向寧的文化課輔導也絲毫沒有放鬆。或許是因為被父親提點過的緣故,向甯越發重視桑離的文化課學習,唯恐桑離因為文化課成績不夠而無法考進大學,因為那將對他們的未來造成更大的阻礙。於是他每天都寸步不離地陪著桑離學習,還給她補充不少課外的題目。
不過,向寧很喜歡輔導桑離做功課的另外一個原因卻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就是這個時候的桑離,安靜得像只小兔子,十分可愛。
晚上,吃過晚飯後,郭蘊華在自己屋裡看書、聽音樂,向寧就在書房輔導桑離做功課。溫和的燈光下,他坐在她旁邊,只要一歪頭,就可以看見她皎潔的面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邊看著面前的輔導卷子一邊咬圓珠筆的末端。
她就那麼安靜地看著題目,嘴裡的牙齒卻一刻不閒地咬著筆,咬一下,再咬一下,眼卻連眨都不眨。看了一會,向寧都替她覺得累牙。
終於,在桑離再一次咬筆頭的時候,向寧忍無可忍,伸手把筆奪過來,說:“小離你這是什麼習慣啊?這筆招你惹你了?”桑離看看圓珠筆,再看看向寧,不好意思地笑了:“不好意思哦,習慣了。”向寧湊近了看看筆上的牙印,心有餘悸道:“好清楚的印子,桑離你屬什麼的?”桑離翻個白眼:“反正不屬狗。”向寧笑了,從桑離的角度看過去,向寧的笑容那麼溫暖,她一下子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