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梁山泊祝英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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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拿了一張張細看,忽聽得數十丈外發出石頭相擊的喀喇一響,有人走來。他心想:“這裡從沒人來,難道是野獸麼?”順手將挾著繡花紙樣的書往懷中一。
只聽得有人說道:“這一帶荒涼得很,不會在這裡的。”另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嘿,越是荒涼,越是有人來收藏寶物。咱們得好好在這裡尋尋。”狄雲心道:“怎麼到這裡尋寶來著?”閃身出了山,隱身在一株大樹之後。
過不多時,便有人向這兒走來,聽腳步聲共有七八人。他從樹後望將出去,只見當先一人衣服光鮮,油頭粉臉,相貌好,跟著又有一人手中提著鐵鏟,走了過來。這人身材高高的,氣宇軒昂。狄雲一見,不由得怒氣上衝,立時便想衝出去一把捏死了他。
這人正是那奪他師妹,送他入獄,害得他受盡千辛萬苦的萬圭。
他怎麼會到了這裡?
旁邊那個年紀略輕的,卻是萬門小師弟沈城。
那兩人一走過,後面來的都是萬門弟子,魯坤、孫均、卜垣、吳坎、馮坦一齊到了。
萬門本有八弟子,二弟子周圻在荊州城廢園中為狄雲所殺,只剩下七人了。狄雲好生奇怪:“這批人趕到這裡,尋什麼寶貝?難道也是尋聚寶盆麼?”只聽得沈城叫了起來:“師父,師父,這裡有個山。”那蒼老的聲音道:“是嗎?”語音中抑制不住喜悅之情。跟著一個高大的人形走了過來,正是五雲手萬震山。狄雲和他多年不見,只見他
神矍鑠,步履沉穩,絲毫不見蒼老之態。
萬震山當先進了山,眾弟子一擁而進。
中傳出來諸人的聲音:“這裡有人住的!”
“灰塵積得這樣厚,多年沒人來了。”
“不,不!你瞧,這裡有新的腳印。”
“啊,這裡有新手印,有人剛來過不久。”
“一定是言師叔,他…他將連城劍譜偷了去啦。”狄雲又是吃驚,又是好笑:“他們要找連城劍法的劍譜麼?怎地攪了這麼久,還是沒找到?什麼言師叔?師父說他二師兄言達平失蹤多年,音訊不知,只怕早已不在人世,怎麼又會鑽了出來奪連城劍譜?那明明是我留下的手印腳印,他們瞎猜一通,真是活見鬼了。”只聽萬震山道:“大家別忙著起鬨,四下裡小心找一找。”有人道:“言師叔既來過這裡,那還有不拿了去的?”有人道:“戚長髮這廝真工於心計,將劍譜藏在這裡,別人還真不容易找到。”又一人道:“他當然工於心計啊,否則怎麼會叫‘鐵鎖橫江’?”萬震山道:“剛才咱們遠遠跟著那鄉下人過來,這人腳步好快,一會兒就不見了。這個人說不定也有點兒門。”萬圭道:“本地鄉下人
悉山路,定是轉上小路走了。若不是他,咱們就算再找上一年半載,恐怕也不會找到這兒來。”狄雲心想:“原來他們是跟著我來的,否則這山
這麼隱僻,又怎會給他們找到。”只聽得各人亂轟轟地到處一陣翻掏。
裡本來沒什麼東西,各人這樣亂翻,也不過是將幾件破爛物事東丟來,西丟去地移動一下位置而已。跟著鐵鏟挖地之聲響起,但山
底下都是岩石,哪裡挖得下去?萬震山道:“沒什麼留著了,大夥出去,到外面合計合計。”只見眾弟子隨著萬震山出來,走到山溪旁,在岩石上坐了下來。狄雲不願給他們發現,不敢走近。這八人說話聲音甚低,聽不見說些什麼。過得好一會,八個人站起身來走了。
狄雲心想:“他們是來找連城劍譜,卻疑心是給我二師伯言達平盜了去。我師父的家給改成了一座大屋子,那老乞丐說要找什麼聚寶盆…啊,是了,是了!”突然之間,一道靈光閃過腦海,猛地裡恍然大悟:“這老丐哪裡是找什麼聚寶盆了,他也是在尋找連城劍譜。他認定這劍譜是落入了我師父手中,於是到這裡來仔細搜尋,為了掩人耳目,先起這麼一座大屋,然後再在屋中挖坑找尋,生怕別人起疑,傳出風聲說是找聚寶盆,那自然是欺騙鄉下人的鬼話。”跟著又想:“那萬師伯做壽,這老乞丐白天夜晚的來來去去,顯然是別有用心。嗯,萬震山他們找不到劍譜,豈有不到那大屋去查察之理?多半早已去查察過了。這件事尚未了結,我到那大屋去等著瞧熱鬧便是,這中間大有古怪,一百個不對頭!”
“可是我師父呢?他老人家到了哪裡?他的家給人攪得這麼天翻地覆,他知不知道?”
“師妹呢?她是留在荊州城裡,享福做少吧。萬家的人要來搜她父親的屋子,多半不會給她知道。這時候,她在幹什麼呢?”晚上,大屋裡又是四壁點起了油燈和松明。十幾個鄉民拿起了鋤頭鐵鏟挖地。狄雲也混在人群中挖掘,既不特別出力,也不偷懶,要旁人越少留意到他越好。他頭髮蓬鬆,不剃鬍子,大半張臉都給
髮遮住了,再塗上一些泥灰,當真是面目全非,又想
間萬震山等人跟隨過自己,別給他們認了出來,於是將纏頭的白布和
間的青布帶子掉換了使用。這一晚,他們在挖靠北那一邊,那老乞丐揹負著雙手,在坑邊踱來踱去。當然,他現在完全不象乞丐了,衣飾富麗,左手上戴著個碧玉戒指,
帶上掛了好大的一塊漢玉。
突然之間,狄雲聽到屋外有人悄悄掩來,東南西北,四面都有人。這些人離得還遠,那老乞丐顯然並未知覺。狄雲側過身子,斜眼看那老丐,只聽得腳步聲慢慢近了,五個、六個…七個…八個,是了,便是萬震山和他的七個弟子。但那老丐還是沒發覺。狄雲早已聽得清清楚楚,那八個人便如近在眼前,可是老乞丐卻如耳朵聾了一般。
五年之前,狄雲對那老乞丐敬若神明。他只跟那老丐學了三招劍法,便將萬門八弟子打得一敗塗地,全無招架的餘地。
“但怎麼他的武功變得這樣差了,難道不是他麼?是認錯人了麼?不,決不會認錯的。”狄雲卻沒想到是自己的武功進步到了極高境界,於他是清晰可聞的聲音,在旁人耳中卻是全無聲息。
八個人越來越近。狄雲很是奇怪:“這八人真是好笑,誰還聽不到你們在偷偷掩來,還是這麼躡手躡腳,鬼鬼祟祟?”那八人又走近了十餘丈,突然間,那老丐身子微微一顫,側過了耳,傾聽動靜。狄雲心想:“他聽見了?他是聾的麼?”其實,這八人相距尚遠,若是換作一兩年前的狄雲,他不會聽到腳步聲的,再走近些,也還是聽不到的。
那八個人更加近了,走幾步,停一停,顯然是防屋中人發現。可是那老乞丐已經發覺了。他轉過身來,拿起倚在壁角的一柺杖,那是一
大的龍頭木拐。
突然之間,那八人同時快步搶前,四面合圍。砰的一聲響,大門踢開,萬圭當先搶入,跟著沈城、卜垣跟了進來。七人各長劍,將那老丐團團圍住。
那老乞丐哈哈大笑,道:“很好,哥兒們都來了!萬師哥,怎麼不請進來?”門外一人縱聲長笑,緩步踏入,正是五雲手萬震山。他和那老丐隔坑而立,兩人相互打量。過了半晌,萬震山笑道:“言師弟,幾年不見,你發了大財啦。”這三句話鑽入狄雲耳中,他頭腦中登時一片混亂:“什麼?這老丐便是…便是二師伯…二師伯…言達平?”只聽那老丐道:“師哥,我發了點小財。你這幾年買賣很好啊。”萬震山道:“託福!喂,小子們,怎麼不向師叔磕頭?”魯坤等一齊跪下,齊聲說道:“弟子叩見言師叔。”那老丐笑道:“罷了,罷了!手裡拿著刀劍,磕頭可不大方便,還是免了吧。”狄雲心道:“這人果然是言師伯。他…他?”萬震山道:“師弟,你在這裡開煤礦嗎?怎麼挖了這樣大一個坑?”言達平嘿嘿一笑,道:“師兄猜錯了。小弟仇人太多,在這裡避難,挖個深坑是一作二用。仇人給小弟殺了,就隨手掩埋,不用挖坑。倘若小弟給人家殺了,這土坑便是小弟的葬身之地。”萬震山笑道:“妙極,師弟真是想得周到。師弟身子也不肥大,我看這坑夠深的了,不用再挖啦。”言達平微笑道:“葬一個人是綽綽有餘了,葬八個人恐怕還不夠。”狄雲聽他二人一上來便是槍舌劍,針鋒相對,不
想起丁典的說話,尋思:“他們師兄弟合力殺了他們的師父。受業恩師都要殺,相互之間又有什麼情誼?聽丁大哥說,他們師兄弟奪到了連城劍譜,卻沒有得到劍訣。那劍訣盡是一些數字,什麼第一字是‘四’,第二字是‘五十’,第三個字是‘三十三’,第四字是‘五十三’,丁大哥一直到死,也沒說完。劍譜不是早在他們手中麼?怎地又到這裡來找尋?”萬震山道:“好師弟,咱倆同門這許多年,我的心思,你全明白,你的肚腸,我也早看穿了,大家還用得著繞圈子說話麼?拿來!”說了這“拿來”兩字,便即伸出右手。
言達平搖了搖頭,道:“還沒找到。戚老三的心機,咱哥兒倆都不是對手。我可萬萬猜不到他將劍譜藏在哪裡。”狄雲又是一凜:“難道他師兄弟三人合力搶到劍譜,卻又給我師父拿去了?可是這些年來,怎地又絲毫沒有動靜?是了,定是我師父下手極是巧妙,他們一直沒覺察出來。師父既不在此處,劍譜自會隨身攜帶,怎會埋藏在這屋中?他們拚命到這裡來翻尋,那不是太傻了麼?”可是,他知道萬震山和言達平決不是傻瓜,比自己聰明十倍還不止。這中間到底隱藏著什麼陰謀和機關?
萬震山哈哈大笑,說道:“師弟,你還裝什麼假?大家說咱們三師弟是‘鐵鎖橫江’,手段厲害。我說呢,還是你二師弟厲害。拿來!”說著右手又向前一伸。
言達平拍拍衣袋,說道:“咱哥兒倆多年老兄弟,還能分什麼彼此?師哥,這玩意兒若是師弟得到了,我一人決計對付不了,非得你來主持大局不可,做兄弟的只能在旁協助,分一些好處。但要是師兄得到了呢,嘿嘿,師兄門下弟子雖多,功夫都還著點兒,只怕也須讓做兄弟的湊合湊合,加上一把手。”萬震山皺眉道:“在那邊山
裡,拿到了什麼?”言達平奇道:“什麼山
?這附近有個山
麼?”萬震山道:“師弟,你我年紀都這麼一大把了,何必到頭來再傷和氣?請你拿出來,大家一同參詳。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何?”言達平道:“這可奇了,你怎麼一口咬定是我拿到了?要是我已得手,還在這裡挖挖掘掘的幹什麼?”萬震山道:“你鬼計多端,誰知道你幹什麼?”言達平道:“三師弟的東西,哪有這麼容易找到的。我瞧啊,也不會是在這屋中,再掘得三天,倘若仍然毫無結果,我也不想再攪下去了。”萬震山冷笑道:“哼!我瞧你還是再掘十天半月的好,裝得象些。”言達平
然變
,便要翻臉,但一轉念間,忍住了怒氣,道:“你要怎樣才信?”放下柺杖,解開衣釦,除下長袍,抓住袍子下襬,倒轉來抖了兩抖,丁丁當當地跌出幾兩銀子和一隻鼻菸壺來,都掉在地下。
萬震山道:“你有這麼蠢,拿到了之後會隨身收藏?就算是藏在身邊,也必貼收的,不會放在袍子袋裡。”言達平嘆了口氣,道:“師兄既信不過,那就來搜搜吧。”萬震山道:“如此得罪了。”向萬圭和沈城使個眼
。兩人點了點頭,還劍入鞘,一左一右,走到言達平身邊。萬震山向卜垣和魯坤又橫了個眼
,兩人慢慢繞到言達平身後,手中緊緊抓住了劍柄。
言達平拍內衣口袋,道:“請搜!”萬圭道:“師叔,得罪了!”伸手去摸他口袋。
突然之間,萬圭“啊”的一聲尖叫,急忙縮手倒退,火光下只見手背上爬著一隻三寸來長的大蠍子。他反手往土坑邊一擊,拍的一聲,將蠍子打得稀爛,但手背已中劇毒,登時高高腫起。他要逞英雄,不肯呻,額上汗珠卻已如黃豆般滲了出來。
言達平驚道:“啊喲,萬賢侄,你哪裡去攪了這隻毒蟲來?這是花斑毒蠍,可厲害得很哪。這東西是玩不得的。師哥,快,快,你有解藥沒有?只要救遲了一步,那就不得了,了不得!乖乖我的媽!”只見萬圭的手背由紅變紫,由紫變黑,一道紅線,緩緩向手臂升上去。萬震山知道中了言達平的陷阱,說不得,只好忍一口氣,說道:“師弟,做哥哥的服了你啦。我這就認輸。你拿解藥來,我們拍手走路,不再來向你羅嗦了。”言達平道:“這解藥麼,從前我倒也有過的,只是年深久,不知丟在哪裡了,過幾天我慢慢跟你找找,或許能找得到。要不然,我到大名府去,找到藥方,另外給你配過,那也成的。誰教咱師兄弟情誼深長呢。”萬震山一聽,當真要氣炸了
膛,這種毒蛇、毒蠍之傷,一時三刻便能要了人
命,只要這紅線一通到
口,立時便即氣絕斃命,說什麼“過幾天慢慢找找”此處到河北大名府千里迢迢,又說什麼找藥方配藥,居然還虧他有這等厚顏無恥,還說“誰教咱師兄弟情誼深長”但眼見愛子命在頃刻,只好強忍怒氣,心想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便道:“師弟,這個筋斗,我是栽定了。你要我怎麼著,便劃下道兒來吧。”言達平慢條斯理的穿上長袍,扣上衣釦,說道:“師哥,我有什麼道兒好劃給你的?你愛怎麼便怎麼吧。”萬震山心想:“今
且讓你扯足順風旗,
後要你知道我厲害。”說道:“好吧,姓萬的自今而後,永不再和你相見。再向你羅嗦什麼,我姓萬的不是人。”言達平道:“這個可不敢當。做兄弟的只求師哥說一句,那‘連城劍譜’,該當歸言達平所有。倘若兄弟僥倖找到,自然無話可說;就算落入了師哥手裡,也當讓給兄弟。”萬圭毒氣漸漸上升,只覺一陣陣暈眩,身子不由自主地搖搖擺擺。魯坤叫道:“師弟,師弟!”伸手扶住,撕破他衣袖。只見那道紅線已過腋下。他轉頭向著萬震山叫道:“師父,今
什麼都答允吧!”萬震山道:“好,這連城劍譜,就算是師弟你的了,恭喜!恭喜!”這兩句“恭喜”卻是說得咬牙切齒,滿腔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