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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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塵雨潤,染點點泥,行幽徑,穿花影,鬱郁新翠,停不住,瘦骨輕盈。往事伶仃,恩來皆惆悵,暗傷盈盈寸腸,魂魄悽清。曉來醉臥,梨花樹下,他鄉月明。

“娘娘文采超群,怎麼會讀不懂?”徐皇后說:“我一直以為你過得很快活,但是看詞中你的心情卻是如此悽苦。絕,你有多少不開心的事情埋在心裡沒有向人傾訴過?倘若憋得久了,就到我這裡來坐坐,你知道,我一直當自己是你的姐姐。”她當她是他的姐姐,而不是把他當作她的弟弟,這句話,用這樣的語氣和立場說出來,更加讓人動。以國母之姿主動示好,這是她不會給予別人的善待。

金城絕怔怔地站在那裡很久,最後緩緩屈膝跪坐在她身前,將頭枕在她膝蓋上,輕輕說:“娘娘,您還是原來的那個娘娘,沒有變過。”

“可是你好像變了。”徐皇后笑著‮摩撫‬他的頭“以前你小時候偶爾會和我說軍中的一些事情,說那些跋扈的將軍怎樣欺負弱小的士兵,但是現在,你把所有心事都埋在心裡。不開心的事情越積越多,就會漸漸忘了快樂的滋味。我很喜歡看你笑的,可這次在應天重逢,我發現你笑得越來越少,越來越不真了,為什麼?”

“因為…”他的聲音梗在咽喉,又嘆氣“娘娘絕頂聰明,看透我的心就如同看透清水一樣容易,不必我再解釋了吧?”

“是啊,你從來不求人的,向來事事只求自己,但是為了那個謝縈柔又來求我,又去求萬歲,破了你無數次的例,我以為以你的品貌才學和家世,那丫頭嫁給你後會特別開心幸福,怎麼,難道不是嗎?”他沉默了很久沒有回答,徐皇后不溫馨規勸“一片深情是好的,但是要配上兩相情願才完美,你是個事事定要完美的人,怎麼這個道理忽然不懂了?”死死地握緊自己的手,他幽幽回了一句“…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能做到完美。”

“所以你寧可苦了自己,又苦了別人?”徐皇后不贊同的搖搖頭“絕,放了那丫頭吧,休掉她也好,把她給皇上也好,我真不想看到你為了她再和皇上起衝突了。”聞言,金城絕霍然站起,面陰寒“說了半天,娘娘原來還是在當皇上的說客!”

“你誤會我了。她死或不死,與我無關,但是她留在你身邊,無論如何都會傷到你,這是我不願意見到的。你把她給我,或許我還能救她一命,你把她留在身邊,卻未必一定能保住她,你知道皇上的脾氣,翻起臉來,是六親不認的。”

“不認又怎樣?”他依然凜著臉。

徐皇后的神情也嚴峻起來“絕,別把我也當作你的敵人,你知道我心中很喜歡你,所以一直在幫你,連鐵鉉的遺孤我都幫你救下,偷偷送到外地去養,這樣的事情如果被皇上知道了,我也要受牽連,難道我這樣辛苦幫你,還換不來你的一句真心話?”見他閉上嘴,微垂下頭,她又趁勢勸說:“不要讓這些年皇上對你的器重和你自以為的呼風喚雨矇蔽了理智。你以為你就沒有把柄在別人手裡嗎?當初戰事最吃緊的後一年,你是不是曾暗自給朱允炆送銀子?這件事你以為皇上知道後不會生氣嗎?他之所以故作不知,暗中不動,你知道為的是什麼?”金城絕抿緊,半晌才開口。

“我知道,萬歲在給我面子。”

“他是在給你留面子,畢竟這些年你幫他幫得更多,但是他也在給你記賬本,賬本記得多了,滿了,就該和你算賬了,你明白嗎?”金城絕心中一寒,昂起頭“娘娘的意思,是要我好漢不吃眼前虧,最好主動退讓一步?”

“他是皇上了,難道要他退讓你嗎?”徐皇后的話已經從溫柔轉為嚴厲。

他凝思著,忽地飄忽一笑。

“我就是退讓,也只會以我自己的方法退,如果不能讓皇上十分滿意,我也沒辦法。”

“絕,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你何必爭一時長短,失了大局?”徐皇后諄諄勸誡“謝縈柔其實不值什麼,她只不過是你追不到手的一個幻夢而已,因為得不到,你才看得珍貴。”金城絕一震,原來不明白的,好像在這一瞬間被赤地刨了出來。

***。--轉載整理***請支持***謝縈柔糊糊地睡在上,她太累了,累得不想動,不想說話,即使嘴裡乾渴得要命,也不想去倒杯水。

忽然間,房門輕響,有人走進來了,她以為是婢女來添熱水,就沒有回頭。

但是那個人一直走到她邊,靜了一刻後,倏然有雙臂膀伸到她身下,將她從上抱了起來。

她起初以為是金城絕回來了,但是下一瞬間就知道不是。金城絕的個子沒有這麼高,雙臂沒有這麼強壯有力。金城絕的衣服因為都薰染著名貴的香料,所以身上總是有股淡淡的香氣,而這個人的身上卻是截然不同的陽剛之味。

她一驚,睜開眼,還沒看清來人,就聽到他的聲音。

“噓…別說話,我帶你走。”

“蕭離?!”她這下完全清醒了“你怎麼又跟到這裡來了?我不是說…”

“我來帶你離開。”他簡潔地說出他的決定,甚至不給她半點置喙的機會,走出房門後一縱身,就越過了高高的圍牆。

謝縈柔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想叫他放手,不要鑄成大錯,又怕自己的大聲喊叫反而為他惹來無端的麻煩,所以只能死死咬著下,一雙手不由自主地扣緊他的肩膀。

但是在那裡觸手可及的卻是一片濡溼,她不解地將手放到鼻翼下端,一股血腥味立即撲面而來。

“你受傷了?!”她大驚失“快放我下來!”蕭離一語不發,兩邊的風聲呼呼地從他們耳畔吹過,一眨眼間,兩人已經穿過兩條街道,然後他一低頭就鑽進一間客棧。

客棧中一個正準備關門的夥計嚇了一跳,哆哆嗦嗦地問道:“這位、這位客官要…”

“我要一間上房。”蕭離沉聲說。

“哦,哦,樓上還有一間。”夥計趁機推薦全店最貴的套房“尊夫人是病了嗎?要不要請大夫?”

“不用。”蕭離跟著他快步地上樓,給了他一錠銀子“不必再來打攪我們了。”夥計翻手一看,那錠銀子足有五兩,樂得連連應承著跑下了樓。

謝縈柔好不容易站到地上,急忙去檢視他的肩膀“你到底傷在哪兒了?怎麼受的傷?”

“只是小傷。”他滿不在乎地想躲開她的手。

但是她怎麼可能被他騙過?屋子裡還沒有來得及點燈,藉著照進來的月光,她都能看到他肩膀處的衣服顏比別的地方要深了一大塊,這豈是小傷能造成的?

她又氣又急,壓低聲音痛罵“你想死嗎?笨蛋!我不是已經和你說明白了,我不要再見到你!我、我不想看到你每次來救我,就把自己成重傷,為什麼?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好像我是帶給你災難的災星,你為什麼就不能離我遠一點?你想讓我死不瞑目嗎?!”蕭離靜靜地聽著、看著她,目光幽深,沒有說出口的情深意重,全都在眼神中訴說,壓抑許久的思念讓他終於做出了擄她的決定。

一直以來,他都秉持著她好就好的信念,所以出獄後,也真的沒想過要再打攪她,因為不能也不該,可是聽見她和金城絕的婚事,他的心卻背叛了信念,密密麻麻的像被箭雨了一片,痛得他大病一場。

在病榻上,他瘋狂的繡著那雙不合腳的鞋,那是她第一次替他買的東西,意義非凡,他想,她會懂的,懂得他的默默支持,懂得他和她相同的心情,希望對方好就好的心情。

可是婚禮上的她,笑得很虛偽,從前她從來不會這麼對他笑的,所以他曉得,她不好。

他承諾過,不會讓她受到傷害,既然金城絕無法讓她好,那就不該再讓她繼續待下,哪怕她決定了也一樣,因為他也決定了。

他決定用他的心愛她,用他的人擁抱她,用他的劍保護她,直到最後一刻。

起碼這樣,她會真心的笑到最後吧。

這樣想,生或死也就不再重要了,起碼在生時,他們都過得極好、極幸福,因為有對方。

“你知道嗎?笨蛋就應該和笨蛋在一起的。”他勾,對她出一個很好看的微笑。

謝縈柔的淚水不由自主地了出來。

為了他,她已經過太多次眼淚,每一次她都不想讓他看到,她不希望他認為她是軟弱的,更不希望他知道她是脆弱的。

可是這麼硬撐著,真的好累。

像是知曉她的心力痺,蕭離忽然伸出長長的手臂,將她一下子拽進懷中,接著,在她被淚水浸潤過苦澀的上,印下火燙的吻。

謝縈柔全身都在顫慄,雙手不知道該放哪裡,淚水的苦澀,汗水的溼鹹,與撲面而來的血腥味摻雜在一起,如同奇特的香料,讓她意識離。

她依稀記得自己要為他褪下衣服,幫他檢查受傷的肩頭,但是到了最後,他的衣服和她的纏在一起,被同時丟落在地,他的熱第一次肆無忌憚地遊離在她全身,彷佛已經渴望了許久,如今就如同脫疆的野馬一般,再不許任何人阻攔,包括身下的她。

雖然她知道這是不對的,錯誤的,但是當心中的愧疚和離的意識再也分不清彼此,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在他的熱力中幻想自己在天上飛翔,和他一起,雖然折了翼,著血,飛翔的覺很痛,卻很快樂。

她想做他的女人。在她和他逃亡到石方村的時候,她就曾羞澀地幻想過這一天。

可是當她嫁給金城絕後,她便已絕望而認命地相信,幻想終究只是幻想而已。

沒有想到最終,她還是將自己給了他。

“你是我的。”當一切都漸漸平息以後,蕭離低著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念出他堅決的誓言。

她輕輕嘆息“是的,現在,我是你的。”她不敢做更多的保證,不敢與他許下同樣的誓言,因為她更理,更悲觀。今夜的情之後,明天的太陽昇起之時,他們,還會有未來可言嗎?

被金城絕知道了這一夜的事情之後,以他的脾氣,還會做出怎樣驚逃詔地的事情來?

她顫抖了一下,馬上被蕭離發現,他將她摟靠在他身上,細密地貼合著他,溫暖而柔軟的肌膚相觸,讓她躁動不安的心靈逐漸安靜下來。

如果不能一起活下去,那麼,何妨共赴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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