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捨身取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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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伯漸漸地也變得呼重起來,手中長鞭雖然依舊生猛兇狠,出手卻明顯變慢,臉已漲得通紅。再到後來,他連眼睛都已變得模糊,氣如牛“天山雙鷹”本已暗暗叫苦,此刻眼睛卻亮了起來。杏伯顯然毒已攻心,這毒一旦發作,就再也回天乏術。

就在這時,鞭影倏然消失。杏伯突然發出一聲狂吼,聲音淒厲,震耳聾。吼聲未絕,杏伯已仰面撲倒,四肢搐,竟再也無力站起。他用一種野獸般兇狠的目光盯著“天山雙鷹”彷彿恨不得一口將他們活生生地到肚子裡去。

“天山雙鷹”看著倒在地上掙扎不起的杏伯,想起他那條神鬼莫測的鞭子,似乎仍然心有餘悸,竟不敢靠近。

“我早就勸告過你,千萬不能動手,你為什麼就是不聽?”李中環嘆道。

柯中平道:“你好好去罷,能與你的兄弟死在一起,這輩子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我說過,不殺我,你會後悔的。”江上飛裂開大嘴,冷冷笑道,眼睛閃動著一種野獸般的兇光,整個人看來就像是亙古洪荒時的惡魔,渾身散發出一種原始的野

米珏淡淡笑了笑,悠悠道:“為什麼要後悔?”

“因為我一定會殺了你。”

“敗軍之將,何足言勇?”

“這一次不同。”江上飛似乎有成竹。

“沒有什麼不同,你永遠都不會有這種機會。”

“你錯了!這次來殺你的人,不只他一個,還有我。”尤不敗突然冷冷道。

米珏微微一怔,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一直覺得,尤不敗是個明是非、曉大義的好漢,但這一次,他顯然看錯了這個人。那一次,尤不敗不戰而走,他以為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想不到,尤不敗居然又回到了死亡谷逍遙宮,居然還想要他的命。

江上飛陰惻惻地一笑:“若論單打獨鬥,我們的確不是你的對手,但如果我們聯手而戰,你又能抵擋多少招?”米珏神不變,淡淡道:“三百招,也許更多。”

“三百招?”江上飛搖頭道“太多了,我想…最多也只不過三十招而已。”米珏笑了笑,笑得有些詭異,不可捉摸。

尤不敗看了江上飛一眼,道:“我們是不是可以出手了?”

“好。”江上飛沉聲道。

“我在前,你在後。”

“好。”江上飛微一沉,點頭道。他雖是彪形大漢,但頭腦並不簡單,至少不會笨到不明白尤不敗的意思。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槍長,環短;短者可近,長者則遠攻。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兵刃,只要彼此間配合默契,取長補短,以短助長,二者結合,這世上,能夠與他們抗衡三百招而不敗的又有幾人?

尤不敗死魚般的眼睛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笑“金銀龍鳳環”在暗夜中泛起兩道朦朧的微光。

就在這時,他已出手,金光和銀光同時一閃,就像是兩道妖異的鬼火。龍鳳雙環本是武林中至陰至險的獨門兵刃,這一招更是既快且狠,如此狠毒、險惡的招式,普天之下,接得下的人只怕也已不多。

這一擊,果然沒有落空。兩道光芒短促地一閃,倏然消失,寂靜夜中,忽然響起一聲痛苦的嘶吼。尤不敗出手擊中的人竟是蓄勢待發的江上飛。他左手的金龍環嵌在江上飛左肋第四、第五肋骨之間,既沒有偏高一寸,也沒有偏低一分。這是人體中最致命的要害,他早已算準了出手的時間和目標的方位。他右手的銀鳳環也在同時切人了江上飛部最柔軟的地方,同樣是人體中的要害。

江上飛沒有閃避,他不是不想閃避,只不過等到他發覺不對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他做夢都想不到尤不敗居然會對他下手。

米珏也沒有想到,這兩人本該同仇敵愾,並肩作戰,尤不敗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已經瘋了?

江上飛雙眼像死魚般凸出,滿臉痛苦地看著尤不敗,目光中充滿了詫異、恐懼和怨毒。

尤不敗一擊得手,心下暗暗竊喜,因為他知道,如果真的動手,他也許並不是江上飛的對手。但是現在,江上飛很快就要死在他的手裡了,雖然他用的手段並不光彩。只可惜他忘記了江上飛還是活著的,更不該低估了江上飛。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他本不該太得意忘形,不能有絲毫的疏忽。

就在這時,江上飛突然擊出一拳。這一拳並無奇特之處,既不巧妙,也不好看,但很快,快得不可思議,令人防不勝防——最平凡的招式往往都是最有效的。

誰也想不到江上飛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力氣出手,尤不敗已來不及閃避“砰”的,這一拳結結實實地擊中了他的膛。他的身子立即像斷了線的風箏般被震飛出去,重重地跌落在雪地上,再也無力爬起。

無論是誰,只要肋骨斷了五,心臟都被震碎,就永遠也休想再見到明天的陽光了。但尤不敗還沒有死,還能呼,他用力地著氣,突然狂笑起來。

笑聲倏然停頓!尤不敗眼睛裡出奇異的光,緊緊盯著江上飛。

江上飛也還沒有死,雙環仍然留在他的身體裡面——尤不敗被他一拳擊飛,已來不及拔出。

這時候,他才覺到兩股熱乎乎的體從傷口了出來。他右手用力握緊槍桿,勉力支撐住搖搖墜的龐大身軀,呼漸已沉重,臉上肌不住**,彷彿正在忍受某種巨大的痛苦,嘶聲道:“你是不是殺錯人了?”

“我生平只錯過一次,絕不會再錯第二次。”尤不敗眼中出悲哀和悔恨之意,沉聲道“我不該被蘭夫人征服,不該被她利用,早就該清醒了。”

“你竟敢背叛蘭夫人?”

“若非我一步之差,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這一切,豈非正是拜她所賜?她簡直不能管算是人,她是個魔鬼,是萬惡的靈。我寧願一死,也不願再受她控制。”江上飛目光也變得有些悲哀,有些無奈,嘆道:“可是你為什麼要殺我?我們無怨無仇…”

“你不能不死,因為米大俠絕不能死。”尤不敗苦笑道。

“為什麼他不能死?”江上飛息著道。

尤不敗沒有回答,嘆道:“本來你也不該死的,可是隻有你死了,我才有活下去的機會。只要活著,就可以做很多事,可惜…”

“可惜我也活不久了”這句話他已經無力再說出來。

江上飛的臉突然一陣扭曲,口一張,鮮血箭一般躥出來。他像是還想說什麼,卻連一個字都沒有說,已然一頭栽倒。

龍七終於看見了燈光。燈光朦朧,在這靜寂無聲、充滿死亡氣味的地方,更顯得詭異無比,憑空增添了幾分恐怖、哀切之意。循著燈光,龍七像一隻捷的豹子般衝進了地下室,滿地的鮮血,狼藉的屍體,讓他的心突然沉了下去,眼前這般景象實在太令人驚駭,太悽慘悲壯。

就在這時,他忽然又聽見了一聲低吼。杏伯居然一息尚存,神智卻已糊不清,嘶聲道:“卑鄙小人…我殺了你們…”龍七臉上掠過一絲喜,大聲喚道:“杏伯,是我。”燈光下,只見杏伯一張臉已黑得發紫,他的心立即變得冰冷——這分明是毒氣攻心的徵兆。龍七運指如風,點了他部“玉堂”、“膻中”、“中庭”、“鳩尾”、“巨闕”等幾處道,然後一掌抵住他的背心,暗輸真氣,為他推血過宮,阻止毒的蔓延。

杏伯漸漸清醒過來,臉上黑卻猶未散,息著道:“龍七先生,是你…你來了,好…”

“杏伯,別說話,我現在就帶你去找解藥。”

“沒有用的,毒已攻心,縱然是大羅神仙也已束手無策。”龍七鼻子一酸,強笑道:“不會的,你不會死的。”

“兄弟們都已死了,我一個人孤伶伶地活在這世上有什麼意思?時間不多了,我有些話必須對你說。”龍七嘆了口氣,點頭道:“你說。”杏伯黯然道:“我二哥…出賣了朋友,出賣了兄弟…”

“這些我已經知道了。”

“可是現在,無論他做過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所有的罪孽和恥辱都已被鮮血沖洗乾淨…我也快要死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這世上,有幾人能拒絕一個垂死老人的最後一個要求?龍七喉結滾動,卻已無法出聲,於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杏伯笑了笑:“‘武林四俠’都是鐵骨錚錚、俠義無雙的好漢子,決不能因為一個人的無心之錯而毀了一世英名,我只求你千萬別把這件事傳揚出去…”龍七臉凝重,點頭道:“你放心,從此以後,這件事我決不會提起隻言片語。”杏伯欣地笑了笑,長長吐出一口氣,眼簾慢慢的闔起,溘然長逝。他死得很平靜,也很滿足——一個人能死得平靜而滿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龍七呢?寬恕一個人遠比仇恨一個人更難,有誰能瞭解他的心有多重,又有多痛?這世上,又有幾人能明白哭無淚的哀切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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