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華拳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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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靈素將石塊遞給胡斐,低聲道:“將桌椅打下來!”胡斐笑道:“妙計!”石塊飛入,擊在中間的一張桌子上。那桌椅堆成的高臺登時倒塌,砰嘭之聲,響成一片。

眾衛士叫道:“在這裡,在這裡!”大夥倚仗人多,爭先恐後的一擁入廳,只見廳上桌椅亂成一團,便似有人曾經在此烈鬥毆,但不見半個人影。眾人正錯愕間,突然頭腦暈眩,立足不定,一齊摔倒。胡斐道:“七心海棠,又奏奇功!”程靈素悄步入廳,吹滅燭火,將蠟燭收入懷中,向胡斐招手道:“快走吧!”胡斐負起馬花,越牆而出,只轉出一個衚衕,不由得叫一聲苦,但見前面街頭燈籠火把照耀如同白晝,一隊官兵正在巡查。

胡斐忙折向南行,走不到半里,又見一隊官兵面巡來。

他心想:“福大帥府有刺客之事,想已傳遍九城,這時到處巡查嚴密,要混到郊外荒僻的處所,倒是著實不易。”但聽得背後人聲喧譁,又是一隊官兵巡來。

胡斐見前後有敵,無地可退,向程靈素打個手勢,縱身越牆,翻進身旁的一所大宅子。程靈素跟著跳了進去。

落腳處甚是柔軟,卻是一片草地,眼前燈火明亮,人頭洶湧。兩人都吃了一驚:“料不到這裡也有官兵。”聽得牆外腳步聲響,兩隊官兵聚在一起,在勢已不能再躍出牆去,只見左首有座假山,假山前花叢遮掩,胡斐負著馬花搶了過去,往假山後一躲。

突然間假山後一人長身站起,白光閃動,一柄匕首當扎到。

胡斐萬料不到這假山後面竟有敵人埋伏,如此悄沒聲的猛施襲擊,倉卒之間只得摔下背上的馬花,伸左手往敵人肘底一託,右手便即遞拳。這人手腳竟是十分了得,回肘斜避,匕首橫扎,左手施出擒拿手法,反勾胡斐的手腕,化解了他這一拳。最奇的是他臉上蒙了一塊黃巾,始終一言不發。

胡斐心想:“你不出聲,那是最妙不過。”耳聽得官兵便在牆外,他只須張口一呼,那便大事不妙。

兩個人近身搏,各施殺手。胡斐瞧出他的武功是長拳一路,出招既狠且猛,武功造詣竟不在秦耐之、周鐵鷦一之下,何況手中多了兵刃,更佔便宜。直拆到第九招上,胡斐才欺進他懷中,伸指點了他口的“鳩尾”那人極是悍勇,雖然道被點,仍飛右足來踢,胡斐又伸指點了他足脛的“中都”這才摔倒在地,動彈不得。

程靈素碰了碰胡斐的肩頭,向燈光處一指,低聲道:“像是在做戲。”胡斐抬頭看去,但見空曠處搭了老大一個戲臺,臺下一排排的坐滿了人,燈光輝煌,臺上的戲子卻尚未出場。

其時正當乾隆鼎盛之世,北京城中官宦人家有甚麼喜慶宴會,往往接連唱戲數,通宵達旦,亦非異事。

胡斐吁了口氣,拉下那漢子臉上蒙著的黃巾,隱約可見他面目豪,四十來歲年紀,低聲道:“這漢子想是乘著人家有喜事,空子偷雞摸狗來著,所以一聲也不敢出。”程靈素點了點頭,悄聲道:“只怕不是小賊。”胡斐微笑道:“京師之中,連小賊也這般了得。”心中暗自嘀咕:“瞧這人身手,決非尋常的鼠竊狗盜,若不是存心做一件大案,便是來尋仇殺人,也是他合該倒黴,卻給我無意之間擒住了。”程靈素低聲道:“咱們不如便在這大戶人家尋一處空僻柴房或是閣樓,躲他十二個時辰。”胡斐道:“我看也只有如此。外邊查得這般緊,如何能夠出去?”便在此時,戲臺上門簾一掀,走出一個人來。那人穿著尋常的葛紗大褂,也沒勾臉,走到臺口一站,抱拳施禮,朗聲說道:“各位師伯師叔、師兄弟姊妹請了!”胡斐聽他說話聲音洪亮,瞧這神情,似乎不是唱戲。又聽他道:“此刻天將黎明,轉眼又是一,再過三天,便是天下掌門人大會的會期。可是咱們西嶽華拳門,直到此刻,還是沒推出掌門人來。

這一件事可實在不能再拖。如何辦理,請各支派的前輩們示下。”臺下人叢中站起一個身穿黑馬褂的老者,咳嗽了幾聲,說道:“華拳四十八,藝成行天涯。咱們西嶽華拳門三百年來,一直分為藝字、成字、行字、天字、涯字五個支派,已有三百年沒總掌門了。雖說五派都是好生興旺,但師兄弟們總是各存門戶之見,人人都說:‘我是藝字派的,我是成字派的。’從不說我是西嶽華拳門的。沒想到別派的武師們,卻從不理會你是藝字派還是成字派,總當咱們是西嶽華拳門的門下。咱們這一門人數眾多,打從老祖宗手上傳下來的玩藝兒也真不含糊,可是幹麼遠遠不及少林、武當、太極、八卦這些門派名聲響亮呢?還不是因為咱們分成了五個支派,力分則弱,那有什麼說的。”那老者滿口都是陝北的土腔,說到這裡,咳嗽幾聲,嘆了一口長氣,又道:“若不是福大帥召開這個天下掌門人大會,咱們西嶽華拳門不知要到哪一年哪一月,才有掌門人出來呢。

幸好有這件盛舉,總算把這位掌門人給出來了。我老朽今要說一句話:咱們推舉這位掌門人,不單是要他到大會之中給西嶽華拳門爭光,還要他將本門好好整頓一番。從此五支歸宗,大夥兒齊心合力,使得華拳門在武林中抖一抖威風,吐一吐豪氣。”臺下眾人齊聲喝彩,更有許多人劈劈拍拍的鼓起掌來。

胡斐心想:“原來是西嶽華拳門在這裡聚會。”他張目四望,想要找個隱僻的所在,但各處通道均在燈火照耀之下,園中聚著的總有二百來人,只要一出去,定會給人發見,低聲道:“只盼他們快些舉了掌門人出來,西嶽華拳也好,東嶽泰拳也好,越早散場越好。”只聽得臺上那人說道:“蔡師伯的話,句句是金石良言。

晚輩忝為藝字派之長,膽敢代本派的全體師兄弟們說一句,待會推舉了掌門人出來,我們藝字派全心全意聽從掌門人的言語。他老人家說什麼便是什麼,藝字派決無一句異言。”臺下一人高聲叫道:“好!”聲音拖得長長的,便如臺上的人唱了一句好戲,臺下看客叫好一般,其中譏嘲之意,卻也甚是明顯。

臺上那人微微一笑,說道:“其餘各派怎麼說?”只見臺下一個個人站起,說道:“咱們成字派決不敢違背掌門人的話。”

“他老人家吩咐什麼,咱們行字派一定照辦。”

“天字派遵從號令,不敢有違。”

“涯字派是小弟弟,大哥哥們帶頭幹,小弟弟決不能有第二句話。”臺上那人道:“好!各支派齊心一致,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眼下各支派的支長,各位前輩師伯師叔,都已到齊,只有天字派姬師伯沒來。他老人家捎了信來,說派他令郎姬師兄赴會。但等到此刻,姬師兄還是沒到。這位師兄行事素來神出鬼沒,說不定這當兒早已到了,也不知躲在什麼地方…”說到這裡,臺上臺下一齊笑了起來。

胡斐俯到那漢子耳邊,低聲道:“你姓姬,是不是?”那漢子點了點頭,眼中充滿了惘之,實不知這一男二女是什麼路道。

臺上那人說道:“姬師兄一人沒到,咱們足足等了他一天半夜,總也對得住了,後姬師伯也不能怪責咱們。現下要請各位前輩師伯師叔們指點,本門這位掌門人是如何推法。”眾人等了一晚,為的便是要瞧這一出推舉掌門人的好戲,聽到這裡,都是興高采烈,臺下各人也不依次序,紛紛叫嚷:“憑功夫比試啊!”

“誰也不服誰,不憑拳腳器械,那憑什麼?”

“真刀真腳,打得人人心服,自然是掌門人了。”那姓蔡的老者站起身來,咳嗽一聲,朗聲道:“本來嘛,掌門人憑德不憑力,後生小子玩藝兒再高明,也不能越過德高望重的前輩去。”他頓了一頓,眼光向眾人一掃,又道:“可是這一次情形不同啦。在天下掌門人大會之中,既是英雄聚會,自然要各顯神通。咱們西嶽華拳門倘是舉了個糟老頭兒出去,人家能不能喝一句彩,讚一句:‘好,華拳門的糟老頭兒德高望重,老而不死’?”眾人聽得哈哈大笑。程靈素也不住抿住了嘴,心道:“這糟老頭兒倒會說笑話。”那姓蔡的老者大聲道:“華拳四十八,藝成行天涯。可是幾百年來,華拳門這四十八路拳腳器械,沒一個人能說得上路路通。今之事,哪一位玩藝兒最高,那一位便執掌本門。”眾人剛喝得一聲彩,忽然後門上擂鼓般的敲起門來。

眾人一愕,有人說道:“是姬師兄到了!”有人便去開門。

燈籠火把照耀,擁進來一隊官兵。

胡斐右手按定刀柄,左手握住了程靈素的手,兩人相視一笑,雖是危機當前,兩人反而更加心意相通。

但當相互再望一眼時,程靈素卻黯然低下了頭去,原來她這時忽然想到了袁紫衣:“我和大哥一同死在這裡,不知袁姑娘便會怎樣?”她心知胡斐這時也一定想到了袁紫衣:“我和二妹一同死在這裡,不知袁姑娘便會怎樣?”領隊的武官走到人叢之中,查問了幾句,聽說是西嶽華拳門在此推舉掌門人,那武官的神態登時變得十分客氣,但還是提著燈籠,到各人臉上照看一遍,又在園子前後左右巡查。

胡斐和程靈素縮在假山之中,眼見那燈籠漸漸照近,心想:“不知這武官的運氣如何?若是他將燈籠到假山中來一照,說不得,只好請他當頭吃上一刀。”忽聽得臺上那人說道:“哪一位武功最高,哪一位便執掌本門。這句話誰都聽見了。眾位師伯師叔、師兄姊妹,便請一一上臺來顯顯絕藝。”他這句話剛說完,眾人眼前一亮,便有一個身穿淡紅衫子的‮婦少‬跳到臺上,說道:“行字派弟子高雲,向各位前輩師伯師兄們討教。”眾人見她的這一手輕功姿式美妙,兼之衣衫翩翩,相貌又好,不都喝了一聲彩。那武官瞧得呆了,哪裡還想到去搜查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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