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一場虛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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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事情都是講起來輕鬆做起來難,翠花娘家村裡那個幹部殺人後,說脫鞋便脫鞋,說上樹便上樹,輕格旦旦如颳風一般,可順喜現在學起來卻是如此地艱難。
他第一次脫鞋就沒能脫下來。只見那於小輝的兩隻臭腳腫得和豬蹄子一般,鞋子深深地嵌進了裡頭,別說脫,就連那縫兒也找不到。順喜兒急了,一發狠,連撕帶扯生硬把那鞋子扯下來。剛準備往自己腳上套時,只聽見身邊“哧兒”一聲細響,緊接著又是一串悶聲,嚇得那順喜一下子亂了手腳“媽呀”一聲跳出了好遠。正準備逃開去時,才聞見一股惡臭沖鼻腔,原來是於小輝沒死,只是昏了過去,身體裡邊的熱氣積得久了,被順喜兒這麼一頓亂扯,反扯出幾個連環大
來。
天大大呀,這大概是於小輝這輩子放得最臭的幾個,誰想到差點便要了順喜兒的命呢。待到順喜兒好容易止住了步子,歪歪扭扭地站下來時,他已經滿身子撲在那大門扇上了。大門扇並沒有上閂,那門板被順喜的身子重重地一靠便“吱扭”一聲開了,把個順喜一個趔趄閃進那院子裡去了。這時順喜才發現院子裡靜悄悄的,既沒有張青天老漢的咳嗽聲,也沒有那鳳姑兒的痛罵聲。順喜兒又是一場驚!這時候順喜兒後悔了。後悔自己不該去管翠花和於小輝的事兒。
他在心裡頭咒罵自己道:“天大大呀,你狗的心死淨了麼?從來是爹孃老子也養了兒女養不了心,你管住於小輝,還能管住別人麼?到如今天大的人命擺在院牆外,這院子裡老的不咳嗽,小的不出聲,那人可該怎麼
代呢?”順喜兒繼而又想起縣城宣判犯人的情景來了,那些死刑犯人,每人肩上
一個紙牌子,
前掛一個紙牌子,姓名上打了紅叉叉,脖子上勒了個細繩繩,每人一輛大卡車在眼前遊走呢。
他一下子覺到自己已經被公安局的人們抓住了,正熱騰騰地往那行刑場上押送呢。他又覺得自己的腦袋後邊涼瓦瓦的,癢格濟濟的發麻呢。在外出做工的
子裡,他聽那些當過兵的同夥講:處決犯人時的規定是很嚴格的,最重的刑法就是滿臉開花…那子彈從後腦勺上打進去,鼻樑
處迸出來,一扯一個血窟窿。
順喜兒想到這裡只覺得兩腿就是個軟,雙眼便是個黑,牙關就是個緊,肚子就是個響,渾身上下直如鬼了筋一般,頓時軟成了個
“撲沓兒”了。背靠的土牆軟化了,他的身子麻木了,整個人就像一攤稀泥般順著牆面往下漫著,漫著,眼看就要落了地。就在這時,他突然聽見“吱兒”一聲細響,那響聲真好似暗夜裡的鬼叫。把他的心絃震得“格錚”一下,差點斷了去。順喜兒硬打
神,瞪圓了眼,定睛一看,只見那靠邊的門兒開了,一個身影從黑暗中閃了出來。那身影,
兒細細的,
兒脹脹的,脖子圓圓的,頭髮亂亂的,分明是個女人。
順喜大吃一驚,知道是於小輝的子鳳姑兒出來了。正準備轉身逃走時,又發現當院裡扔下來一塊土坷垃來,隨著那土坷垃的落地聲,只見側面的驢圈裡又閃出一個人來,只見那人:脖子就是個細,肩膀就是個弓,兩腿就是個圈,
身就是個瘦。
順喜兒正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麻煩事,正想尖叫出來時,只見那兩人一閃身子擠進驢圈裡去了。驚得那頭小驢兒“咴兒,咴兒”地叫起來。順喜被驢叫聲驚了一下,腳下便一滑,只聽得“撲嗵”一聲響,他便倒在牆
下的石頭堆裡了。這一下順喜可算著了慌,他的腦子立刻像火燒了的藥鋪一般:亂了個無頭緒。
一撲馬爬了起來,飛也似地的衝出大門外,跑出去好遠了,才記起那於小輝來。看看左右無人連忙折了回來,胡亂將那於小輝靠在一棵歪脖子棗樹上,急巴巴地脫了他的鞋,換上自己的鞋,飛奔回家來了。
一進門就撲在前炕上渾身搐得不會動彈了。慌得個翠花又是
來又是篩,生怕又鬧出一條人命來。回頭再說張家院子裡的事兒。原來那鳳姑兒打從那天稀裡糊塗親了她公公張青天的一個熱嘴之後,那心兒便一發手搖晃得停頓不下來了。
她公公越是避,她便越是攆,一心想嚐嚐這個奇奇怪怪的甜頭來。好在張青天原來是正派人出身,哪裡有膽量幹這扒灰過界的風勾當,平
不要說去耍玩別的女人,就是自己那幹
股老婆子也總是十天半月不見來上那麼一回。
總是被老婆得急眼了,便兩眼一閉,腿雙一併,牙一咬,心一橫,完全是一副冒著
命跳崖頭的陣勢兒。
哪裡還敢過鳳姑兒這一關呢。時間一長,鳳姑便越發急躁得雞狗跳牆,渾身騷熱如紅火蛋兒一般。最後竟趁了個空兒將張青天老漢擋在那驢圈裡,揪住他的鬍子罵了個臭死不活,道:“你這個兒老漢,燒起來幹油不濺,放起來也不淡。放倒的馬兒不敢騎,溫
的水兒不敢喝,你還算個什麼男人呢?”張青天急了,兩腿一軟,央告道:“好娃娃呢,你把爹當成個女人好了。”鳳姑兒哪裡肯依,道:“什麼女人呢?連個女人也算不上的,大概是個女人養的罷了。”張青天一聽道:“娃娃呀,這些腥羶話你怎敢講出口來呢?你就不怕天麼?”鳳姑兒這才放開老漢的鬍鬚開了正本,道:“這世上還有什麼天呢,要是有天,你那寶貝兒子就是該被天滅了。
你看人家還活得像那活驢駒子一般,四處撤子點種呢。咱們今天在這驢圈裡說話口不香,你不給我個臺階下,我就把這事張揚出去,反正這村裡早就亂了套。減一個也不少,添一個也不多。”說話間便摸出來一隻要張青天看。
張青天只好閉著眼睛在那捏了一把,鳳姑兒立刻便癱在他的懷裡了。打從這兒之後,那鳳姑兒便隔三過五和張青天在驢圈裡揣
咂舌頭呢。
反正那驢兒不會說話,雖然眼睛大大的,論起來也和個瞎子差不了多少。張青天一邊侍應著,一邊心裡叫苦不迭,唯恐這醜事傳出去沒有辦法收場。
順喜扛著於小輝的來的那一夜,恰好張青天的老伴回孃家去了。那鳳姑便說口不平地要張青天到她屋裡來,張青天不敢;最後自己又撲著身子要往張青天炕上賴,嚇得張青天渾身軟得像那面片子一般,硬是提不起來。
最後好容易藏到驢圈裡,身上才有了點剛骨氣兒。剛準備行那事情呢,就發現了牆的人影兒,立時驚得昏死在驢圈裡了。等那鳳姑兒千掐扭,萬按摩,費了打死虎的
神把他捏醒來時,這時天已經亮了。
兩人推門一看,只有院門外的歪脖子棗樹上靠著一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於小輝!說起來那於小輝也算個可憐。
張青天和鳳姑兒一發現他的屍首,就只記得他們自己幹下的瞎瞎事。總以為驢圈裡的事被於小輝發現了,生氣不過。
你看他倆那個哭吧…張青天哭得淚紛紛,一句一個:“我可憐的兒啊,全怪你老子沒主意,自己的身子不做主,活活害了你。”鳳姑兒也哭得淚紛紛,一句一個:“媽媽呀,我了你的媽媽呀。你老東西做鬼變驢去了,生生把我閃進了紅火坑。我這
子可怎過呢?”只有於小輝他媽不明白,一死一活要上公安局報案哩,急得個張青天晃了個腦袋只在炕牆上撞,直撞得血淋淋的。最後才將其中的實情影影綽綽地向老伴透了個風,驚得老伴立刻張開沒了牙的嘴,像發情母驢一般拍打了半天,才嘻嘻地嚥下了這口氣。
一家子便忙慌慌地準備埋人了。埋人之前,先去抬動他,未曾料到,幾下顛簸,於小輝竟悠悠的出口氣,醒過來了!一場虛驚!
俗語說的無良人有:開店的,賣面的,最明顯的是嫁漢的。這話對別人適用不適用權且不論,對娥兒來說簡直是大大地冤枉了。
娥兒本不是那嫁漢的料,她天生就是一個順順和和的好女人。於小輝‘沒死’的時候,她還對於小輝恨恨的,恨他是個“偷吃的狗”半夜裡來了雞叫了走,恨他把一顆心扯在三下里“你要和我往那不難,你把你的朋友掃球完!”但後阿里以為於小輝死了,她就後悔了,心裡總覺得怪怪的,一團熱氣堵在那腔子裡,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硬是在半空中吊著呢。
“一個圈裡拴不住兩個騷叫驢呀!”拴牛罵她她不惱,心中原諒呢。那幾天她黑夜裡咬著牙尖兒侍候拴牛睡覺哩,大白天卻一個人用被裹了腦袋哭恓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