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做了丟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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拴牛兒一聽,頓時覺得個奇怪,便問媳婦道:“此話怎講?”
“回去問你那死不了的堂弟!”
“我堂弟咋啦?”
“你堂弟好嘛,吃了黃土能拉金,喝了屎湯能銀,一乾二淨的王麻子,蓮花臺上的活神神…”還沒等娥兒說完,那拴牛便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氣打肝膽生,濃眉緊鎖,虎臉陰沉,口中罵道:“不識抬舉的東西,胡言亂語的龜頭,你狗
的吃狼吃虎今天倒破著膽兒吃起山神爺來了。
我堂弟再不好,那也是一圪塔骨頭連著一圪塔,新社會雖不講究那三從四德,但總也應念一點良心,講幾分文明,你和我堂兄弟鬥氣,還有什麼臉面在我面前噴糞!”說完撇了犁杖,揮動鞭子直撲娥兒
來。第一鞭雪花蓋頂,第二鞭柳樹盤
,第三鞭下去,那娥兒身上已經血痕道道,皮
綻開,雙手抱頭急忙中開不了口了。
這一切都被剛上地畔的於小輝看了個清楚,開先他有心上前給堂哥把事由說個清,無奈何碌碡
的話語酒盅大的口,硬是磕牙拌嘴說不出來。
現在眼看著堂嫂娥兒為自己吃這冤枉鞭子,忠厚人心裡怎能忍住,腦子一熱,縱身從地畔上的黃蒿林裡跳了出來,厲聲喝道:“拴牛哥啊,你快別打娥兒了。人家娃娃沒錯。全是你小弟一時糊塗,吃了人屎,喝了狗,做下那不能見人的事了。”說完連忙衝上去用身子護住娥兒。那娥兒一見堂小叔子,心裡頭的冤氣、惡氣、
髒氣,一併頭湧上心頭。也顧不了羞臊了“蹭”地撕開衣襟,
出一段白喧喧的酥
來,衝著於小輝罵道:“你個壞東西來得正好。在家裡你酸眉溜眼,騷氣八怪,兩隻紅撮撮的眼睛盯著我的
轉。
我原想自己孃家老人愛了你們的銀錢,把我許嫁給你這寶貝堂哥。人常說嫁雞就隨雞,嫁狗就隨狗,你堂哥就是白黑地地
我篩我,摳我掐我,
死轉活也是那應理公當的事。
沒想到你們於家的家法怪,硬硬要往一個槽口上拴那幾輩子叫驢,一窩子豬娃亂走水。現在當著拴牛的面,你兄弟倆自個家討論出個章程來。讓我什麼時候先侍奉你這小弟,什麼時候再侍奉他這堂哥。
對我來說一客不煩二主,新媳婦下轎門…早捨出這下半身子了,對你們哥倆來說,哥是哥的種,弟是弟的種,將來我肚子裡懷了孩子,也瞎好有個代。
不要得該稱堂弟的你老人家認了侄子,屈了孩子,折了娃娃的壽命。人常說聖像造端正,俗人好打躬。趁今天早晨四山雲霧收起,一捧紅
初升,頭頂湛湛藍天,腳踏厚厚黃土。
你們說東,我不說西;你們指南,我不打北。我雖是個婦道人家,但也能牙蹤攆著口蹤走。若說出半句誑言,我孃家祖宗八代就全不是那人攮的貨。”說完一頭撲在拴牛懷裡,放聲痛哭起來了。拴牛這時才聽出這事中之事了。頓時覺得頭髮子涼滲滲,脊背骨兒麻楞楞,上下牙關緊緊搐,左右臉頓似火噴,木楞楞地用眼睛瞪了他堂弟,氣
得說不出話來了。
那於小輝一看事情到這個份上,連急帶氣,惡火攻心,腦子一脹,眼跟前一黑,站不住了。
便一頭紮在拴牛腳下,哭了聲:“哥呀,小弟我對不起你呀!”剛哭完這句就背過氣去了。拴牛這時才實實在在地知了底兒。推開娥兒,衝上前去,抓住他堂弟的領口,下死力地篩了兩篩,掄起手中的鞭子想狠狠他一頓。
但隨即又住了手,一把放倒於小輝,扯著哭腔罵道:“小弟呀,我不看在我大伯【於小輝的老爸】費神養你的份上,早一鞭子拍出你哥東西的髒物來了。
老天爺爺哪,我那死去的大娘,千嫁漢,萬嫁漢,怎麼就偏偏生了你這個沒人倫的畜牲來著。”說完便撇了於小輝,趕了牲口,一路泣,一路扶了堂嫂娥兒,上娥兒她孃家去了。
那牛犢還算省事,細細的尾巴夾在股渠子裡,巴不得不耕地了輕鬆愉快,撒著歡兒前邊奔了。只有那小叫驢兒一步三回首,望著癱在地畔上的於小輝“咴兒,咴兒”地嘶鳴。驚得杜梨峁上,墳塋地裡的黃鼠兒,松鼠兒,搶著枯枝,倚著土
,忙慌慌地又搖尾巴,又
嘴
,折騰成一塌糊塗。說說話話,天大亮了,對面樑上耕地人們,一邊光著
股挾犁揮鞭,一邊啞著聲兒唱道:背靠著那個黃河喲,面對著天,咱們莊稼漢的怪事兒就是顛倒顛。誰也沒發現於家地裡的奇巧事兒,誰也沒發現於小輝像一堆牛糞餅子一般,窩在麥地畔上的黃蒿林林裡頭。
直到小晌午工夫,於小輝才醒過來。一輩子的死相人這時倒靈動起來了,搶空兒還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正躺在田二寡婦的懷抱裡“格繃繃,格繃繃”正吃油麻花呢。那油麻花蘸了糖,甜得他牙子痠疼。田二寡婦的肚皮白溜溜的,直晃他的眼睛。他有心在那上頭捏一把,手兒麻得動彈不了。急得他心錘兒搖得撲來來價,氣自己“有了鍋盔沒了牙”平
裡心如奔馬,關節處意若死猴,眼睜睜放過這好機會兒。正在白礬摻黑礬,一腔子膿血耍麻煩時,猛不防田二寡婦又
給他一盞紅燈籠。
那燈籠竹骨子得溜溜圓。紅紗幔裹勻格楚楚明,當體上畫些魚戲水,轉邊兒鑲著鼠竊谷,粉緞子燈罩霞滿地,棗醬
蘇雲追月。田二寡婦乜斜著眼睛朝他笑道:“吃不窮,喝不窮,不會鋪排你一世窮。
別人是一顆麻子能轉江山,你老小子手捧著黃金變爛銅。十七的背了一個十八的!泥猴子牽了一個紙鴨子。真正是那倒運的貨!”於小輝正想問個究竟,沒防備那田二寡婦揮手一剪,伸腿一蹬,便把於小輝踢了個明透底,睜眼一看才知道自己正兩折頭子窩在黃蒿林裡,四周的蛇鼠子、蠍虎子跑得骨碌碌的。
一下子記起了自己做下的沒臉事來了。天老子喲,這是個真還是夢,這是個暗還是明,這是那二郎山上鬼作祟,還是自己心裡真有鬼?於小輝勾了脖項鼓了嘴,仰天嘆息三聲,扎地祈禱兩聲,細細地鼓搗了一個時辰,才覺得領口裡有個圓圓硬硬的東西,探手一摸方看清那是一顆硃紅的玻璃扣兒…硬是娥兒早晨扯衣服繃下來的,提起個繩子串起個瓢,於小輝把自己做下那背興事,一宗宗一串串,一項項一樣樣,全都記上心頭了。
天老子呀,這不是昏,也不是夢,原本兒真正是狗跳繩,頓時間天塌了,地陷了,老牛窩倒在窯裡了;魄散了,天靈蓋上漏氣了。活人的路路全斷了,於小輝現在真正是“球勢”【完蛋】了。不想生法想死法,寧在陰曹裡喂木馬,不在人世彈棉花。於小輝順順地解下來布帶,款款地
開絲褲帶,一步一步走上那杜梨樹峁旁的墳塋堆。見了個他爺嗑了一個頭,孫兒在陽世把人丟了;見了個他爹叩了個首,兒子把瞎事做下了。
他爺他爹雙擺手,他他娘猛跺腳。口裡說:“鬼門關上名額少,只收順鬼不收橫,手裡頭四個鈴鈴八隻只搖,
兒唱:死了好,死了好死了穿個花襖襖。田不耕,草不鋤,捐不納來稅不
;閻王爺雖然是那驢
的鬼,他還能把死人的球咬了。”於小輝就這麼,恍恍惚惚,慢慢悠悠,從容不迫地把那
打結兒的帶子掛在枯樹上,但終究沒有勇氣把自己掛上去。
猛地省悟過來自己還不能死,還有許多理想沒實現,女人都還沒有過幾個哩!心哩憋悶,想放聲大喊一句,無奈何嘴裡的舌頭早僵了,只好抬起眼皮望了一下天…
天,藍瓦瓦的,活脫脫像那賊漢的心腸債主的臉,硬是看不出個明白來。…且說這一天附近小鎮上逢集。於小輝的兄弟於老三趕了頭驢馱了一對籠子,一大早就趕集賣豬娃子去了。
那豬娃子倒是賣了個清湯利水。窮漢們一隻一隻地提,富漢們一對一對地吆,不到吃早飯時候,兩籠子豬娃賣了個乾淨。於老三自然喜不自勝,連忙到百貨店裡給翠花兒買了條緊身褲,給自己媳婦買了條熱水袋,又在那“透塌天”中藥鋪裡為自己買了兩盒雄獅丸,這才坐小酒店裡叫了兩個碟子溫了一壺酒“撲滋滋,撲滋滋”吃喝開了。正吃喝中間,驢販子胡二領了村裡的民辦教師“一張弓”急火火地闖了進來。那胡二一個開口就罵道:“三氓,你老孫子抱了屍首唱道情呢…好大的雅趣!你們家老大
了尾巴變驢去了,你還有心思,窮吃餓喝細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