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曼諾爾淪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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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任皇帝充滿光榮威勢坐在雅米涅洛斯城中玉石雕成的大龍椅上,內心暗暗籌謀著戰事。他已經得知索倫王國的聲勢在中土大陸上愈來愈強,而且索倫痛恨他們這群西方人。如今那些從東方回來的船長都報告說,自從亞爾·法拉松離開中土大陸後,索倫的勢力更加強盛,他甚至開始奪取沿海的城鎮;索倫現在自封為“人類的主宰”宣稱他的目的是要把努曼諾爾人趕下海去,如果可能的話,他甚至要毀掉整個努曼諾爾帝國。

亞爾·法拉松聽到這些消息,氣得七竅生煙,長久以來他一直秘密盤算,內心充滿了無限的權力慾,想要獨自一統天下。他決定下徵詢維拉的意見,也不要他人作軍師,一意孤行,認定人類主宰的稱號非他莫屬,他要迫使索倫臣服於他之下;他高傲地認定沒有任何王的聲威可以超越埃蘭迪爾的子孫。因此他在那段時期大規模製造武器,興建許多戰艦,上面載滿他的武器;當一切都準備好之後,他御駕親征,帶領大軍浩浩蕩蕩航向東方。

沿海的人看見從落之處駛來如此一支浸沐在殷紅與閃爍金光裡的龐大艦隊,無不嚇得飛奔而逃。艦隊最後在昂巴靠岸,那是除了努曼諾爾人外無人能興建得起的大海港。當大海之王的大軍在中土大陸上向前邁進時,所經之地鴉雀無聲,人人噤若寒蟬。因此法拉松旗幟招展號聲不斷地行軍七,來到了一座山丘,他上到山頭紮營,擺設他的王座;他就如此坐在大地的中央,大軍的營帳在他周圍四面八方一字排開,帳棚有藍、有金、有白,一眼望去彷彿田野中盛開了無數的長莖花朵。於是他派出傳令使者,命令索倫前來對他宣誓效忠。

索倫乖乖來了。他從雄偉的巴拉多塔安靜前來,無意開戰。他看出大海之王的威勢與力量遠遠超過了人們口中所傳的,他就算派出自己最厲害的僕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所以他認為收拾登丹人的時機還沒到。他非常狡猾,明白不能力敵的可以用智取,而他在這方面是佼佼者。於是他恭順地來到亞爾·法拉松面前,鼓起三寸下爛之舌好好奉承一番;凡是聽見他話的人無不詫異,因為他的話聽來既順耳又有道理。

不過亞爾·法拉松沒那麼好欺騙,他聽著聽著心裡起了個念頭,要監管索倫,維持他效忠之言的有效,最好的辦法是把他帶回努曼諾爾當人質,如此他在中土大陸的勢力便會投鼠忌器,不敢妄動。對此索倫表面上彷彿是被迫答應:心裡卻是樂不可支,因為皇帝此舉完全正中他的下懷。於是索倫渡海來到了努曼諾爾帝國,抵達了處於全盛時期的雅米涅洛斯城,帝國的燦爛榮光令他瞠目結舌,大為驚駭,但他內心卻因此更加嫉妒與憎恨他們。

索倫的心思與口舌同樣狡詐,他隱藏意志的力量更是驚人,整整三年的時間,他從人質變成皇帝最親近的秘密國師,各類諂媚阿諛的甜言語不絕於口,他有太多知識是人類本不知道的。看到索倫在皇帝面前受寵,除了安督奈伊親王阿門迪爾之外,皇帝所有的顧問無不巴結奉承索倫。慢慢地,整個國家開始發生了變化,靈之友的內心十分痛苦,他們當中有許多人因為恐懼而離開,留下來的依然自稱是忠實者,不過他們的對頭卻稱他們是叛徒。如今,抓住眾人注意力的索倫運用各種詭辯來否定所有維拉的教導;他要大家想想這個世界,在東方,甚至在西方,還有許多蘊藏著無數財富的海洋與大地等著他們去征服。如果到最後他們真的行遞了全地與海洋,在那之外還有自古以來便存在的黑暗。

“世界就是從黑暗中創造出來的。唯獨黑暗值得崇拜,那住在黑暗中的主宰或許還會創造其他的世界給事奉他的人,因此這些人的權勢可以繼續無限擴展。”於是亞爾·法拉松說:“誰是黑暗的主宰?”索倫迴避眾人關上門,對皇帝撒下彌天大謊,說:“他的名字現在無人提起;關於他的事,維拉把你們騙得死死的,還拿出一如來冒名頂替,一如本就是他們捏造出來欺騙你們的幻影,想要藉此捆綁人類,使人類永遠受他們奴役。維拉是這位一如的傳聲筒,不過所傳的盡是他們自己的意思。但是這位黑暗主宰比他們強上萬倍,他會將你們從那幻影中解救出來。他名叫米爾寇,『萬物的主宰』、『自由的賜予者』,他會把你們變得比維拉更強壯。”於是亞爾·法拉松回過頭來崇拜黑暗,從此尊米爾寇為主宰;剛開始他是暗暗地拜,但沒多久就在百姓面前公開進行;於是絕大多數的百姓都隨從他而行。但是,如前所述,國中仍有剩餘末離的忠實者,大多居住在羅門納及其附近的村莊,還有一些散居全國各地。在這黑暗的年代,他們所仰望能帶領與鼓勵他們的領袖是皇帝的顧問阿門迪爾親王,以及他兒子伊蘭迪爾,伊蘭迪爾有兩個兒子,在努曼諾爾人算來正處於意氣風發的少年時期,他們是埃西鐸與安那瑞安。阿門迪爾與伊蘭迪爾都是偉大的船長;雖然他們不是住在雅米涅洛斯城中,坐在皇帝位子上統治國家的家族,他們仍是愛洛斯·塔爾·明亞特的直系後裔。阿門迪爾和法拉松兩人在年輕時情很好,雖然阿門迪爾是靈之友,他仍作皇帝的顧問,直到索倫來到。如今他已遭到罷黜;在全努曼諾爾,索倫最恨的就是他。但是由於他地位十分高貴,又是大海上大有能力的船長,因此許多百姓依然很尊敬他,這讓皇帝和索倫都不敢對他動手。

阿門迪爾退隱到羅門納,將他依舊信任的忠實者都秘密召喚到該處,他害怕惡將會急速增長,所有的靈之友都將落入極大的危險中。這事果然很快就應驗了。在這段年裡,米涅爾塔瑪山上的獻祭完全荒廢;不過就連索倫也不敢上去玷汙那地,皇帝則止任何百姓上山,包括那些將伊維塔放在心中的忠實者,否則就處死。索倫進一步催促皇帝砍倒長在宮廷前的白樹寧羅斯,因為那樹是對艾爾達與維林諾之光的紀念。

皇帝起初不同意,因為他相信皇室的運勢就如塔爾·帕蘭惕爾所預言,是跟白樹緊繫在一起。他的愚昧,讓他在痛恨艾爾達與維拉的情況下,徒然堅守努曼諾爾過去忠誠所留下的影子。當阿門迪爾聽到索倫惡毒計劃的傳言,內心十分傷痛,他知道索倫最後一定會如願的。於是他將維林諾白樹的故事講給他兒子伊蘭迪爾與兩個孫子聽。當時埃西鐸什麼也沒說,但那天晚上他出去作了一件後名聞遐邇的事。他改裝獨自前往雅米涅洛斯,去到如今止忠實者接近的王宮前;他偷偷溜往索倫下令止任何人靠近的白樹,那樹現在夜都有索倫的衛士看守。那段子寧羅斯十分黯淡,不再開花了,那是深秋時節,它的寒冬已經快要來臨了。埃西鐸躲過守衛從白樹上摘下一顆果實,轉身就走。但是守衛發現了他,立刻群聚圍攻,他殺出重圍,全身多處受創;他逃過了追捕,又因為他改了裝扮,所以守衛不知道染指白樹的是誰。埃西鐸最後勉強回到了羅門納,將果實給阿門迪爾後便倒地下起。果實被秘密種下,並且受到阿門迪爾的祝福;天來臨時,它開始生長髮芽。當它長出第一片葉子時,一直躺在病命垂危的埃西鐸康復了,他身上的傷迅速痊癒。

這件事作得剛剛及時;在攻擊事件后皇帝聽從了索倫的要求,砍倒了白樹,完全背離了他祖先自古以來的忠誠。索倫還要求在雅米涅洛斯這座金城的中央山丘上興建了巨大的神廟;神廟的基座是圓形的,直徑五百尺,牆厚五十尺,高五百尺,頂上覆蓋一個巨大的拱頂。整個拱頂鋪銀,在陽光下閃爍生輝,遠遠就可望見;但是那光芒很快就不見了,因為銀子都變黑了。在神廟中央有一座獻火祭的祭壇,在拱頂最高處的中央開有天窗,不時冒出巨大的濃煙。那座祭壇第一次獻祭時索倫燒的正是被砍下的寧羅斯,白樹被火噬,完全燒成灰燼;百姓驚訝萬分地看著它冒出驚人的濃煙,全地被籠罩在陰暗中長達七,直到那煙慢慢往西飄去。

從此之後,壇上的火與煙就從來沒停過;索倫的力量益增強,在神廟裡進行的是極其血腥殘暴的惡事,活人被當作祭物獻給米爾寇,求他救他們脫離死亡。絕大部分被抓來燒死的受害人是忠實者;他們遭到控訴的罪名從來不會明言是因為他們不拜“自由的賞賜者”米爾寇,而是控告他們因為恨惡皇帝陰謀叛國,或者散佈謊言與毒計謀害自己的同胞。這些罪名絕大多數都是捏造的;在這充滿苦恨的子裡,仇恨帶來了更多的仇恨。

所有這一切,並末讓死亡離開他們,死亡現在反而以更猙獰的面貌來得更快更頻繁。從前人們衰老得十分緩慢,當他們最後對世界到疲乏時,他們便躺下進入永遠的沉睡,但是現在他們遭到疾病與瘋狂的侵襲,而這使他們更加恐懼死亡,害怕進入他們自己所選擇那位主宰所統轄的黑暗中;他們在極大的痛苦中咒詛自己。人們開始攜械在身,為了細故拔刀互相砍殺;他們已經變成一群暴躁的百姓。索倫,以及那些受他挾制的人,在全國各地的人群中挑起爭端,於是百姓喃喃抱怨他們的皇帚和領主,或反對一些本與己無關之事,而那些有勢力的人更是隨時殘忍地報復他人。

不過,努曼諾爾人一直都覺得他們很富裕,現在就算他們的生活沒變得更幸福快樂,卻變得更強盛,富人也變得更富。在索倫的幫助與建議下,他們所擁有的財富以倍數增加,他們發明了引擎,建造了更大的船。他們現在全副武裝航向中土大陸,早已不再是幫助與賜予者,甚至也不是統治者,而是四處攻城掠地的好戰者。他們追殺中土大陸的人類,搶奪他們的貨財,奴役他們,還有許多人被他們殘酷地宰殺在祭壇上;在那段時期,他們在自己的堡壘中建起神廟與巨大的墳冢。中土大陸的人懼怕他們,對於古代仁慈帝王的記憶從這片大地上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許多恐怖的故事。

於是“星辰之地”的皇帝亞爾·法拉松成了這片大地上繼魔苟斯之後威勢最強的暴君,不過,背後其實是索倫在統治。隨著年過去,皇帝開始覺到死亡陰影的近,他內心充滿了恐懼與憤怒。索倫長久以來所預備與等候的時機終於來臨了。索倫向皇帝進言,如今皇帝的力量已經強大到一個地步,應該可以隨心所,不再聽從任何的命令或令。

索倫說:“維拉自己佔據著那塊沒有死亡的大地;他們儘可能地欺騙你有關那塊地的事,不讓你知道真相,這都是因為他們貪婪,害怕人類的君王會從他們手中奪取不死之地,取代他們統治全世界。當然,長生不老這項禮物不是人人都能得的,而是隻給那些值得的人,那些家世輝煌高貴的大人物;但是如今這事居然違反一切正義,這項萬王之王亞爾·法拉松大帝當得的禮物,竟然不賜給他,皇上乃是地球上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人類子孫,只有曼威差可比較,如果他敢比的話。偉大的君王不會容忍拒絕,而是勇往直前,爭取他們當得的。”於是,因著昏庸,因著走在死亡的陰影下,亞爾·法拉松聽從了索倫,他知道自己的拖延不死已經快要到盡頭了。他開始在內心籌畫要如何興兵攻打維拉;對此他已預備良久,雖然他從來不曾公開提及,但這事也沒瞞過所有人的眼睛。阿門迪爾意識到了皇帝的打算,他在震驚之餘充滿了極大的恐懼,他知道人類是不可能以戰爭來擊敗維拉的,如果不阻止這場戰事,這地一定會遭到毀滅。因此,他召來了自己的兒子伊蘭迪爾,對他說:“時局昏暗,忠實者所剩不多,人類已經沒有希望了。因此,我決定再做一次我們祖先埃蘭迪爾在古時所行的壯舉,不顧令駕船航向西方,向維拉陳情,如果可能的話,甚至親口向曼威懇求,在事情太遲之前求他伸出援手。”

“如此一來你豈不就背叛了皇上?”伊蘭迪爾說:“你明知他們長久以來一直控告我們是背叛者與細,可是直到如今那一切都是捏造的。”

“如果我認為曼威需要使者讓他得知真相,我會背叛皇上。”阿門迪爾說:“人的內心只能忠於一個王,否則無論他有多少理由都不得赦免。不過,我要陳情的是,求維拉憐憫人類,救人類脫離『說謊者』索倫的手;畢竟,人類當中至少有部分是始終忠心下貳的。關於破壞令,我個人會承受一切的懲罰,以免我的百姓都淪入罪中。”

“但是,我親愛的父親,你似乎沒有想到,萬一此舉被人知悉,你將為你家人招來何等的禍患?”

“這件事絕對不能走漏風聲。”阿門迪爾說:“我會秘密準備我要離去的事,當船離開港口那天我會先往東航行,然後,如果風向與機會許可的話,我會再往北或往南繞回頭,往西前進,去找尋我所要找的。我兒,關於你與你的百姓,我建議你準備好你們的船,然後將你們心裡所舍不下的一切都裝上船去;當船隻都預備好之後,你當召聚所有你的人等在羅門納港,當你看見時候到了,就跟隨我的腳步同樣航向東方。阿門迪爾對那位坐在皇位上的親戚而言已經不重要了,如果我們要離去,不管理由是什麼,他都不會到難過的。但是你要注意,不要讓他覺得你會帶走很多人,否則他會不高興的,因為他現在所計劃發動的那場戰爭,將會需要他所能召聚到的一切兵力。你要找尋那些至今依然真正忠心的人,如果他們贊同你的計劃,願意跟你一起走,切記他們得秘密參與你的行動。”

“那個計劃是什麼?”伊蘭迪爾說。

“採取旁觀,切勿手戰爭之事。”阿門迪爾答道:“在我這趟回來之前,我無法多說。但最可能的情況是,你們將在沒有星光引導的情況下逃離星辰之地;因為這地已經被玷汙了。如此一來,你在找尋一塊亡之地時,將失去一切你所愛的,在生命中預先嚐到死別的滋味。但是,無論往東往西,唯獨維拉知道。”於是,阿門迪爾如同一個將死之人向所有的家人道別。他說:“你們很可能再也見不到我了。我也不可能像埃蘭迪爾在古時所做的,給你們一個清楚的記號。但是你們要隨時準備好動身,我們向來所知的世界末,如今已是近在眼前了。”據說,阿門迪爾帶著三名最貼心的僕人,在夜間駕著一艘小船出發,先航向東,然後回頭往西航去。從此,這世上再也無人得知他們的下落,也無任何故事猜測他們最終的結局。人類不可能第二次藉由這樣的使者獲救,對於努曼諾爾的背叛,不可能輕易赦免。

另一方面,伊蘭迪爾作了所有他父親所吩咐的事,他的船隻都停泊在東邊的海港;忠實者將他們的子、兒女、傳家寶、以及大批的物資糧食都送上了船。有許多東西既美麗又有力量,是努曼諾爾人在其智慧全盛之時所發明創作的,各樣的器具與珠寶,大批用紅墨與黑墨記載著各種學問的卷軸。他們還有艾爾達所贈的七顆晶石,而埃西鐸的船上守護著寧羅斯的後裔,那棵小白樹。就這樣,伊蘭迪爾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動身,不跟這些子裡的惡行徑有任何牽扯。他一直等著看是否有任何的記號出現,卻始終沒有。由於他深愛父親,在滿心悲傷與渴望的情況下,他冒險偷偷潛往西邊海岸,眺望大海。但他遠遠望見的,除了亞爾,法拉松聚集在西邊海港的龐大艦隊外,沒有任何其他的跡象。

過去,努曼諾爾島的天氣始終適合人類的需要:雨水總是不多不少剛剛好,陽光普照,不冷不熱,和風時時自大海吹拂而來。尤其當風是從西方吹來時,許多人都會嗅到空氣中充滿盪漾人心的輕甜香味,彷彿是人間喚不出名字的花朵盛開在永不枯萎的草地上。可是如今一切都變了;天空總是陰沈,暴風雨隨時刮來,冰雹不時降下,狂風時常呼號;努曼諾爾的大船不時傳出沉沒的消息,這樣的慘劇是自星芒之島上升以來從未發生過的。如今在傍晚時分西方會不時飄來巨大的烏雲,形狀彷彿老鷹,雙翼伸展由南遮蔽到北;它會陰森森地近,遮蔽整個落晚霞,直到黑夜整個籠罩了努曼諾爾。有些巨鷹的翅膀底下夾帶著閃電,雷聲迴盪在大海與烏雲之間。

百姓開始害怕,他們大聲喊道:“看啊!西方主宰的巨鷹!曼威的大鷹籠罩了努曼諾爾了!”他們都嚇得趴在地上,遮臉躲避。

有少數百姓因此懊悔了,但絕大多數對此更是硬心,他們跑到港口對空揮拳,說:“西方主宰陰謀對付我們,他們率先出手攻擊。接下來就該我們還擊了!”這些話是皇帝說的,在背後指使的當然是索倫。

如今閃電頻繁,打死在山丘、田野、以及城中街道上的人;一道充滿火光的霹靂劈在神廟的圓頂上,火花四,圓頂燒了起來。但是神廟不動分毫,索倫爬上神廟的尖頂,完全無懼於劈下的雷電,並且毫髮無傷;在那一刻,百姓異口同聲稱他為神,俯伏聽命行他一切意之事。因此,當最後一個惡兆來臨時,無人予以理會。大地開始在他們腳下震動,彷彿雷聲夾雜著翻騰的大海在地底怒吼,濃煙從米涅爾塔瑪山頂冒出。這一切,都讓亞爾·法拉松更加加緊準備他的軍隊。

那一陣子,努曼諾爾的艦隊黑壓壓地佈滿了整個西邊的海域,彷彿這海域佈滿了成千上萬的小島;他們密密麻麻的桅杆猶如群山之上的森林,片片風帆好似鋪滿天空的雲朵;他們的旗幟是金黑的。萬事具備,只等亞爾·法拉松一聲令下。索倫退入神廟最內層的中心,人們已為他帶來火焚獻祭的犧牲者。

西方主宰的大鷹在暮時分來臨,它們列陣在天彷彿預備開戰,前進的行列遠不見底,張開的翅膀幾乎攫住了所有的天空。整個西方在它們背後燃燒得一片通紅,它們在熾熱的天空下彷彿一團團憤怒的火焰,整個努曼諾爾被這悶燒的怒火照得又紅又亮;百姓彼此對望,看見他們同伴似乎個個怒得滿臉通紅。

亞爾·法拉松硬下心腸,登上他巨大的指揮艦奧卡龍達斯“海上的城堡”金黑的船上有無數的桅杆與划槳,正中央設著亞爾·法拉松的龍座。他穿上全副的盔甲,戴上皇冠,升起旗幟,然後下令全軍拔錨開航;努曼諾爾的號角在這一刻萬聲齊發,勝過雷響。

就這樣,努曼諾爾的艦隊頂逆著西方的威脅出發了;海上無風,但是他們有無數強壯的奴隸在揮舞的皮鞭下奮力划槳。太陽完全沉沒了,天地一片死寂。在世界等候它即將降臨的命運中,黑暗籠罩了陸地,大海靜止不動。艦隊慢慢駛出了港邊觀望者的視線,船上的燈火一一逝去,黑夜噬了他們;到了早晨,已經望不見他們了。夜裡一陣從東方刮來的強風將他們往前吹送,他們打破了維拉的令,駛入了止的海域,為了抵擋死亡而發動戰爭,要從維拉手中奪過這世界上的永恆生命。

亞爾·法拉松的艦隊橫過大海,包圍了亞佛隆尼與整個伊瑞西亞島,靈們很悲傷,因為西沈夕陽的光輝整個都被努曼諾爾的船艦遮斷了。亞爾·法拉松最後終於來到了“蒙福之地”阿門洲,停泊在維林諾的海岸上;天地仍然一片死寂,命運懸於一發之間。在最後這一刻,亞爾·法拉鬆動搖了,他幾乎調頭回去。當他望著一片死寂的海岸,抬頭看見閃亮的泰尼魁提爾山,比雪更白,比死亡更冷,沉默、不變,猶如伊維塔光芒的陰影一般恐怖,他內心開始懷疑。但是驕傲控制了他,最後他還是下船踏上了海岸,並且宣佈如果沒有人敢來戰的話,這塊地就屬於他了。部分的努曼諾爾大軍開上了圖納山丘紮營,居住在那裡的艾爾達已經全部逃跑了。

於是,曼威在高山上呼求伊維塔,眾維拉在這一刻放下了他們對阿爾達的治理權。伊維塔出面展現了它的力量,世界的面貌從此完全改變了。它讓努曼諾爾與不死之地中間裂開深淵,海水急速洩下,這巨大瀑布所形成的喧囂巨響與霧直衝上天,世界劇烈震動。努曼諾爾整支龐大的艦隊都墜入了深淵之中,永遠被滅了。但是踏上阿門洲的亞爾·法拉松大帝與他的將士們則被倒下的大山活埋:據說,他們如此被囚在無人得知的深裡,直等到“末終戰”來臨。

同時,阿門洲與靈所居住的伊瑞西亞島都被挪往人類永遠無法到達之處。而“禮物之地”安多爾,皇帝們的努曼諾爾,埃蘭迪爾之星的艾蘭納,也整個被毀滅了。因為它就位在裂開之深淵的東邊邊緣上,地基整個崩塌,全島墜入了無盡的黑暗裡,永遠不復存在。地球上如今已無任何地方是曾經沒被惡沾染過的。伊維塔將貝烈蓋爾海丟擲回中土大陸的西邊,在大陸的東邊出現空曠無人的大地,另外又有許多新地新海被造出來;但是世界變得黯淡無光了,因為維林諾與伊瑞西亞島被挪到隱藏事物之域去了。

這場劫難在人們沒有料到的時刻來臨,那時艦隊已經離港三十九天了。突然間,米涅爾塔瑪山噴出大火,狂風大作,大地怒吼,天空搖晃,群山滑動,努曼諾爾與其上的孩童、婦女、以及高傲美麗的貴夫人與小姐們,一同沉沒大海。它所有的瓊樓玉宇,陵墓財富,金銀珠寶與綾羅綢緞,以及一切典藏的智慧學問,全都永遠消失了。碧綠冰冷的如山巨噴吐著白沫攀上大地,噬了比白銀、象牙、珍珠更美的皇后塔爾·密瑞爾;她拼命地爬上陡峭的米涅爾塔瑪山前往聖壇,但是太遲了,大水漫過她,她的慘叫聲消失在猛烈的狂風中。

另一方面,無論阿門迪爾是否確實抵達了維林諾,或曼威是否聽了他的懇求,總之,伊蘭迪爾跟他兒子以及他們的百姓,因著維拉的恩慈而逃過了那天的大毀滅。伊蘭迪爾始終待在羅門納,拒絕皇帝前去參戰的召喚;他也逃過了索倫派來捉拿他的士兵,躲過被拉到神廟裡去燒死的命運,他上了船,遠離海岸,泊在大海上等待。當大海裂開將所有的艦隊落深淵時,他因隔著努曼諾島逃過第一場鉅變,隨即而來的狂風又擋住他接近崩塌的努曼諾爾島。但是接下去他很可能會被崩塌所掀起的滔天亙噬,如此一來,他們的悲慘跟滅亡者也差不了多少,這世間再無任何生離死別的痛苦與失落能與那天發生的情況相比。但是一陣從西方呼嘯而來的狂風吹向他,那風的猛烈超過任何人類的想像,他的船隊被一掃而飛;狂風撕裂了他們的帆,折斷了他們的桅杆,把這群不幸的人像大水中的稻草一般拋來拋去。

他們一共有九艘船:四艘屬於伊蘭迪爾,三艘屬埃西鐸,兩艘屬安那瑞安;他們逃離了劫難來臨時昏暗中的黑暴風,但卻落入了另一個黑暗的世界裡。大海在他們底下暴怒翻騰,排山倒海而來的巨噴著白沫的頂峰將他們舉到殘破的雲端,數之後將他們全部拋上中土大陸的海岸。當時整個西邊海岸地區遭到極大的破壞與改變;海水倒灌淹沒了陸地,海岸坍塌,古代的海島都沉沒了,新的海島升起;山川移位,大地變貌。

伊蘭迪爾與兩個兒子後在中土大陸建立了新王國;雖然他們的學識本領相較於索倫來到之前的努曼諾爾已是夕陽餘暉,但在中土大地上的野蠻人類看來,仍是偉大驚人。伊蘭迪爾的後裔在未來年中所立的事蹟,記載在別的故事中,他們與索倫的對抗還沒結束。

面對維拉的暴怒以及一如判給海洋與陸地的災難,索倫嚇破了膽。這跟他所預期的相差太遠了,他只想看到所有的努曼諾爾人與他們驕傲的皇帝送命而已。當亞爾·法拉松吹響他出戰的號角時,索倫坐在神廟中心的黑大椅上哈哈大笑;當他聽見遠方風暴發出的如雷亙響時,他再度大笑;第三次,就在他想到自己如今永遠自世上除掉伊甸人而浸在無上的喜悅中大笑時,他連人帶椅帶神廟一同墜入了深淵中。不過索倫不是血凡軀,雖然他在這場毀滅中喪失了曾藉以行大惡的形體,讓他從此再也無法以姣好的面貌在人間出現,但他黑的靈體卻衝了出來,像黑風中的一個陰影飄過了大海,回到他在中土大陸的魔多老家。他在巴拉多塔中再次戴上他的至尊魔戒,消聲匿跡在黑暗中,直到他再次為自己打造出新的裝扮,一個凡人眼可見的凶神惡煞;而索倫恐怖的魔眼幾乎無人能夠抵擋。

但那些事都沒有記載在努曼諾爾滅頂的故事裡,這故事現在已經說完了,就連那片土地的名稱都湮滅了。

從此之後,人類不曾提起艾蘭納,不曾提及那被拿走的禮物安多爾,也不曾提說努曼諾爾位在世界的那個地方。但是那些被大海衝上岸的亡者,如果他們內心因為渴望而轉向西方時,會提及那被巨沒的瑪·努·法爾瑪,沉淪的故事,那塊靈語稱之為亞特蘭提的大地。

亡者中,有許多人相信“天堂之柱”米涅爾塔瑪山的峰頂並未完全淹沒,它仍豎立在波濤中,變成大海上一座渺茫的孤島;因為它是一處被封為聖的地方,即便是在索倫得勢的子裡,它也不曾被任何人玷汙過。埃蘭迪爾的後裔後曾經有人找尋它,因為據博學大師所言,古時目光銳之人可以從米涅爾塔瑪山上瞥見不死之地隱約的微光。縱使一切都毀滅了,登丹人也明知世界已經改變,他們的心依然朝向西方,他們說:“亞佛隆尼已自地球上消失,阿門洲已經被挪走了,在目前這個黑暗的世界裡,它們是找不到的。但是它們曾經存在這世上,因此它們也還會在,真實完整如同起初世界剛被造好的模樣。”登丹人相信,即使是會死的凡人,如果真有福氣的話,可以盼望在今生之後的某個時間裡看見它。他們始終渴望逃離他們亡的陰影,並以某種方式望見那不滅之光;對於思及死亡所喚起的悲傷,仍自大海的深處追趕著他們。因此他們當中那些偉大的水手仍會在茫茫的大海上不斷搜索,希望能登上米涅爾塔瑪山,並從那裡望見過去曾經存在過之事物的景象。但是他們一直沒有找到。那些航行到最遠之處的人只來到新的大陸,並且發現一切都跟舊大陸一樣,死亡依然存在。而那些繼續往西航行的人,發現他們最後是在地球上繞了一圈,身心俱疲地回到了他們起初出發之處。於是他們說:“所有的航道現在都變彎了。”因此,後靠著航海與觀星的學問,人類的君王知道世界確實是圓的了;但是唯獨艾爾達,如果他們願意,仍被允許離開這地前往古時的西方和亞佛隆尼。因此,人類的博學大師說,一定有一條“筆直航道”存在,只有那些仍蒙允許的人可以找到它。他們教導說,當你踏上這條路時,這新世界就被遠遠的拋在腳下那條古老的記憶中通往西方的航道繼續向前,彷彿一座看不見的大橋橫越可容飛翔的天空(因為世界變彎了,因此空中飛翔的航道也變彎了),然後經過身凡軀需要保護否則無法抵擋其寒冷的伊爾門,最後來到“孤獨島”伊瑞西亞,或甚至更遠的維林諾,眾維拉仍然居住在該處,觀看著世界的故事一一在他們眼前展開。於是各樣的故事與傳說在大海的沿岸傳,論及那些孤獨倘佯在大海上的水手或人們,因著運氣,或因著維拉的恩惠,踏上了筆直航道,看見整個世界在他們眼前下沈,然後一路來到了燈光燦爛的亞佛隆尼碼頭,或最後真正抵達了阿門洲的海岸,在那裡,在他們死前,得以瞻仰那座美麗又可畏的雪白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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