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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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維的笑容和平常一樣目空一切。

“直截了當告訴他們,文尼。這一次得看我們戰鬥員的。”他揮揮手,讓她閉嘴,接著才注意到自己的呼叫沒接通。佔線?一時間,伊澤爾只覺得一陣寬,然後才發現沒接通的原因是有一個呼叫先打進來…來自帕克司令的辦公室。"5:20:00前往艦隊司令的規劃室…”不是有個說法,說得償所願會遭惡報嗎?書中的“值班”有兩種含義:從冬眠狀態中解凍出來,執行各種勤務,這時的“值班”或“當班”、“輪班”與“冬眠”相對;或者本來就處於非冬眠的正常狀態,被分派執行某項例行任務,如勤雜、警戒等。這時的“值班”便與“休息”相對。讀者應據上下文分辮其含意。遭什麼惡報來著?伊澤爾·文尼爬上營帳的通艇氣密門,腦子裡一團糊。奇維·林·利索勒特連影子都不見了。真是個機靈丫頭。

他晉見的可不是哪個下級軍官。伊澤爾來到位於範·紐文號的艦隊司令規劃室,第一眼見到的就是艦隊司令本人,…和探險隊貿易委員會成員。這些人的表情看上去都不大高興。手扶支撐柱立正敬禮之前,文尼飛快地瞥了一眼,從眼角迅速數了數人頭。沒錯,人都到齊了,圍坐在會議桌旁,目光一點也不友好。

帕克朝倚柱敬禮的伊澤爾生硬地一擺手“稍息,見習生。”三百年前,伊澤爾五歲時,帕克司令拜訪過文尼家族在堪培拉空間的營帳。當時他還不是飛船高級指揮官,但伊澤爾的父母仍然為他舉行了隆重的歡儀式。不過伊澤爾只記得那些來自帕克蘭的禮物,還有就是送他禮物的那個人待他很友好。

第二次見面時,文尼是個十七歲的年輕人,即將成為一名飛船見習生,而帕克正在裝備一支艦隊,準備前往特萊蘭。變化真大啊。自那以後,兩人一共說了大約一百個詞,都是在探險隊的正式場合下。這種默默無聞很對伊澤爾的胃口。眼下,只要能重新回到那種狀態,要他做什麼他都樂意。

帕克司令的模樣彷彿剛剛下了一口什麼酸東西似的。他來回掃視著貿易委員會的各位委員。文尼不暗自猜測惹司令發火的人是誰。

“小文一一見習生文尼,我們這裡出現了一種…唔…不同尋常的局面。你也知道,自從易莫金人到達之後,局勢變得很微妙。”司令看樣子沒打算讓他回答,伊澤爾的一聲“是,長官”沒等出口便胎死腹中“現在,我們有幾種可行方案。”又朝委員們掃了一眼。處於失重狀態。伊澤爾明白了,奇維·利索勒特扯的那一大堆並不完全是胡說八道。在戰術問題上,艦隊司令具有完全的決定權,即使在戰略問題上,他也有一票否決權。但如果連探險的目標都發生了重大變化,他便只好聽艦隊貿易委員會安排了。而且,委員會的這次決策會議肯定又出了亂子。不可能是不同意見的兩方票數上相等。在這種情況下,艦隊司令有決定權。不,這一次一定是實質上的僵局,也就是說,決策層的大多數人與司令的看法不一致。像這類情況,學院老師們倒是嘮叨過不少。但真要出了這種事,也許一個年少無知的船主真能在決策過程中起點作用:充當替罪羊的作用。

“第一種方案,”對文尼腦子裡這些胡思亂想毫不知情的帕克繼續說道“我們按照易莫金人提出的建議,陪他們玩下去。聯合行動。在預定的地面行動中使用的所有通工具由雙方共同控制。”伊澤爾琢磨著委員們的表情。凱拉·彭·利索勒特坐在艦隊司令身旁。她穿著自己家族最喜愛的軍裝,軍裝的顏就叫“利索勒特綠”這女人是個小個子,跟奇維差不多高,五官很柔和,神情專注,但神態舉止卻給人一種身體上的剿悍之。青河人在身體方面差異很大,但即使以青河的標準,斯特倫曼人的體力也是極其突出的。有些貿易者以不動聲自豪,但凱拉·彭·利索勒特不是這種人。凱拉·利索勒特恨透了帕克所說的“第一種方案”敵視程度與奇維講的完全一樣。

伊澤爾的目光落到另一張悉的面孔上。薩姆·多特蘭。決策委員會是由英組成的。這裡有一些船主,但大多數是職業規劃者,一路靠能力爬上高位。到了這個位置,最後他們大有機會也成為船主。也有少數很老的老人。這些老頭子大多是頂尖專家,他們熱愛、看重的是管理,而不是以任何形式擁有自己的飛船。薩姆·多特蘭就是這種人。過去有一段時間,他替文尼家族工作過。伊澤爾猜測他也反對帕克的“第一種方案”

“第二種方案:分頭行事,獨立結構。雙方各自控制各自的登陸艦,隨艦乘員也不搞聯合編隊。只要條件允許,我們就以最快速度單方面聯繫蜘蛛人。”—讓貿易之神決定誰是贏家,誰技不如人。一旦蜘蛛人加入進來,遊戲有了第三方,簡單的背後捅刀子的可能就會大大降低。幾年之後,青河與易莫金人的關係也會漸漸演變為一種相對正常的競爭關係。當然,拋下他們,單方面跟蜘蛛人接觸,這一行為本身也許會被易莫金人視為背叛。那又如何?文尼覺得,至少半數委員支持這種辦法—但薩姆·多特蘭反對。老頭子朝文尼微微一搖頭,明確無誤地傳達出這一信息。

“第三種方案:我們打點行裝,收拾營帳,回特萊蘭去。”文尼的震驚之情肯定太明顯了,薩姆·多特蘭解釋道:“小文,艦隊司令的意思是,對方的數量比我們多,可能火力也比我們強。在座的沒有一個完全相信易莫金人,一旦他們翻臉,我們又無處求援,那時可就太危險—”凱拉·彭·利索勒特一拍桌子“我反對!召開這次會議本身就是荒唐,現在大家都看出來了,薩姆·多特蘭就是想利用這個機會把他的觀點強加於人,這就更荒唐了。”這樣看來,奇維受母親指使向他說那些話的理論站不住腳。

“你們兩個,安靜!”帕克司令頓了頓,怒視著委員們,片刻後才重新開口“第四種方案:我們先發制人,對易莫金艦隊發動進攻,把開關星系奪到自己手中。”

“企圖把開關星系奪到自己手中,只是企圖,完全不可行。”多特蘭糾正道。

“我反對!”又是凱拉·彭·利索勒特。她一揮手,調出互動圖像“先發制人才是惟一可行之道。”利索勒特調出的圖像不是星圖或從望遠鏡中觀察到的蜘蛛人世界,也不是讓規劃者們窮盡心力的礦物表、時間表。都不是。這些圖像有點像星際航行圖,顯示出兩支艦隊的方位和速度,分別以對方、蜘蛛人世界和開關星為參照物。圖像還以這些參照物為座標體系,以軌跡的形式標示出了雙方今後的位置。圖像同時標明瞭鑽石巨巖,還有其他標誌、戰術符號,表明千兆噸位、炸彈當量和電子反制手段。

伊澤爾盯著這些圖像,竭力回憶軍事科學課上學過的內容。關於帕克司令秘藏貨物的傳言說得沒錯。這支青河探險艦隊武裝到了牙齒,比平常貿易艦隊更長、更利的牙。易莫金人到達之前,青河戰鬥員獲得了一定的準備時間。很明顯,他們充分利用了這段時間。即使開關星系荒涼得讓人難以置信,沒有什麼可以隱蔽伏擊部隊和預備隊的地方,他們也還是可以好好打一場。

再看易莫金艦隊的圖像:圍繞著它的戰術符號密密麻麻,但都是推測,沒有明確情報。他們的自動化系統很怪,可能優於青河裝備。易莫金艦隊的運載總量是青河的兩倍,只能作出這樣的估計:他們的武器也是青河的兩倍。

伊澤爾的注意力又回到會議桌上。除凱拉·利索勒特之外,還有誰贊成偷襲?少年時代,伊澤爾花了很多時間研究戰略學,他受到的教育一直反對以背叛欺詐取勝。所有老師都一致指出,這種做法既惡,又無理智,任何體面的青河人都不應該、也不需要採取這種行動。親眼目睹一個貿易委員會考慮謀殺,這一幕肯定會…在他腦子裡盤桓很長時間。

奇怪的沉默。他們在等著他說點什麼嗎?過了很久,帕克司令終於道:“見習生文尼,你可能也猜到了,我們這兒陷入了僵局。你沒有投票權,沒有經驗,對局勢也沒有詳盡深人的瞭解。我無意冒犯,但我不得不說,讓你參加會議,這件事本身就讓我很難堪。但探險隊的兩艘船是你的,你是普通船員中惟一一個船主。如果你能對我們的幾種方案提供意見,我們…樂意…聽一聽。”也許見習生伊澤爾·文尼只是個小角,但現在他成了眾人矚目的中心。他能說什麼?上百萬個問題在他腦海裡打轉。在學校裡大家練習過如何當機立斷作出決定,但哪怕學校裡給出的背景材料也比現在多。不用說,這兒的人也沒興趣聽他作什麼分析。這個想法猛地紮了他一下,差不多把他從麻痺狀態中驚醒過來了。

“艦隊司令,四、四種方案?還有沒有其他比、比較次要的方案沒告訴我?”

“我或委員們支持的只有這四種方案。”

“嗯,您跟易莫金人談得最多,比其他人都多。您對他們的領導人有什麼看法?就是那個托馬斯·勞。”這個問題他和特里克西婭盤算過很久,但伊澤爾從沒想到自己會向艦隊司令當面提出來。

帕克的嘴繃緊了。一時間,伊澤爾覺得他馬上就要大發雷霆。可他隨即點了點頭“這個人很聰明。但和青河的艦隊司令官相比,技術背景好像弱一些。他在戰略學方面有很深的造詣。當然,他們的戰略學可能與我們的不太一樣,…下面所說的就完全是猜測和直覺了,但我想,大多數委員也同意這種判斷:我絕不相信和托馬斯·勞達成的任何商業協定。我認為,只要能帶來一丁點好處,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撕毀協定。他是個第一的騙子,儘可以嘴上說得天花亂墜,但是,這個人對回頭生意的重視程度是不折不扣的零。”一個青河人對任何活物所能作出的最強烈抨擊莫過於此了。伊澤爾頓時意識到,帕克司令一定是偷襲的支持者。他望望薩姆·多特蘭,又望望帕克。他最信任的兩個人各執己見,看法截然相反。天哪,你們這些人難道不明白嗎?我只是個見習生啊!伊澤爾竭力抑制內心的哀鳴。他猶豫半晌,集中力真的思考起這個問題來。接著“長官,據您的分析,我反對第一種方案,即聯合行動方案。但…我同樣反對偷襲,因為這種事—”

“明智的決定,我的孩子。”薩姆·多特蘭嘴道。

“-—我們青河人幾乎從來沒做過,全無經驗,不管我們進行過多少理論方面的研究。”剩下的只有兩種方案:收拾行裝,溜之大吉;或者留下來,把與易莫金人的合作限制在儘可能小的範圍內,一有機會就搶先接觸蜘蛛人。即使有天大的理由,撤回去也意味著徹底失敗。考慮到他們的能源狀況,後撤還將極其緩慢。

就在一百萬公里之外,就是人類這部分活動空間的最大秘密,同時還可能是最大寶藏。他們跨越了五十光年的長途,現在目標已經伸手可及了。巨大的風險意味著巨大的收穫。

“長官,現在後撤,放棄的實在太多了。不過,在相對安全以前,我們全體都應該擔負起戰鬥員的職責。”青河也有自己的武士傳統,範·紐文就曾經戰功赫赫,所向披靡“我、我建議艦隊留下來。”沉默。伊澤爾覺得大多數人的臉上出了寬的表情。艦隊副司令仍舊板著臉,神冷峻。但薩姆·多特蘭卻不像她那樣一聲不吭。

“孩子,我懇求你,重新考慮你的決定。你的家族也承擔著風險,艦隊裡有你家的兩艘船。和損失一切相比,後撤沒什麼丟臉的。這是明智的決策。易莫金人太危險了,和他們—”帕克從桌邊的座椅中飄了起來,有力的手向前伸去,輕輕落在薩姆·多特蘭肩上。帕克的聲音很溫和“我很抱歉,薩姆。你已經盡力了,你甚至讓我們聽取一個低職銜船主的意見。現在是時候了…我們大家必須達成一致,作出決定。”多特蘭的臉皺縮起來。是沮喪還是恐懼?他集中全力拼命思考,連頭都輕輕哆嗦起來。須臾,帶著嘶啞的哨音,他吐出一口氣,突然間顯得老態龍鍾、疲力竭。

“是啊,艦隊司令。”帕克重新輕輕落座,毫無表情地看了伊澤爾一眼。

“謝謝你的意見,見習生文尼。這次會議的情況希望你不要外傳。”

“是,長官。”伊澤爾倚柱敬禮。

“去吧。”身後的門打開了,伊澤爾在支撐柱上一推,飄出門外。沒等他出去,帕克司令已經對委員會道:“凱拉,安排在所有中小型艦艇上安裝武器系統。也許我們能暗示暗示易莫金人,我方參加聯合行動的所有通工具都不是那麼好劫持的。我—”門輕輕滑回原位。伊澤爾到無比寬,同時又緊張得直哆嗦。他竟然參與了艦隊決策,比預計進人決策層的時間提前了可能有四十年。決策一點都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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