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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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问我,难道‘洪县里无好人’了吗?有是有,但确系凤
与麟角!依我看来,也就是林奇,堪称是中
砥柱,真
英,好汉子!可惜这样的铁肩能担道义者,现在是孤军奋战,形只影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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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扯太远了,还是拉将回来吧——我奉劝你三思而行,不要把资金花费到你们这个破本子上,拍这种无聊的电影!你总还是中国人,你的热血总该还能沸腾,这样一笔资金,为什么不用到刀刃上,拍一部能唤起民魂的扛鼎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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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听这位“p派批评”的侃谈,总没顺耳的句子,但彼时彼刻,不知怎么的,那话语里所跳着的某种情绪,竟令他耳热。是的,至少,你不能把野丁的这种发
,都视为他是在甩进入“名批”行列的敲门砖,仅属一种个人的偏执乃至诡谋…
闪毅听完野丁的一番聒噪,却耸耸眉,嘴角挂出几斤重的冷笑,闲闲地说:“什么样的资金,拍什么样的电影…国家资本投资,拍‘主旋律’;民间资本投资,拍武打、言情的娱乐片;我们,外资投向中国,所要的,就是顺着张艺谋、陈凯歌拍《大红灯笼》、《霸王别姬》的路子,拍能合西方人口味的高档艺术商业片;那标准也很简单,一是要有让西方人眼睛一乍的东方风情,一是又要让他们看了到人
的相通…拍完了,一是要力争在戛纳、威尼斯、柏林…等a级国际电影节上拿奖,二是要进入西方大的电影发行网;一句话,要名利双收,有利于资本再积累、再投资!你所说的那种电影,我个人是举手赞成,不过,要在我上面所说的三种渠道以外,去求得资金!电影是大工业生产,尤其是搞大制作,那需要大成本,面对俗世的大市场!阿p兄!你既对我等,包括那么多老少三辈的作家、艺术家嗤之以鼻、视为侏儒,你自己,何不联络林奇,自筹资金,拍一部高扬你们理想的样板片给我们看看?或者,你们不拍片,而是英勇赴难,把牢底坐穿给我们看,或干脆以你们英勇就义的鲜血,警省我等的愚昧堕落,岂不是也比这样地凌空高论,更有实际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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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阿p,我倒听说,林奇已接受法国邀请,去当一年的访问学者,即将启程;而你,不是也正在跟澳大利亚方面联络吗?怎么你们可以理直气壮地去拿西方资本为背景的基金会的钱,吃洋面包,啃洋酪,却恨留在这里的人不敢蹲大牢、洒热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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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闪毅说完,野丁便忽然中止惶急的踱步,面对闪毅,两只瘦长的胳臂极度夸张地扬起,仿佛用指尖发电般地凝固成一个可怕的姿势,怪叫道:“你这买办!你要为这些伤天害理的话付出代价的!”闪毅却不再理野丁,转身向着他说:“你怎么才来?让我受了阿p这么久的罪!我们要谈的,才是正经事啊!”又指着仍没改换姿势的野丁对他说:“你看,像不像一人去吊死的电线杆?”闪毅忽然笑出声来,野丁以极度夸张的速度恢复为正常姿态,自己也笑了。
他却笑不出来。
20从出租车望出去,这九十年代初的北京,如果说不上是万丈红尘,那也总有千丈红尘了。车道边冒出了那么多新楼,虽说从建筑美学上大多了无新意,甚至只是对八十年代乃至更往前的西方建筑物的拙劣抄袭,但所勾勒出的天际轮廓线,的确已相当的“国际化”令人恍惚中几不知身在何国何城…而楼顶上的巨幅霓虹灯广告,不仅足显声光电之威,更以大面积的滚换闪烁而夺人眼目、惑人心魄…
他本是不愿接受闪毅的聘请,充当那部由祝羽亮执导的影片的“文学顾问”的,但在只有闪毅和他两个人在一起时,闪毅的一番话打动了他。
闪毅说:“你以为我心里,就那么平静吗?这片子,定下来在你我都住过的那院子里拍。那座旧楼,对于我,恐怕比你,更是不忍多看、多想!我跟你讲了那么多,其实还没讲到我母亲的死…现在我也还不想讲…你知道的已经够多的了!我的童年、少年,我的花季,是跟那座楼连在一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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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讲过的我不愿意再讲,讲过的我更不愿意重复。不过,你也知道,那天…你听见,也看见了…那个潘国成!假荣誉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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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是欺骗了我,简直是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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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难道,用那座楼,拍一部电影,纪实的,或者加上必要的虚构,再现我的童年,我的姥姥,潘国成什么的,要么再加上你,韩
菊什么的,就一定是最好的题材吗?就一定是艺术的职责所在吗?就一定能通向永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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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觉得,起码现在我还没有更大的悟——我觉得人生不能总是回顾与向往,艺术也是如此,不能那么沉重,那么死心眼儿,那么不给现在、此刻留下就属于现在和此刻的意义,我不知道我说清楚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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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的回忆,我的,我的恨,我要报的恩,要报的仇,要发展出的前景,要图谋的未来,当然,我都不会忘,不会放松。可是,更重要的是,我现在能做什么,能做成什么!现在,我能作为出品人之一,拍这样的高档文艺巨片,我的人生在现在、此刻便凸现着实实在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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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我也在夜里,一个人苦想过,艺术的真谛,究竟是什么?是再现真实?是揭示真理?是表达理想的情?是唤起民众发动革命、参与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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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些都是真谛中的组成部分,但,也许,艺术真谛中更主要的部分,却是超越现实的想象、超越理的
情、超越喧嚣的宁静、超越变革的美
…我知道,你的写作也正面临着极大的困惑与焦虑,那为什么不到我们这个电影里来化解一下、调整一下?更何况,你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拿到一笔顾问费,这也是你从事你更想进行的创作所需要的保证金!如果说林奇去拿法国人的钱,并无损于他那‘众人皆浊我独清’的高大形象,依然被许多人奉为
神教父,那么,你当一次这部电影的文学顾问,又何碍你照走一贯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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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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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拐进了胡同,车窗外的光影模糊起来。
当他下了车,往院门里迈的时候,不知怎么搞的,他心里的麻团又滚动搐起来。…砰,砰,砰,老霍挥动钉锤的胳膊,上臂隆起跳动的肌
,用力向上伸出的双
…韩
菊忽然站起来领呼口号:“没有…便没有…!”两句竟衔接得那么样地恰到好处…韩
菊同闪毅讨价还价“在商言商”并不显老,她那装修得如同三星级宾馆的客厅墙上,挂着大幅仿制的西洋油画,油画上打着带皱纹花边的遮
伞的贵妇是不是在问:“你今天斗私批修了吗?挖出了什么样的‘私字一闪念’?”那一定是用鲸鱼骨撑起的几叠落地的大裙子,是多么华贵的宝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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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的大理石墙面光洁如镜,那磁盘里一张美元,立放着…脸上的大纹路并未大抖大动“…这儿给了我一个位…”那
位散发出尚未晾凉的铁砂的气味……进入了他的住处。那是他在城里所保留的一间屋子,他的第二书房,并且,在杂
得可
的书报杂志堆中,有他一个…对,
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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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师傅现在是不是也回归到了他的那个位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