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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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什么东西也没见到,完全找不到发声物体。放眼窗外,依然是一片寒冷的漆黑,偶尔传来犬吠声。
不久怪声消失了。我也因到疲累而终于跌入梦乡。
那晚就如此过去了,但这怪声从此却上了我。它并非每晚出现,大致上是隔晚光临我的房间。当时我在伦敦大学上课,经已
识的科尔教授介绍,每星期二去贝克街,到莎翁(莎士比亚)研究专家克雷格①先生家中听讲莎士比亚,倒也相安无事。
但我的情绪趋恶劣,我找到公寓的男主人委婉提及怪声之事,但他回答从未遇到这种情况。我又想对冷漠的女房东提出质询,但不难想见她会说些什么,不提也罢。
每晚入睡前总期盼今晚不再听到怪声,但怪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某天晚上听到息一般的震动黑暗的声音;到次
晚上,这
息声竟变成说话声了。
“滚出去!从这家里滚出去!”隔一段时间,便重复这样的叱喝声。
这好像是从喉咙底部挤出来的暗哑而沉重的声音,但的确是说话声。啊!这必定是亡灵的声音了,我在黑暗中战栗着。
隔夜以及再隔夜都听到这种叱喝声,我不住在暗夜中双手合十,口念南无阿弥陀佛,然后我用
语向亡灵许愿:只要今晚饶了我,明天我就离开这个家。可是一到天亮,我又恢复生气,觉得因此而搬家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了。
在这期间,幽灵似乎也厌烦了每晚重复“滚出去!滚出去!”的话,换成了唱歌。那是一首古老的当地民谣,歌名是《夹着栗尾巴的马儿》,歌词大意是:马儿张开朝天鼻,大口
出白
气。
相奔驰前后脚,不可输给狗弟弟。
夹着尾巴回到家,咴咴嘶叫好神气。
不过亡灵每次唱歌往往把“狗弟弟”误唱成“黄鼠狼”毕竟亡灵这家伙不能牢牢记住歌词。
我对这异国之都毕竟是很陌生的,也明白对一个外国人而言,频频地寻找新公寓是何等的困难。为此,我婉转地向贝克街的克雷格先生求助。
讲课结束后,我尝试着提出在找到下一个公寓之前是否可以在先生家中暂住?先生听了马上叩叩膝盖(这是老师的习惯),然后起身带我参观他的家——从餐厅到女佣房再到厨房,全部巡视一遍。先生的家位于四楼屋顶一隅,看来并不宽裕,不消几分钟就尽窥全貌。回到原处就座,我想先生必定会说寒舍局促无法接待大驾之类的话,但想不到他话题一转,突然讲起惠特曼(waltwhitman,1819-1892,美国著名诗人)的事来了。或许,他也带惠特曼巡视过这个家吧。
克雷格先生说很久之前,惠特曼确曾来过他家做短暂逗留。那时他刚开始读惠特曼的诗,初时不觉得怎么样,但越读越有味,后来简直不释手。说着说着,克雷格先生又唠叨起当年雪莱(shelley,1792-1822,英国伟大的
漫派诗人)与某人吵架的话题,说不管有什么理由,吵架总是不对的;又说他对两人都很喜
,看到他们吵成一团,实在觉得糟糕。关于借住的事,我再无开口的余地了。
想去克雷格先生家暂住不成,没有办法,我只有独自一人,再去坎伯威尔地区寻找公寓。
坎伯威尔地区沿着泰晤士河,是低层劳动者群居之地。这一带有不少廉价公寓出租。但住在该地区的中心,毕竟不太舒服,于是我跑到与该地区邻近的佛罗登街物公寓。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很快便在那条街上找到合意的房子——砖砌的漂亮建筑物,过去据说是私立学校,每周租金25先令,几乎比以前的房子便宜一半。
不过,房租固然便宜,我住的房间却极为糙。天花板裂纹纵横,颇为荒凉。窗户关不紧密,寒风从
隙间飕飕钻入,每到夜晚,令人寒不可耐。
火炉也残破不堪。在北风强烈的子,我蜷缩在炉口边读书,煤烟被强风
入倒灌进房间,我的脸被熏得墨黑。
但对我来说,只要不受亡灵的干扰,就是天国。在这间公寓里虽过着贫困的生活,内心里倒是颇足。
不久,来了我到英伦后的第一个圣诞节。这圣诞节,对西方国家而言,相当于
本的元旦,是非常重要的节
。家家户户的室内用刺叶桂花做装饰,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丰富的晚餐。我也在下榻的公寓享受房东姐妹提供的烤鸭料理。
这座公寓的房东,正好与以前公寓的那女人相反,格十分
朗,甚至
朗得有些过分。尤其是那位姐姐,口水多过茶,有时还口出妄言。她会突然考问我:“你是专攻英国文学的,那么你知道straw这个词吗?还有,你知道tunnel是怎么拼写的吗?”简直是对幼儿园儿童说话的口气。不过除此之外,她不算是坏人,对待房客颇为亲切。
不久后的某一天,已过深夜时分,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又过了一会儿,屋里的人差不多都睡了,我将书写文具收拾妥当,也上就寝。窗外的伦敦街道被大雪覆盖,出乎意料地寂静。圣诞期间的夜晚,有时会听到夜游人的喧闹,但这一带听不到这种喧闹声。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好像电灯泡爆裂般的声音。
隔夜,我开始听到悉的
息声。三、四天后“滚出去!从这家里滚出去!”的叱喝声又在我的耳畔回响了。过了新年(明治34年)以后,这亡灵的声音每隔三、四
或四、五
就来打扰我一次。
维多利亚女皇逝世,2月2举行国葬。我与公寓的房东一起去海德公园观看送葬行列,此时我觉得自己的
神已不大正常了,只见到整条街
风阵阵,令人不寒而栗。我打从心底想念着
本。
2月5星期二,听克雷格先生教授《哈姆雷特》,里面有哈姆雷特会见父亲怨灵的情节。讲课结束,准备回家之前,我诚惶诚恐地向克雷格先生提出在英国是否实际存在亡灵的问题。老师默然,那
脸黑白杂生的络腮胡子轻轻颤动着,夹鼻眼镜里面的双眼呈茫然若失状。或许,先生难以给学生解惑吧。
于是我从普拉奥利路的公寓说起,叙述了对亡灵的体验。实在无法忍受了,搬到佛罗登街的公寓居住,但亡灵紧随不舍,每到晚上仍向我叱喝滚出去、滚出去!到最后,竟唱起拙劣的民谣,扰我的睡眠。对那亡灵的叱喝声,起初以为不过要赶我出屋罢了,但现在想来,其实是要赶我出英国。我在英国没有朋友,找不到商谈的对象。我不知如何做才好,因而向老师一吐苦衷。
“这样的话我也是头一遭听到。”克雷格先生说完,摘下夹鼻眼镜,在像睡衣般的条纹法兰绒上装的袖口处喀嚓喀嚓地擦了几下,然后又挂到质厚实的鼻梁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