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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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子,天都黑了,管那死丫头干什么…来,先吃饭。趁着死丫头不在,我给你拿猪油煎两个蛋…”赶在身后叫我,但我已经习惯了每天回来的时候有妹妹的陪伴。没有看到她让我有些坐立不安,喊一声“等会再吃”便跑向了村口。

“刚才太落山的时候看到她往水站那边走了。”村口也没有看到妹妹的身影,听到两个玩耍的小姑娘的话之后,我才想起昨天叫她去那里等我,带她去摘桑叶。

这年纪的孩子大概都像我一样,不知道什么是诺言,说过的话转身就忘到九霄云外。

无论那时的我有多么糟糕,但总还有着孩子该有的良知和单纯。说话不算话是让人羞愧的行为,我自责地跑向水站的方向。

已经全黑,妹妹在那里已经等久了吧。我在夜中拼命奔跑,赶到了离村子两里地的水站边。远远就能看到水站背后灌溉渠的堤上,两棵歪脖子老柳树间聚集着一群大鹅。它们张开翅膀,伸着长长的脖子,嘎嘎嘎地围着那个我已经悉的,小小的身影。

小小的身影被围在堤边,后退一步就会滚进渠中。她剧烈地发着抖,但没有哭,挥舞着小手拼命赶开伸向她的鹅嘴,小嘴里哆哆嗦嗦地叫着:“走、走开、等下我哥哥来了,打扁你们。”这蠢丫头,怎么会惹上一群鹅的。虽然听到了她的声音,但我却迟疑着停住了脚步。

我不怕其他动物,什么牛羊,狗,在我这么个农村野孩子面前都不是一合之敌。在记忆中,只有大鹅才是我童年唯一的噩梦。这些家伙凶恶,脾气暴躁,死烂打,更重要的是,它们成群结队。

看着那一群大鹅,我曾经被它们咬肿,三天不能坐的股不由得一阵酸痛。

在那个瞬间,怯懦的我有了悄悄丢下妹妹逃走的想法,反正也没人知道我找到了她,只要说没看到她,就没有责任了。不知不觉间我的脚步后退了两步,但这时候妹妹像是为自己壮胆一样,结结巴巴地唱起她唯一会唱的那首儿歌:“好哥哥,快救我…”我的脚步再也无法后退,片刻之后,我终于从路边捡起一子,大叫着冲上前去。

一阵战过后,我鼻青脸肿地拉着妹妹的手,落荒而逃。

值得庆幸的是,大鹅不会像狗那样一直追。我们足足逃出了一里地,才气吁吁地停下脚步。我一边呲牙咧嘴地擦着汗津津的脸上沾着的白,一边迁怒于两条细腿已经抖得站不稳的妹妹,吼道:“你这个蠢丫头,跑到那里去干什么?”大大的眼睛在夜下映照着前方村子的微光,是茫然:“哥哥,是你叫我在那里等你…”我当然知道。但被大鹅咬了好几口的我肚子的火气:“等了我没来就回去啊!那些鹅来了你还不跑!”我伸出手指,用力戳着她的额头:“你傻啊?”妹妹瑟缩着,委屈地放低声音:“我要是走开了,哥哥找不到我怎么办。”我也不是真的对她生气,其实我只是想对自己生气。如果我说话算话,按时去那里,带妹妹一起去摘桑叶的话,肯定就不会被大鹅咬了。

但那时候的我哪里能想到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只知道自己很生气,气鼓鼓地转身走向村子:“回去!以后不要跑到外面来等我了。”妹妹紧紧地跟在我身后,小声说着:“我想和你一起玩,我不怕大鹅。”

“我上学,你不上学,怎么一起玩。”我没好气地回答道:“你又不能去学校。”妹妹马上回答道:“那我也上学!”我懒洋洋地回答道:“七岁才能上学。你还不到六岁呢,学校才不要你这样的小不点。”

“那等我七岁了,也和哥哥一起上学。”小手抓紧了我的衣角,我却只顾着抚摸手臂上被大鹅拧出的肿块,漠不关心,不置可否。

“你上什么学!”当我回到家时,正心疼地检查我身上的伤痕的,听到妹妹的要求,更是怒不可遏:“害你哥被啄成这样,还上学!”妹妹的声音微弱却倔强:“娟娟姐,慧姐她们都上学了。我也要上。”

“你这个扫把星,还犟嘴。”手里拿着热巾擦我的脸,顾不上打她:“哪里有钱给你上学?哪里有钱给你买笔买本子?你要上学,自己挣钱去!”

“好…”妹妹的声音那么坚决,但那时的我并没有发现。

第二天,妹妹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一个别人吃过的罐头瓶,洗得干干净净。

我并没有在意她要干什么,直到几天后,她往罐头瓶里装进了几个硬币,我才好奇地问道:“心儿,你怎么有钱的?”是从来不会给她一分钱的。所以我才会觉得惊讶。但是妹妹抱着亮晶晶的罐头瓶,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是向往:“我今天在地里帮黄婶捉虫子,黄婶给我糖吃,我不要,她问我要什么,我说要上学,要买笔和本子,黄婶就给了我两角钱。”

“哦。”我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偶尔会给我一角两角零花钱,我不用在这夏之的烈下在地里捉虫子。看着那几个五分,一的硬币,我也不是太看得上,懒洋洋地走开了。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那只罐头瓶中的钱也逐渐多了起来。有一分两分也有五分,有一,甚至两。而妹妹每次往里面放钱的时候,都会高高兴兴地告诉我:“哥哥,哥哥,今天我帮坚哥爷爷捡了菜籽,他给了我一角钱买糖吃。”

“哥哥,今天我帮胡去镇上卖了西瓜。胡给了我两角钱。”

“哥哥,今天我帮黑子叔叔剥了莲子…”

“今天我帮李婆婆扫了雪…”现在想起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能真的干什么活呢。不添就不错了。谢我那些善良的乡亲,让妹妹能用自己稚的小手换回那些硬币和票,让她能保持着自尊,而不是居高临下施舍她。

“一共有三块两六分钱。”当我帮妹妹算清她有多少钱之后,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笔巨款。即使我,我也从来没有拥有过那么多钱。

“谢谢哥哥。”妹妹小心翼翼地再把她的钱装进罐头瓶,稚的小脸上却带着忧愁:“我问过娟娟姐,她们说上学要十块钱。”她举起小手,弯着手指笨拙地计算着:“一,二,三,还要一,二,三…七块钱…”我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大概有嫉妒,羡慕,惊讶,以及恶作剧,突然道:“心儿,你有那么多钱,可以去买很多零食吃。”妹妹用力摇头:“我不买,我要留着和哥哥一起上学。”我没有说什么,但第二天放学后,我在村口对一如既往地接我的妹妹举起手中的小袋子:“心儿,你看。”

“这是什么?”妹妹好奇地看着我手中糙的小袋子,问道。

“酸梅粉。没吃过吧。”我打开袋子,拈出那只比挖耳勺大不了多少的塑料小勺,舀出一勺灰的粉末,一股酸甜的气息马上就弥漫开来。

妹妹眼巴巴地看着我,着口水。今天我别有用心,所以表现得格外大方:“来,给你吃一口。”当我把勺子里的酸梅粉倒进妹妹像雏鸟一样张着的小嘴之后,我清楚地看见那双大而且亮的眼睛里溢了惊奇。这绝对是她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零食,我得意洋洋地看着她,良久之后,妹妹才结结巴巴地说着:“真,真好吃…”

“好吃吧。”我嘿嘿笑着,再次舀起一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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